20 【20】

第20章 【20】

司念之所以會後悔過來,完全是因為她不知該以何種面目再與張染相見。

她與商祁成婚之後,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在他看來她或許是早就知道此事,他會不會誤會他和商祁是兩情相悅?

實際上她之所以不去找他,不是因為不能,而是因為不敢,父母做下的錯事,她不能連累了染哥哥。她怕看到染哥哥失落的眼神。

四目相對間,張染眼中的探尋還是一如既往,司念便知道這一刻還是來了。

司念鼓起勇氣,還是走向了張染的身邊,此刻的張染已經不是她眼中那個青澀的對她打招呼的少年了,他今日穿了身青色衣袍,風吹過他的衣衫,越發顯得他的身形瘦削,甚至有些單薄。

司念看他的眼神卻仍有從前的光輝,只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往日少年得意的臉上,此刻卻隐隐有些落寞,他雙手緊緊的攥成拳垂在身側,欲言又止,甚至她仔細看能看到他垂在兩側的手指發白的骨節。

沒能嫁給他,是她有些遺憾的事情,或許是因為年少時的他主動背着她上山,那時少年的胳膊細弱,卻仍舊堅定的将她背在身後,他見過她的狼狽,見過她仗着他的勢,對欺負她的人報複回去,他見過她的陰暗面,是她完全信任的人。

如果沒有那杯春藥,她仍會選擇張染,她覺得那便是喜歡,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清晰的提醒着自己,她與商祁只是合作關系。

而她與商祁和離之後,一切就回到了原點,她可以嫁給張染,可她看向張染的那一刻,她便覺得,是她不配,她讓滿心滿眼都是她的人傷心了。她不能讓染哥哥為她再等兩年。

此刻她只覺得遺憾,但還是站在了張染對面,她看到往日光風霁月的張染,此刻眼中不再神采奕奕,而是蹙着眉凝視了她兩久,卻仍舊關心道:“你……還好嗎?”

話沒說完,司念的眼中便蓄滿了淚水,晶瑩的淚水一滴一滴的順着臉頰滑落。

*

天色漸晚,商祁收到了邊關的消息,邊關捷報,商祁已經處理完了手頭的事,寒竹看商祁的心情不錯,便提醒道:“待會幾位閣老要會面,您要不要去瞧瞧?”

誰知商祁擡頭看向天空,萬丈霞光在蒼穹之上,他神色不耐的觑了寒竹一眼:“你覺得我是個很閑的人嗎?”

……

他就知道,他家主子定t是想到了太子妃。

商祁沒帶親衛,轉身便朝着山上行去。

滿天紅霞,擡頭便能看到火燒雲。山林被染成了金色的模樣,遠遠望去能看到整個皇城。

商祁行的快,腿腳也利落,饒是寒竹緊趕慢趕也趕不上。

可商祁行到山頂之上,遙遙望向亭中,卻見亭中是兩個身影,而且站在她身側的竟是個男子。

商祁眸光微動,他倒要看看,誰敢動他看中的女子?

商祁三步并作五步,離得越來越近,卻看到司念此刻淚眼朦胧的看着身旁的男子。

他就知道,定是那男子見色起意,主動勾搭上的司念,他當即便疾步走了過去。

前方的枝葉繁密擋住了商祁的身形,将他的輪廓隐住。

只見那人身形單薄,眉目平平,身穿墨綠衣袍,寬袍大袖穿在他身上就像是小孩套上了大人的一衣服,不像樣,就這樣的還能勾搭上司念?

他是誰?商祁面露不悅,在記憶努力搜尋着他的身份,張染,他曾記得春闱科舉之時他考中了探花,還是三品刑部尚書的嫡子,如今應該是個五品官職。

區區五品官職,也敢妄動太子妃,誰給他的膽子?

然而他走至近前卻愣在了原地。

此刻司念妍麗的臉上此刻挂着兩行清淚,張染顯然有些猝不及防,他想給她遞上錦帕可是他沒有,手足無措的樣子引得司念輕笑起來。

司念看起來像是和他認識,商祁面色沉靜,壓下心中的怒火,他深知,想要了解她的過去,或許這是個機會。

張染伸手,想要牽起她的手,而她卻避開了。

商祁當場便想沖過去,他,他怎麽敢?

然而司念垂眸,坐在了亭中一側,淡聲道出一切,她并沒有說出她和太子之間的約定,但是她告訴了張染春藥是她父母下的。

張染聽後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念妹妹會經歷這樣的背叛,不過趨炎附勢之徒确實在朝中會容易許多,司念的父親雖說有些心狠,但是卻是官場大多數人都會做的事,司家有大皇子做逼迫,必然會依附太子,這無可厚非,只是可憐了念妹妹。

張染眼中閃過一些無奈,雖說她現在已是太子妃,但他們之間并非沒有辦法解決。

張染幾番權衡,眉頭緊皺,但看到司念的臉上未幹的淚痕,心中做出了很大的決定,那畢竟是他一直喜歡的念妹妹,縱使他知道希望渺茫,他也不想放下。

“念妹妹,太子殿下心思深重,娶你怕是動機不純,你哥哥為去了北方征戰,成了大将軍,他恐怕只是看中了你哥哥的實力能夠對他多有助益。”

“原來是這樣啊……我……不喜歡他的。”司念心中知道他這樣的小狐貍不會白白幫她,可是那日是他父母一力促成,春藥一事本是司家對不起商祁,她也不該怨他利用。

司念擡眸看向張染,她心中對張染有愧,她不能再糾纏于他。

比起讓他在和離後讓染哥哥娶自己,她更傾向于讓染哥哥另尋良人,她覺得那麽好的一個人,不該為她蹉跎時間,她默默蜷起了手指,垂眸又揚起了一抹笑意,小聲道:“染哥哥,我們之間……”

還未待她說出口拒絕的話語,張染便似預料到似的轉移了話題,他快速說道:“看,這裏的夕陽和朝雲山上的差不多!”

司念擡眸,火紅的夕陽似汁水肆意的蛋黃從綿軟的雲朵下露出深橘色的內裏,默默的将晚霞灑向了人間。

張染看向司念,眼中卻滿是破碎的微光,他深知如今司念已經雖然不願成婚,卻已是嫁與他人,皇家和離的機會幾乎沒有,要麽是蹉跎一生,要麽是被休棄,怎麽都無法理所當然的嫁給他。

他深深地看着司念,她不會因為嫁給太子,便要與他撇清關系吧。

縱然知道自己與她已經是回不去了,可他仍舊覺得念妹妹是他的。

他看了看夕陽,又看了看她,只覺得夕陽哪裏如她的念妹妹,少年得情誼她肯定也不會忘記,那麽她會不會等他?但顯然,今天他不适合說這句話。

而他們就像小時候一樣,默契的坐在了亭中看夕陽。

商祁陰沉着一張臉,緊繃唇角,一言不發。

寒竹爬上來便看到了他的眼神,仿佛帶着破碎的苦痛,像一方千年寒冰。

他從沒有在他的眼睛中發現過這種情緒,他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而卻被他一個眼刀吓退。

商祁看到了司念滿臉淚痕的向張染訴苦,眼尾泛紅,他們的對話自然而親切,并不似他們之間的疏離。

他原本以為喜歡一個人,只需要對她好便夠了,只是他錯了,能讓她敞開心扉的從來都不是他,商祁沒能參與司念的年少,這讓他很遺憾,他從未有過這種挫敗感,哪怕是他少年時流落民間,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他也咬牙過來了,可是關于她,他竟頭一次覺得卑微,他終于懂了司念為什麽不願接受她。

司念和張染是青梅竹馬,是有過婚約的情人,而他只是個隔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人。

商祁看着亭中的兩人,眸中翻湧着一股濃烈的情緒。

她即便心悅張染,那又如何,商祁自問殺伐果決,血濺了滿身都未曾皺過眉,在京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從沒有嫉妒過誰,可因為她,他悄然有了妒火。

那又如何,他是太子,是注定要執掌江山的人,天下都是他的,何況一個她,他就不信,他會比不上一個五品小官。

于是商祁主動走了過去,他身形颀長,落日将他的玄衣染成赭黃。

在少女微訝的表情中,牽過了她的手,将她拉至身前,對着張染強勢道:“你逾矩了,她現在是我的妻。”

他們自然交疊的手落在了張染的眼眸,他面色凝滞,連忙給商祁行着禮。

商祁身形修長如玉,在世家公子中已是翹楚,比張染高上許多。

此刻天色漸暗,夕陽最後的微光灑在了商祁的側臉,投下一片陰影,他雖然神色冷峻,但眉目間的狠戾遮掩不住。

随之而來的是張染眸中的顫抖,他沒有想到他此刻竟然在害怕,但想到司念還在這裏,他努力遏制住自己心中的懼意,大膽的迎上來商祁的目光。

司念站在張染面前解釋道:“我和他只是朋友,你不必多心。”

以商祁上位者的威勢,他感到害怕再正常不過,司念知道商祁輕而易舉便可以将染哥哥碾入塵埃,可她心中還有對張染的愧疚和感激,這讓她毫不猶豫的護在張染身前道:“是我錯了。”

她不太聰明,但是商祁确是沒必要這麽生氣,他又不喜歡她,他們之間只是約定。

商祁此刻卻氣極反笑,早先他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可他做不到,他往前走了一步,便欺身上前道:“你哪裏做錯了?”

司念有些心虛,她确實不該在這裏與張染私自會面,更不應該與他說了這麽多,她本來想的是讓張染放棄自己,放下過往,從今以後另覓良人,可因為她的遲疑,讓商祁覺得逾矩,違背了他們之間的約定,她确實做錯了。

心虛的她眨巴了一下水汪汪的眼睛,妍麗的面容上,兩條細細的眉微微蹙起,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她的手指緊緊握住他的衣角,目光游離的回望着他。

“對不起。”她道歉起來,她知道他會生氣,但是她并不知道該如何讓他不要生氣。

可商祁好似仍不滿意她的答案,他欺身上前,把胳膊按在亭子的柱子上,逼迫司念直視自己,商祁俊逸的容顏便猝不及防一下子放大在她的面前,司念聽到了劇烈心跳聲,強烈而迅速的躍動着,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她的。

商祁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聲音帶着霸道:“是初次見面時斥責我錯了?還是在下春藥之後答應被我娶錯了?”

司念眼尾緋紅一片,顯然是被他吓到了,就在她被他逼的退無可退時,商祁卻将她的臉小心的捧起,看着少女嬌豔的紅唇,在少女想要驚呼出聲時,報複似的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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