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47】

第47章 【47】

清早, 司念便被宮裏傳诏去太後跟前侍疾照顧她。

司念有點害怕,但是經歷太後上次的見面,太後也并沒有刁難她, 她覺得說不定太後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但不至于像大皇子一樣做出惡毒的事情來。

商祁深知太後的權勢已經放手給了大皇子,太後從他小時候就不是很喜歡他, 他仍記得小時候自己和大皇子一起玩九連環, 明明是他先解出來的,太後卻不置一詞, 而商晏沒解出來卻仍舊受到了誇獎。

他心中雖有怨, 但也佩服當初開國時太後幫父親奪權時的氣魄。她如今身體欠安, 司念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只是他本想随着一起去, 但奈何國事繁忙,他抽不開時間, 只能讓她先去。

司念來到永康宮時已到巳時。永康宮門前的鳳仙花盡數綻放着, 可進門後,她發現太後院中雖然滿是這個季節開的花, 但是一朵都未曾開放。

她穿過微開的門扉,進入主間, 太後已形容枯槁,混濁的眼睛,看着司念時才有了點光亮。

司念看到太後臉上布滿了皺紋,像她的奶奶一樣, 她的心中便柔軟了下來, 給太後行了禮。

太後唇角緊繃,本也想像從前一般數落她幾句, 但見司念像照顧自己祖母一樣将她扶起來,靠坐在枕上,苛責她的話終是沒有說出來。

太後本覺得之前她刁難司念,司念心中該是有怨言的,可司念照顧她,并沒有表露出半分怨恨之意,她嘆了一口氣,道:“本宮老了,已知自己時日無多了,從前做了什麽事,你別記在心上。”

司念眼神純淨,微微一笑道:“我不怨您。”

司念想到自己如果老了,變成一個花甲老人大抵也會是這樣臉上長滿皺紋,那商祁會嫌棄她嗎她突然有些感嘆時光漫長,商祁能保證一輩子不再找其他女子嗎?還能對她始終如一嗎?

她發現這些都是未知數,可她能抓住的,僅有當下。

可她偏偏不滿足于只有當下。

看到太後眼神中帶着些許贊許,她便想起太後之前和商祁針鋒相對的話語,商祁應該也希望太後這個皇祖母喜歡他的吧,就像她小時候盼着祖母的愛一樣,商祁小時候也會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渴望被家庭保護吧。

可他現在獨擋一面,雖身為皇家之人但處處被自家親人算計,他一定也會有覺得力不從心的感覺吧,她不敢想象商祁是怎麽自己熬過來的,一想到她就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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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她此刻應該為商祁做些什麽?

她自以為不太聰明,但她覺得已經比之前好上許多了,她腦中突然靈光乍現,對太後說道:“皇祖母,太子殿下和大皇子都是皇子,将來無論如何您都會是太後,所以我不想你對他區別對待,這些話我希望您能給他說。算我求您了。”

太後已經年逾花甲,聽聞此話,愣了愣神,想起自己峥嵘半生要強了半生,一輩子極盡奢華,卻甚少感覺的骨肉親情的樂趣,若不是因為這一場大病,或許她的心中還會以利益為重,司念這孩子她從前覺得蠢笨無比,但現在才知道這孩子的諸般好處。

太後嘆了口氣道:“或許我真的錯了。”

她前半生幫助兒子獲得疆域,後半生卻為了自己一個孫子而針對另一個孫子,仔細想來也真是糊塗啊,她本覺得商祁沒有跟随着她自小養大,必然養不熟,商晏這孩子是自小養大的,而且是自己侄女生的,必然更親她些,然而商祁在她身體欠安時常常照顧,反倒商晏來的甚少。

司念擡頭,便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商祁在一旁目聽到司念和太後的對話,他舒展開皺着的眉頭,他的唇角含着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擡手恭敬的向太後行禮道:“皇祖母。”

他實在沒想到司念會毫不怨恨太後之前的刁難,她不像是對于別人的欺淩毫不計較的人,但她還是接受了并且為他說了這樣的話,他很意外,她做這些真的只能純粹算作為了他,畢竟若不是因為他,她完全可以不被刁t難,只做那個普普通通的世家女。

太後看着商祁,終是說出了那句:“對不起,之前是哀家的錯。”

商祁看着司念,也走上前去,道:“無妨,只望太後能夠早日痊愈。”

仿佛一切都釋懷了,從前他經歷諸般困難,如今仿佛卸下重重加鎖,他恍然發現心中那一方千年寒冰,正在被司念漸漸融化。

回東宮時司念便想起心中的疑惑,“為何永康宮院外的花都開了,可裏邊的花都枯萎了。”

商祁眼眸幽深,平靜道:“我已派人查了,只等那人報給我了。”

少頃,薛澄面色凝重的進了東宮,來到書房,商祁雖說少見他如此驚慌的模樣,但還是瞬間便意識到了什麽,從靠椅上站了起來,

“我查到你給我的香料是什麽了,那是西域的一種香料,此香料聞有異香,能助眠,但人若常常聞到便會漸漸中毒,長此以往毒入肺腑,會回天乏術。這東西真是太後宮中的?”

“是的。”商祁勾唇,笑意未達眼底,“看來不用我們動手,商晏自會露出馬腳。”

薛澄大驚,他沒想到下毒給太後的居然是大皇子,太後一直護着大皇子,甚至将手中鄭家的人都給了他,可他卻下毒給了太後。

薛澄思考了一下:“為今之計,若是禀報給陛下,陛下怕是又恐朝臣議論,将他囚禁一生,可對他這樣的畜牲,處罰實在是太輕了!”

商祁卻只是略略思索,擡手吩咐道:“你去,将我們查到的江南刺殺的線索告訴鄭绫,命他将此事告知太後。”

薛澄愣了愣,鄭绫不是大皇子那邊的人嗎?難道他也是太子殿下安排下去的人,怪不得他讓他當兵部侍郎,可鄭绫手握重權,又屬于太後的鄭家,按理說應該很忠于大皇子啊,他不禁有些感嘆,商祁這招實在高明,若他們說出此事未免再次被懷疑故意陷害,而此事由鄭绫說出來,不僅不會引人懷疑,還能更讓人信服,但他實在想不通鄭绫為什麽幫他。

“你是怎麽拉攏鄭绫的?這小子原來可是是個纨绔?”

論吃穿他可不缺,他又無心權勢,他實在不像個能被輕易拉攏的人。

“他喜歡一個人。”

薛澄疑惑,他從沒聽說過鄭绫喜歡過什麽人,畢竟哪家小姐他只要說過太後便會賜婚給他。

“是誰?”

卻見商祁不急不緩,聲音沉穩,道:“你妹妹。”

什麽?他喜歡薛晚。打死他都沒想到鄭绫會喜歡上薛晚,他不想妹妹嫁人,正在發愁,喜歡她的居然有兩個。怎麽兩個都不太好呢。

他正在感嘆妹妹命不好,之後一拍大腿道:“好,我去給鄭绫說,反正嫁給誰都比嫁給商晏這個禽獸好。”

太後聽到這些事,決定不問政事。

太後親自給他喂了毒藥。

翌日,鄭绫便進了宮。下午太後便傳诏大皇子。

商晏如今風頭正盛,進了宮便被小太監迎了進來,他對小太監說道:“今日太後怎麽喚我前來?莫不是今日她見了什麽人?”

小太監與商晏相熟,于是小聲道:“今日晌午,鄭小世子來了只是問了安,其他的倒沒什麽。”

商晏進了殿中便将自己的眼神中的得意藏了個十成十,太後滿眼頹然之色,但眼神中依稀還有些神采,她像往常一般,對他招了招手。

商晏立時坐在了床榻之側,換上了些許關心的神色:“皇祖母,您的身子我瞧着好像更差了些,改日我讓人為您再添一副湯藥。”

太後點了點頭,道:“我看你唇色偏幹,還是要多喝點茶水的。”

“來人,給他上茶。”

商晏不疑有他,低頭喝了幾口,便有些愛不釋手,道:“這是什麽茶啊?”

“也是西域的東西調制的茶。”

商晏瞳孔微縮,有些不可置信,“你都知道了?我……方才喝的是什麽?”

他的腹中傳來一陣劇痛。

太後眼神狠戾擡起手指着他道:“我真是瞎了眼白白信任你保護你這麽多年,怎麽教出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明明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了你,可你卻反過來害我。”

商晏的口中嘔出一口黑血來,他頭上的青筋暴起,脖頸通紅,大聲笑着道:“信任,可笑,你口口聲聲說着将來會将權勢都給我,可你最卻将大權都給了鄭绫,到頭來鄭绫背叛了我,還是一無所有。所以……我盼着你死,只有你死了,鄭家才能真正屬于我。”

咳咳商晏口中的學越嘔越多,他癱坐在地上,沒了生息。

太後嘆了口氣,發覺她後半生都在錯付着,商晏私下裏處死宮女的事沒少幹過,她卻一次次護着,商祁雖然與她針鋒相對卻不曾對她用過陰招,她一直都未曾發現。

大皇子的死終究是傳到了皇帝耳中,皇帝只是滿臉疲憊的咳了幾聲,便吩咐将大皇子因病暴斃的事傳揚出去,他事已至此他不想再追究下去了,年過半百的帝王已經滿頭銀白,看着越發消瘦了幾分。

*

不知不覺天已入冬,商祁和司念坐着馬車一同進了宮,飛揚的雪花落在商祁的肩頭,商祁拉着司念下了馬車,眸帶笑意,司念今日穿的是紅色織錦裙,衣裳稍微寬大了些,再加上頭上帶了些絨球做裝飾,商祁看她的時候總能想到一團軟軟的小兔子。

寒風吹着她的臉頰,她不經意間咳了一聲,商祁便将自己的披風取下,将司念緊緊包裹。一路來到了栖霞宮,皇後看到她們

來了,便邀他們一同敘話。

房內燒着地龍,空氣逐漸溫暖起來。

商祁身形颀長,晦暗的天光落在他肩頭,籠罩出一片陰影,五皇子看見商祁來了,瞬間莫名覺得有點壓迫感,只叫了他一聲哥,便繞過他走到司念面前說道:“嫂嫂,你長的這麽漂亮,将來生的孩子也一定會很漂亮。”

聞言,司念沉默了。

她曾經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她對于生孩子有些難以接受,她的母親是因為生了她,身體虧空,最後虛弱帶了病根,這讓她自小便沒有了母親,所以她并不很想要經歷這種事,但是如果是為了商祁,她是願意的,但不是現在。

最終司念點了點頭,臉色紅了紅。商祁注意到司念的窘迫,他是不願意給他生孩子嗎?

回去的路上,商祁和司念坐在馬車裏,感受到了司念的悶悶不樂,他曾經也思考過許久,她如果不願意生孩子的話,他可以等海晏河清之時将皇位讓給弟弟,他知道女子生孩子的不易,想到她可能因此喪命,他便不想讓她經歷。于是他拉着司念的腕子将人圈禁懷裏道:“即便你今後不想生孩子,我也不會介意。”

司念有些懵,他身為太子,便是未來的皇帝,今後江山傳承必須要有子嗣,如今他為了她可以接受不要子嗣,這讓她很意外,也很感動。于是她搖了搖頭,道:“我不是不想要自己的孩子,而是我希望能夠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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