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謹姝一剎那間, 已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前一刻還好像被人逼進死胡同,同他說自己重新活了一世,倒不如跟他說這世上有鬼來得更容易一些, 所有荒謬的連她自己都辦法說服自己的事, 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說于他聽。
那一瞬間她是何等的沮喪,她好容易得到一份溫柔和愛意,轉眼又要把它弄丢了, 如果兩個人沒辦法全心全意地去相信對方,那麽關系很快就會插入一道深而醒目的裂縫,無論那關系是親情是友情亦或者男女之情。
那她這一世所有的掙紮, 都将是徒勞的。
可沒想到……她真的沒想到……他竟然也……
大約上天垂憐她吧!
只是他這滿身的悲痛叫謹姝覺得心裏難受極了。
“夫君跟阿貍說說吧, 後來怎麽樣了?阿貍很想知道。”
事實上她非常的好奇,阿兄怎麽樣了, 他身體差成那樣,應該沒多久可活了吧!他死了之後呢,是把皇位傳給了李偃嗎?
她的阿寧怎麽樣了?
鄭鳴凰榮華一生了嗎?
劉郅死了嗎?
劉郅和鄭鳴凰究竟是怎麽樣的關系,如果劉郅一直傾心于鄭鳴凰,那麽最終死在她的丈夫手裏, 他是怎麽樣的反應?
鄭鳴凰懷的……真的是他的孩子嗎?
他……最終……最終如願君臨天下了嗎?
……
許多的疑問,她都想知道,那些前世裏她不知道的身後事, 如今都在她心頭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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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偃卻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俯身去親吻她的額頭, 蹙着眉,抿唇在她耳朵說道,“阿貍,別問了,可否?”
謹姝瞧了他一會兒,最終眨眨眼,點了點頭,“夫君不想說,阿貍不問了就是。”
逝去的已經逝去,有些事情,她不知道反而更好。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到現在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心下湧出強烈的悵然的情緒,腦海亦不住地胡思亂想着、消化着。
如果阿寧同她一樣悲慘一生,她而今的自責懊悔遺憾,亦不能撫慰她半分,她在那個時空裏,就如同她當年一樣無助和凄惶,她知道了能怎樣?
劉郅困了她一生,結局凄涼亦或者慘烈,都不能抵消她心頭的恨意。
而鄭鳴凰,無論她是懷着怎樣的目的和野心,她都是前世裏他的妻,若随他母儀天下,随他終老……她雖然好奇,但其實不确定自己心裏會不會難受酸澀。
謹姝笑了笑,去脫他的外衣,“夜深了,夫君睡下吧!阿貍把這些針線活做完。對了,還沒問,你自個兒回的?”
李偃被他侍候着脫了外衣,餘光裏瞧見她幾乎一瞬間便好似放下一切的樣子,不由抿了抿唇,他的阿貍,是這樣好,他執着她的手親了親,回她,“不止,軍隊亦在附近,軍師随我一道回的,此刻在遜縣城外駐紮。鄭鳴凰應當和劉郅串通好在謀劃什麽,我前次一直擔心她恐拿你下手,方才聽你說那些,我倒覺得不會,暫且先等等,不過你不需再插手了,交由我就是……”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一直壓着,但外面候着的人亦還是敏銳地察覺出了什麽,敲了敲門,問道:“小夫人,可有事?”
李偃輕輕搖了搖頭。
謹姝揚聲回答,“無事,我累了,要歇了。你們辛苦了,留兩個人,其餘也都歇了吧!”
“是。”
“對了,”謹姝走到門前,開了門,對着外面的侍衛說:“我身子依舊不大好,乏得很,吩咐下去,明日再留一日,後日出發,窩在屋子裏也悶得慌,聽說遜縣有個叫楊八耳的能人,我想見一見他,你們去知會一聲,叫他明日陪着我出去轉一轉,也好解解悶。”
外面人不敢直視謹姝,垂首恭敬道:“謹遵小夫人吩咐。”
“去吧!”謹姝手扶在門框上,“無事不要來擾我,明日也不必來叫我,我起了自會叫人。”
對方依舊喏喏應是,謹姝說完合上了門。
回身去床邊的時候,李偃含笑着把她攬進了她懷裏,“阿貍如今越來也有架勢了。”
謹姝被他調笑得不好意思,“仗着夫君的威勢狐假虎威罷了。”
“甚好。”他嗅了嗅她發間的馨香,低聲重複了句,“如此甚好。”
驿站全是守衛,但鄭鳴凰知道,她等的人,一定會來。
她端坐在一角,閉目養神着,她的面前依舊擺着那尊小小的菩薩像。
最近她總是想起她的母親,那個女人的面目清晰地刻在她的腦海裏,她似乎從未對她笑過,那張臉總是含着幾分散漫的冷漠和怨怼。
那個女人始終無法釋懷那個遠在汝南城裏的劉雍的妻對她的羞辱。
母親把那恨發洩到她身上,她從小就常聽的一句話便是,“你本就不該活着的。”
她有很多的男人,她像是青樓的浪□□子,酥胸萬人枕,她在寂寞的一日一日的等待之中,開始放浪形骸起來,她在偷情的樂趣裏,咂摸人生的趣味,籍此來獲取力量和生存的**。
她的房門總是開着,夜裏總有人從後門裏溜進來,鑽進她的屋子,負責照看她的老妪總是沉默不語地看着這一切的發生,渾濁的眼球裏,好似從來沒有看見過任何不妥的事情。
那個女人最喜愛的是府裏的一個馬奴,那馬奴生得孔武有力,渾身肌肉虬結,每一根筋骨都蓬勃着無窮無盡的力量,他在床上亦是勇猛無比,總能讓她覺得無比的快樂。
那些狂聲浪語從窗縫裏溢出來,有時鄭鳴凰都能聽到,但那老妪就住在那個女人院子裏的角房,她好似從未聽聞過任何聲音。
鄭鳴凰閉着眼,似乎依舊能回想起那時的場面,她的眉毛不經意地蹙在了一起,雖然只是時隔多年的回憶,依舊叫她覺得惡心和憤怒。
那個馬奴是個啞巴,不是天生的,舌頭被人割掉了,他總是沉默地坐在馬廄上,晃蕩着兩條腿,仰着頭若有所思地看溫縣那總是無比晴朗的天,他小麥色的皮膚顯出幾分油亮的健康光澤,年幼的鄭鳴凰曾無比喜愛同那個馬奴待在一起,她在他那裏亦得到過類似于父愛的東西,那個馬奴的胳膊仿佛鐵鉗一樣堅硬而有力,他總是能輕易地把她舉過頭頂,讓她坐在他的肩膀上。
直到後來她長大了,他變得誠惶誠恐,不敢碰她了。
鄭鳴凰在心底裏輕輕“呵”了一聲,在回憶裏自我折磨着。
她的人生裏總是走馬觀花地來來去去許多人,那些人都是怪異的。
連她自己都是無比怪異的。
在她親手把母親刺死的那一刻,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可以難得到她的東西了。
沒有不可以利用的人,沒有不可以破解的局,沒有她解決不掉的麻煩,亦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
門外響了三聲指叩聲,她緩緩睜開雙目,輕聲吐了句,“進!”
抱月帶了一個人進來,那是個老妪,背佝偻得好似要觸到地了。
老妪眨了眨眼,跪地拜道:“小娘子。”
鄭鳴凰緩緩地轉過身來,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眼。
很多年前的記憶随着眼前的景象慢慢變得更加清晰起來,那個睡在母親角房的老妪,在時隔多年之後,重新出現在她眼前,而此一時彼一時,兩個人都已不是當年的心态和模樣。
鄭鳴凰冷聲笑了一笑,“喬妪,許多年未見,你好似一點都沒變。”
老妪匍匐在地上,身子雖蹒跚而佝偻,但表情仍是許多年前那樣,帶着目空一切的淡然和冷漠,好似這世上任何的愛與恨情與仇**與不堪都不曾入她眼裏分毫。
她是個徹頭徹尾的旁觀者,仿佛那個經常擺在她面前的青銅菩薩像,慈眉善目,永遠是那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最慈悲,也最冷漠的高高在上的旁觀者。
鄭鳴凰忽然就覺得有些氣憤,擡腳踹了她一腳,“說吧,他托你帶什麽話。”
老妪被踹得趔趄,但很快又跪端正了,好似什麽都沒發生般漠着表情,複又拜了一拜,從脫落的牙齒縫隙裏拿出一根好似是鐵的半空的東西,在那雙枯樹皮一般的滿是褶皺的雙手間反複摩擦幹淨後,把裏面藏着一小塊帛片取出來雙手呈上。
鄭鳴凰擡手接了過來。
上面僅有三個小字,“幼帝崩!”
漢中動蕩已是到了無法掩蓋的地步,而今更是搖搖欲墜,一觸即發,戰争從很早之前便開始了,很快就要到最後的争奪的時刻了。
但消息至今并未傳出來,是捅破這最後一層窗戶紙,還是再努力用紙包一包那已燃得兇猛的大火拖延些時間……
鄭鳴凰斂眉思索了片刻,目光瞧完那三個字,已快速地填入了燭火中。頃刻燒了個幹淨。
老妪輕聲道:“主子說,還未到時候。”
所以他的意思是暫且先壓一壓?
把最重要的矛盾先往後放……待他厲兵秣馬,收拾了李偃,那麽幾乎東面西面這天下最肥沃和重要的地方已落到了他的手裏,到時北方的宇文疾已翻不出什麽風浪,南面的楊氏兄弟雖兇悍,但再往南的地方就是荒蠻的部族之地,那些部族一向對漢中俯首稱臣,并非好戰之輩,近些年因為漢中沒落才停止了歲貢,圈地自保起來,但并無什麽野心,若他能一統這亂世,南蠻大部分部族恐會看勢臣服,雖則南蠻部族并不好戰,但兵力并不算弱,到時楊氏夾雜在中間,也是兩難,要麽死,要麽降,并不足為懼。
他在想什麽,鄭鳴凰當然知道,但是她在葉女的一次又一次挑釁中,已經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
她眯了眯眼,腦海中思索着葉女那張淡然篤定的面龐,不由冷笑出聲。
“不,已經是時候了。”
老妪那張漠然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類似于驚訝的細微表情,“主子要小娘子莫要輕舉妄動。”
鄭鳴凰瞧了她一眼,輕哼,“輪不到你插話,我自會同他說清楚。”
她頓了頓,似又想起了什麽好玩的事,輕笑道,“你告訴他,他要找的人,我已尋到了。”
老妪明顯愣了一愣,似是不可置信,“真的……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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