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謹姝于他, 是一個故人。

一份執念。

前一世裏,直到她死,他都是這樣認為的。

他遇見她的時候仍是年少,而她則是年幼無知的年紀, 他記得的可能要比她多, 也更深刻一些。

但時隔多年,當他遠赴山南同劉郅交手,而後求娶她的時候, 得到的卻是拒絕的答案,他那一時說不上是憤怒還是嘲諷,只覺得葉家也好, 她也好, 都是愚不可及。

直到多年後的現在,跨過了一世再回頭看, 他忽然覺得自己當時可能是出自一種難言的難堪。

他無法相信,亦無法接受,那個記憶裏追了他二裏路的小姑娘,并沒有選擇她。

那些年的流離歲月,是在刻在骨子裏無法磨滅的印記, 以至于他時時會回想起那時候的阿貍。

一個倔強又柔軟的小姑娘,迷迷瞪瞪的,有時顯得笨拙異常, 但其實骨子裏是很聰明的。

太聰明容易活不下去, 在無數人流離失所, 戰亂波及到每一寸土地,無數的痛苦和波瀾蕩漾在這塊土地之上,一個小小的生命的悲與喜是不值得被關注的,一旦認識到這種渺小和無力,會懷疑人活着的意義,一旦痛苦累積到無以複加的地步,結束生命是最終的歸宿。

為什麽要活着呢,為什麽要掙紮呢,這世上都是苦難,活着究竟是因為什麽?

她用稚嫩的身軀和一顆稚嫩的心,拼命在忘卻那些痛苦和生命中無處不在的桎梏和泥沼一般的深淵。

他始終認為她是堅韌的聰慧的,那種堅韌和聰慧是她活在亂世的根本。

他是喜愛她的,不同于男女之間的情愛,他對她的喜愛更像是知己,像是朋友,像是相依為命的一種親情,直到他送她去庵寺的時候,她追出來二裏地求他不要走,他在心裏,始終為她留了一塊兒柔軟之地,他告訴自己,一定會回來接她,他不能、也不忍心将她一個人留在這裏自生自滅。

那塊兒柔軟是他往後歲月裏披荊斬棘的無上源泉,他在這孤獨又黑暗的人世間,是有一個可以牽挂的人的。

然而那個人“死”了,從此後他在這個世界上毫無依托。他變得更加冷漠了。

Advertisement

他記得自己追上傅弋時候,看到的那個長大的阿貍,她變了許多,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亦或者說,她成了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人。

一個美麗的、毫無靈魂的、怯懦又毫無主見的女人。

同他記憶裏的小姑娘絲毫重疊不上去。

那一刻,他的心裏有什麽崩塌了,轟的一聲,震耳欲聾。

他轉身走的那一刻,表情是冷漠的,整個人都是冷漠的,他的眼神裏再也看不到那個追了他二裏地,蹭破了膝蓋也要膝手并行往前爬着追他的小姑娘了。

那個姑娘活在記憶裏,活在過去,不在眼前。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聰明,可有些事上,确切是蠢不可及的。

他那時只顧的上品嘗當下那種深入骨髓的不舒服,然而卻不曾想過,在婚事上,她又有多少的主動權,她嫁給傅弋,到底是心甘情願還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他追上去的那一刻,傅弋在他眼裏只是個低賤無恥窩囊的喪家之犬,所以連帶着對他低眉順從的她都覺得讨厭,可對當時的她來說,無論傅弋是什麽樣的人,他都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在這群狼厮殺的混亂世道裏,她只能依靠一個窩囊又草包的男人,于她來說,難道不是一種悲哀嗎?

時隔一世,他現在已經能原諒當時自己的自負和愚蠢了,物是人非之後,他很難對她很快産生熟悉和親近之感,兩個人在那個世道裏,沒有過渡就那樣以敵對的方式出現,他做不到全身心去相信她,去照顧她,并不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但他無法饒恕和原諒的是,他們原本不必如此。

但在前世她離世的那段時間裏,他深切地體會到了一種刻骨銘心的痛。

他記得自己去看過她一次,彼時謹姝對于她來說,是個時運不濟的可悲故人,他心裏有幾分可憐她,還有幾分感嘆,并無太多的情緒存在。

她先嫁傅弋,後又被劉郅所霸占,她在後宅裏度過了暗淡的短暫的一生,被人擺布,被人鄙夷,被人唾罵……她這潦草的一生,終結在這一場漫長的病痛之中。

聽說她病了小半年了,身子弱得很,入了冬更是一天見一天的虛弱。

他覺得她确切是命不好的,因為在奪得這天下之後,他完全有能力擡擡手保她一命。但她卻沒機會了。

他問了太醫,太醫搖頭說,就這兩天了。

他站在屏風後頭,隔着紗帳看見躺在裏面的一個模糊的身影,記憶從最深處翻卷上來,他記起她小時候的許多模樣,那些模糊的影子,讓他心口莫名發堵,他不願承認自己心有戚戚然。他抿着唇,說了句,“罷了,終究是咎由自取。”

他在想,當初如果她嫁給他,他一定不會讓她落到這個地步。

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怨不得旁人。

他出了栖蘭殿,擡頭看外面的日光,許久沒有動。

鄭鳴凰走過來,站在他身旁,看了他一眼,低聲說,“王上為何哭了?”

他摸了一下,不知何時落了一滴淚。

……

謹姝入殓的時候,他就在旁邊,葉昶站在他身側,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無人可傾訴,低聲說着,“我四妹妹,确切是福薄又可憐的人。她小時候身體很不好,祖母從外頭帶回來的時候,家裏沒幾人把她當自家人。”

這一世李偃從來沒問過,謹姝是如何進的葉家,如何成為了葉家的四女兒,還備受寵愛,甚至有着這樣那樣的傳聞。謹姝也沒告訴過她,她并不是那種會哭訴苦難的人,那些逝去的無法忘記的傷痛,于她來說,只有丢掉或者忘卻,不會再提起。

但他并非是不想知道,而是因為前一世的那一刻,他都知道了。

“我姨娘并不喜歡她,但這麽多年,并不敢動她分毫。因為她是祖母帶回來的。”

“我祖母篤信佛,一生亦摯愛我祖父,祖父死的時候,我祖母許久走不出來。”

“謹姝長得很像我祖父年幼的時候,尤其那雙眼睛,性格也像……”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