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嬴飛瓊的第一次死亡

第021章 嬴飛瓊的第一次死亡

轟——！

猛烈的風席卷鏡中城市，朝着市中心天空中的身影卷去，冥氣随之彙聚，逐漸形成深黑的漩渦。

鏡中世界的冥氣來自外界，并不是憑空産生，有限的冥氣都往同一地方聚集，其它區域的人詭自然都能感到環境的變化。

“她這是要在這裏晉升？”李如玉看着半空中逐漸成形的黑色漩渦，沉吟道，“這裏的能量濃度絕對不夠。”

身為王級，她自然了解晉升帝級所需要的能量是多少。

姞葦杭看了一眼黑色漩渦，暫時沒有接近的想法，對李如玉說，“麻煩你按照我們說的，帶她們去找剩餘的幽詭。”說着，又囑咐苻暄杳鶴注意安全。

剛剛她和李如玉達成了協議，李如玉陳安安依靠王級對低級幽詭的感應，幫苻暄杳鶴集齊貢獻，她則暫時不殺她們，甚至會幫助她們對抗禾翊。

為了保證雙方誓言的可靠性，葦杭施了傷害轉移符，苻暄和杳鶴受到的傷害會轉移到李如玉她們身上，因此，她們不僅不能傷害兩人，還得盡心盡力地保護兩人。

與之相對的，李如玉在葦杭體內留下了能夠引爆的分身。

“放心，姊姊。”苻暄沖葦杭笑着說，“我已經是大人了。”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在拖後腿，葦杭姊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行動。

以後一定要變得更厲害。她想。

已經在方才解開靈力禁锢的杳鶴則承諾一起行動時會照顧苻暄。

李如玉一臉不情願地讓苻暄拉住她的手，陳安安蹲在杳鶴肩頭，兩位王級化為黑霧開始快速移動。哼哼嘴裏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邁着笨重又輕盈的步伐追在她們身後。

姞葦杭看着她們的背影消失。

想要小暄通關，這是目前最完美、效率最高的辦法——如果她與李如玉陳安安起了沖突，很有可能無法完全護住小暄，這十點貢獻也很難分給小暄她們，而之後，靠她自己帶她們去殺詭得貢獻，效率太低，也極有可能趕不上禾翊的速度。

“喲，只剩下我們兩個了。”街道上只剩下姞葦杭和嬴飛瓊了，躺在地上的嬴飛瓊眼睛朝上仰視着她，笑着說，“你終于能抽出手來對付我了。”

姞葦杭不言不語，持劍就是一刺——嬴飛瓊翻身躲開，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就算渾身被絲線捆綁，這對她來說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姞葦杭沒有解開她身上束縛行動的符咒，直接開始攻擊。何必和這種人講究公平公正？

嬴飛瓊響亮地啧了一聲，猛地掙開符咒形成的黑色絲線，身影一閃，躲開劍招。

見她如此簡單就恢複自由，姞葦杭并未感到驚異，嬴飛瓊沒那麽容易被抓住，這是理所應當的。她只是有自己的目的，才半推半就地跟在自己身邊。

嬴飛瓊笑吟吟地把玩着不知何時從苻暄身上摸走的短刀，說：“你的實力本就不如我，現在又只有一半，該如何殺我？”

她躲避着葦杭接連不斷的攻擊，動作不慌不忙、不急不慢。

比起沒有被禁锢實力的出竅詭修，輔修詭道、必須時時刻刻壓抑冥力的人修的弱勢，是毋庸置疑的。

葦杭沒有在意嬴飛瓊的垃圾話，專心攻擊。

然而，越是這樣，嬴飛瓊越想激她說話。“不想和我說話？我不信。”

“剛剛不是還想和我共享記憶嘛，是有什麽事情想知道吧，現在是問我的好機會，問我啊問我啊，為什麽不問我呢？怕我不告訴你？”

嬴飛瓊後仰躲開她斜揮而來的凜冽劍光，語氣似乎發自內心地疑惑，也發自內心地誠懇。

“你不想知道嗎？——我為什麽殺了彤旻？作為正道魁首的萬劍宗，為什麽帶頭做出滅門這種事？作為明姈宗世交的雪峰派，作為附屬宗門的雲籠宮，為什麽背叛明姈宗？——我會告訴你的，只要你問我。”

姞葦杭看着正真誠地看着自己的嬴飛瓊。

那雙碧綠眼睛認真的時候，總是盛滿蕩漾的春色與波光，如同一泓清澈的湖水，讓人不自覺地相信她。

……師姐就是淹沒在這一泓清水中的。

劍光直直朝着那雙春光泛濫的眼睛而去，嬴飛瓊用短刀擊開，但彌散的劍氣還是傷到眼球、割破眼周，血液流出，如同血淚。

“好狠心啊。”嬴飛瓊笑着說。

詭修的血液是冥力僞裝，流出便化為黑氣消散。

葦杭持劍攻來，聲音冷淡，“廢話一籮筐，我又沒攔着你說。”

嬴飛瓊只是激她，并不真心，自然不會真說，笑吟吟道：“總得确認你是不是感興趣再說吧，是不是這個道理？”

葦杭懶得再理會，兀自攻擊。劍光一道比一道凜冽，一道比一道猛烈。冥河劍作為古老器具，遠遠不是一柄普通短刀可比，嬴飛瓊手中從苻暄處偷來的短刀很快在一次撞擊中斷裂。

與冥河劍空手搏鬥實在是一眼便能看出的不智之舉。

“似乎沒辦法了呢……”嬴飛瓊急速後退，到了劍光波及不到之處，探手入腹，緩緩抽出一截森森白骨。越是往外抽，她臉上神情越扭曲，當白骨完全抽出，她的五官已經擠在一起，仿佛承受了天大的痛苦。

她龇牙咧嘴地握住白骨尾端一甩，骨節咔咔展開拉長，頂端冒出一截彎刃。

嬴家家傳之秘，脊骨鞭。

從小納入體內的一截妖骨，在宿主氣息與力量的灌溉下，逐漸與宿主融為一體，其中的妖力可以使詭修過于缥缈的身體變得強健柔韌。雖然比不上妖修的身體，但也遠遠強于普通修士。

随着宿主的晉升，妖骨也會不斷增強，宿主是出竅，妖骨就相當于高階靈寶。形态外觀受到宿主性格、行為影響。

許是因為它屬于嬴飛瓊身體的一部分，系統并沒有将其算作靈寶排除在外。

嬴飛瓊的脊骨鞭威力毫無疑問是很強的，并且因為屬于身體的一部分，使用起來如臂指使，極其靈活。

唯一的缺點是，将其抽離身體會削弱身體的力量。抽的時候也會很痛。

總的來說，有利有弊。

終于到這一步了，姞葦杭冷眼瞧着捂着腹部微微喘粗氣的嬴飛瓊，一閃身攻了上去。

五十年間，她除了想盡辦法地提升實力，甚至不惜為此燃燒壽命與根基，就是搜集情報，規劃行動——該如何應對不同仇敵，在何等情形下接近她們最為簡單，使用何等手段最能一招制敵……每個環節，她都一一細細謀劃過。

要對付嬴飛瓊，取出脊骨鞭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

嬴飛瓊很快緩了過來，輕松地應對着她的攻勢。

“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類做的劍，能不能抵過我的脊骨鞭啊？”一如既往的輕佻語氣伴着骨鞭在空中飛舞，靈活而猛烈的攻勢不一會兒就将葦杭逼到街道角落。

“你的力量似乎不夠了啊……要不要姊姊放點水？”骨鞭末端冷亮的彎刃上沾染了葦杭的血液，十分醒目。

葦杭冷臉擊開試圖從後貫穿身體的骨鞭，一個t輕躍靈活地從骨鞭亂舞的縫隙間鑽出，踩在路邊建築的牌匾上，居高臨下道：“少說廢話。”

空氣中的冥氣都在朝禾翊那邊的黑色漩渦席卷。

環境中能夠供給的冥氣在減少，體內的冥力也在打鬥中減少，加上她的冥力總量不如嬴飛瓊，自然會給嬴飛瓊一種她處于疲弱之勢的感覺。

這正是她要的。

一人一詭纏鬥片刻，嬴飛瓊忽然感覺體內能量開始紊亂，狂亂地朝雙手手腕湧去，仿佛手腕處有什麽吸引它們的存在，到達手腕後，它們如同開了閘的河流朝外狂湧，融入天地間。

什麽情況？嬴飛瓊動作一頓，骨鞭偏了方向，從葦杭的耳側飛過，深深嵌入後方的牆壁。

對上她冷漠的眼神，嬴飛瓊頓時了然：“你做的手腳。”

葦杭不置可否，明明知道先前的符咒對嬴飛瓊而言效果微弱，她怎麽可能不多做些手腳呢。除去表面上的束縛，絲線內裏還隐含了些別的效果。

嬴飛瓊的手腕上浮現細細勒痕，力量順着這些痕跡往外不可抑制地流淌，無法改變，無法阻止。

流失力量對于人修來說不算什麽，她們還有強健的體魄，但詭修的身體全然建立在冥力充足的基礎上，對詭修來說，這種程度的力量快速流失，無異于凡人被放血。

加之環境中沒有足夠的冥氣能夠補充。

敗局已定。

嬴飛瓊要收回脊骨鞭。脊骨鞭裏的妖力能夠支撐她的存活，這是嬴家的秘法。

但等待已久的葦杭，會給她這個機會嗎？

葦杭猛然前傾閃身，越過嬴飛瓊勉力控制着圍堵她的骨鞭，一把扼住身體已經開始微晃的嬴飛瓊的咽喉，猛地掼在地面上，狠狠砸了幾下。

嬴飛瓊被砸得頭暈眼花，但仍然不死心地收着脊骨鞭。

姞葦杭砍去她死死握着脊骨鞭不放的右手，脊骨鞭嘩啦啦清脆落地，右手化為黑氣消散。

走到絕路，嬴飛瓊反而更精神了。她睜開有些昏花的眼睛，看着姞葦杭。

“就算你在游戲裏殺了我……現實裏的我還是沒有死的……”即将死在姞葦杭手下，嬴飛瓊也并不懼怕，臉上甚至再次挂上了笑意。

“那不是正好？”姞葦看着被自己舉起的嬴飛瓊，聲音冷漠平淡，“可以殺你兩次。”

話音剛落，冥河劍斜向上刺入腹部，在一聲輕微的“噔”聲中準确刺中某個節點。

仿佛被刺中軟肋，嬴飛瓊悶哼一聲，身體如同被炙烤的蝦驟然蜷縮一瞬，又無力地癱軟下來。刺骨疼痛讓她止不住地顫抖。

片刻後，她才顫抖着睫毛睜開眼，望着葦杭的眼睛，聲音輕弱地說：“看來，你确實準備充分。”

葦杭冷淡地望着她，等她的疼痛漸漸平緩下來，停在體內的冥河劍又猛地深入，制造更深的疼痛。

在嬴飛瓊細微的顫抖中，噗的一聲，一顆圓潤透亮的白珠刺在劍端穿體而過。

嬴飛瓊再沒力氣說話，閉上眼睛，呼吸漸漸微弱。

葦杭松開扼住咽喉的手，嬴飛瓊便順着貫穿身體的劍朝她的方向微微滑動。

她沒有急着拔劍，而是就這麽凝視着那張臉。這一瞬間，她的腦海中似乎有許多記憶和畫面翩飛閃過，仔細回憶，又捕捉不到任何思緒，只有一片空白虛無。

“砰”的一聲，嬴飛瓊的身體落在地上，漸漸化為一道白光。

葦杭沒有去挖出那顆屬于師姐雲彤旻的心髒，現在挖出也無用，帶不回去。

待她回到姬姜大陸，找到嬴飛瓊達成“再殺一次”的承諾時，再挖出那顆心髒，為師姐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