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紅嫁衣(五)
第22章 紅嫁衣(五)
雲渺飛快從謝止淵懷裏鑽出來。
這家夥神出鬼沒的差點沒把她給吓出心髒病。
“我沒有看你。”
她冷靜地反駁, “我只是在找人。”
“你在找我。”面前的少年平靜地打斷,十分确定的語氣。
“我沒有。”雲渺冷着臉。
“那我走了。”謝止淵轉身就走。
雲渺怕他一出去就撞見男女主,只好扯住他的袖子:“其實我是在找你......”
被拉住的少年回過身, 微微偏頭,看着她,也不說話,等她繼續往下編。
他在她的面前稍稍低下頭,似是認真傾聽的模樣,幹淨的眼瞳裏倒映着她的影子。
仿佛極有耐心地等她開口。
......她被他盯得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雲渺感覺自己的耳朵尖尖泛起了一點紅。
無聲的對峙突然打破,面前的少年輕輕地笑了, 幹脆反手抓過她的手腕, 将她帶到一張案幾前坐下, 支起下巴歪頭看她,繼續等她努力編瞎話。
甚至還給她斟了一盞茶, 推到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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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的黑蓮花。雲渺在心裏小聲罵他。
自從在她面前掉落反派馬甲以後,這家夥裝都懶得裝了, 惡劣的本性展露無遺。
以前為了騙她為他做事, 他還會想盡辦法哄她高興, 現在他連哄也懶得哄了, 上次威脅她,這次又捉弄她。
弄得她完全搞不明白這家夥在想什麽。
不過有一定是确定的:因為她目前還對他有用,所以他暫時不會傷害她。
在這段和平時期,她可以稍微大膽一些。
“好吧。”
雲渺揉了揉頭發, 開始胡說八道,“其實我是看你一個t人很孤單, 所以想過來陪一陪你......”
對面的少年微微怔了一下。
案幾前的女孩捧着白瓷盞,仰起臉看他, 如水的天光流淌到她的頭發上:“謝止淵,我陪你玩好不好?”
其實她這是在拖延時間。
只要把謝止淵拖在這裏,堅持到秋日宴快結束的時候就夠了。
不過本以為這家夥不會聽她的鬼話,結果他居然點了一下頭,單手撐着下巴看過來,接受了她的提議:“好啊。玩什麽?”
雲渺飛快地想了下:“玩博戲吧?”
雖然這種游戲的玩法就是他教給她的,但這是自己在這裏唯一會玩的游戲。
“六支箸和十二枚棋子的玩法。”她試探性地問,看向對面的少年,“走慢棋,可以嗎?”
拖延時間的目的太過明顯,她甚至覺得謝止淵已經看出來了,可是他居然同意了。
“賭什麽?”對面的少年一邊取棋盤一邊問。
“賭‘約定’吧!”雲渺立即說。
“‘約定’?”謝止淵歪了下頭。
“如果你贏了,我就欠你一個約定。”雲渺接着說,“相反,如果我贏了,你就欠我一個約定。”
關鍵時刻說不定可以用這個在反派手底下保命。
雲渺悄悄想。
一張錯金漆木棋盤在案幾上擺開,六支箸和十二枚棋子依次放好,雲渺執白,謝止淵執青,兩人對坐在棋盤兩側,各自擲出骰子。
兩粒骰子在棋盤中央骨碌碌滾動一陣,停下了。
“二。”謝止淵掃了一眼。
“我的是六。”雲渺擡起下巴看他。
上一次玩博戲還是謝止淵執着她的手玩的。
那時候她就發現了,他之所以不親自下場,而是讓她代替他來,是因為他擲骰子的運氣格外地差。
壞運氣算是反派為數不多的缺點之一了。
博戲這種游戲,除了技巧以外,還要靠點運氣。盡管謝止淵走棋的水平格外高超,也架不住雲渺的運氣好。
也就是說,雲渺至少有五成把握贏他。
“三。”對面的少年又擲出骰子。
“六。”這邊的女孩再次擡起下巴。
接着她忽然換了個低沉的聲音,好像什麽老奶奶在教育小朋友:“要記住啊,做好人才會有好運,做壞人是沒有好報的啊。”
對面的少年沒什麽反應,仿佛沒聽到似的,平靜地落了一子。
夕陽的光漸漸收盡,畫舫上亮起流火般的燈。星光從雲層裏漏出來,灑落一池碎光,倒映着船上對弈的少年少女的影子。
雲渺下得很慢,每骰一箸都要長考很久,再慢吞吞地走一步。
她一邊裝模作樣地思索,一邊看了眼謝止淵。這家夥倒也沒有不耐煩,極有耐心地等她走棋,不過顯得有些百無聊賴,随手玩着一枚青色棋子。
幾輪下來,雲渺每一次走棋的步數都比謝止淵的要多,已經占據了棋盤上的大半勢力,眼看就要贏了。
她已經開始滿心期待地思考可以拿謝止淵輸掉的約定來做什麽了。
“一。”對面的少年再次擲出骰子。
“六。”這邊的女孩捧着臉笑眯眯地看他,勝劵在握的模樣。
下一刻,“嗒”一聲,一枚青色棋子精準地落在了她造了大半局的“勢”裏面。
“骁棋。”他輕聲說。
雲渺眨了下眼睛,突然愣住了。
輕輕巧巧的一枚落子,把她花了那麽多步數完成的布局全部打破。
“六。”她抿着唇,又擲了一次骰子。
“一。”對面的少年還是運氣很差。
可是賭桌上的局勢已經徹底翻轉了。
對面的少年單手撐着腦袋,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是走的每一步都淩厲而果決,落子時幾乎有殺伐之氣,絲毫不因為對面是個新手而手下留情。
雲渺其實知道自己已經輸給他了,繼續下只是因為對局還沒有完成而已。
這個少年的走棋很極端,有種孤絕的氣勢,完全不在乎退路也絲毫不留餘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懸崖邊,棋差一着就會輸得一敗塗地……死無葬身之地的那種。
在開始對局之前,雲渺本來覺得靠好運氣可以狠狠吃下這家夥。
......結果這一場下來,她決定以後再也不和他玩博戲了。
不過,眼看夜色越來越深,宴席就快要散了,雲渺悄悄松了一口氣。
雖然付出了一個約定的代價,但是無論如何,她拖延時間的目的達到了。
這時,“啪”一聲,對面的少年突然把手裏的箸往棋盤上輕輕一扔。
雲渺愣住了:“啊?”
這是認輸的動作。
下一刻,天旋地轉,她突然被人打橫抱起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在往外走了。
“謝止淵你幹什麽!”雲渺推開他。
“從一開始我就很好奇......”
清冽的氣息驟然貼近她的臉頰,面前的少年稍稍低頭看她,微笑的語氣說着令人害怕的話,“你在瞞着我什麽?”
“什麽都沒有。”雲渺轉過臉不去看他,又在察覺他前去的方向時忍不住說了句,“不是那邊……”
“是麽?”他輕笑一聲,“看來走對了。”
雲渺氣得想打他一頓。
“你剛剛是不是輸給我了?”她扯他的袖子,“那你欠我一個約定了!”
“我欠你一個約定。”謝止淵也不在意,随意地答應了,歪頭看她,“現在就要用掉麽?”
“現在用掉的話......”他微笑着,“你可以讓我不往那邊走。”
雖然但是。
好不容易贏了反派一個約定,雲渺還是比較想拿它來保命的。
這家夥一定是想好了,假如她現在就把這個約定用掉,那就等于他根本沒有輸給她。
不能讓反派得逞!
“算了你往那邊走吧。”她哼了聲,“但是放我下來。”
裙擺花瓣似的旋開,雙腳重新接觸到地面,踩實了,托着她的手才放開來。身邊的少年把她輕輕放下,然後轉身往剛剛的那個方向走,頭也不回。
雲渺對着他的背影狠狠跺了下腳,極不情願地跟了上去。
沒辦法,還是得看緊他。
畫舫之間以木板搭成長長的棧道,一路連接到遠處的池心小洲。低徊的流水一聲聲拍打岸邊,浮木在粼粼的波光裏上下起伏。
前方的少年停在棧道最盡頭,微微彎下身,從搖曳的草叢間摘了一枚小巧的葉子,折成一支葉笛,抵在唇邊,輕輕地吹起來。
雲渺在他身後探頭:反派在幹什麽?
悠悠揚揚的葉笛聲裏,一只小船從黑暗裏劃出來,船上站着一襲黑色勁裝的少女,撐着一根長杆,停在棧道的正前方。
雲渺認出她是白頭老翁手下的那個刀手洛小九。
……原來反派是在搖人。
“殺了麽?”棧道上的少年冷冷地問,也不在意身邊的女孩正在偷聽。
“沒有成功。”洛小九平靜道,“遭遇了東宮左右衛率,損失了不少人手。”
“皇太子活不過弱冠的傳言果然是假的。”
棧道上的少年似乎也不在意失敗,随手撥弄着那枚葉笛,低聲自語,“能出手救下北司要殺的目标......一個病骨沉疴的人,怎麽會有這樣的精力。”
旁邊的雲渺低着頭,悄悄忍住劇透的沖動。
謝止淵接過那根撐船的竹竿,在船上回過頭,望着她:“上來。”
雲渺後退一步,警惕看他:“幹什麽?”
“我想知道你不想讓我看見什麽。”
船上的少年歪着頭,露出一個又天真又惡劣的微笑,“到我這裏來。”
雲渺在心裏悄悄罵他,默默牽起裙角上了船,乖乖站在謝止淵的身邊。
這時,洛小九已經下到了棧道上,正準備離開,突然被人輕輕拉了一下袖子。
洛小九擡起頭,看見女孩在船上彎下身,友好地伸出手,掌心向上,是一個交朋友的姿勢。裙擺在晚風裏旋轉着打開,猶如一朵白玉蘭的綻放。
耳邊傳來清脆的聲音:“你是阿黎的好朋友吧?她同我說起過你的事。”
“我叫雲渺。”船上的女孩笑着說,“你也可以叫我阿渺。”
洛小九微微怔了一下。
這個向來冷淡的少女罕見地露出了些許驚訝的神情,不自覺地就同船上的女孩握了一下手。
“這樣我們也是朋友了!”女孩沖她點點頭。
接着忽而湊近,頓了下,不動聲色地指了下背後,悄聲耳語:“倘若船上那個壞家夥幹了什麽壞事,你以後可以偷偷告訴我。”
洛小九擡了一下頭,看見船上的少年面無表情。
老板居然什麽反應也沒有。
不過既然老板裝沒聽見,洛小九就當他真沒聽見,對他身邊的女孩點了一下頭:t“好。”
雲渺這才收回手,站在謝止淵身邊,若無其事地對他笑了下。
船上的少年面無表情地撐起長杆,劃着小船往更深處的水面上前行。
背後的燈火漸漸遠去了,笙歌與絲竹樂聲如潮水般褪去。幾縷星光透出雲層,斜落在池心的小船上,像是瀉下幾束銀色的線。
撐船的少年堪堪擦着光束而立,一半身形沒入陰影裏,一半則站在星光下,微微仰頭,從眉骨到鼻梁勾出一道明亮的線,如同散着一片柔和的光。
“是這裏吧?”他回過頭問。
周邊的水域裏有打鬥過的痕跡,不遠處的棧橋上還有刀劍劈砍過的劃痕,這裏顯然發生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不過雲渺在心裏松了口氣。
女主角姜葵肯定已經離開了。按照原書劇情,她在這一帶的水域遇到了埋伏,且戰且退的時候跳上了一只小船,恰好撞見了坐在船裏的皇太子謝康。
這時候他們肯定都在船上了,謝止淵什麽都發現不了。
看來她拖延時間的策略還是很有效的。
“你看,”雲渺說,“什麽都沒有。”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頓住了。
更遠處的水面上,一只小船正在緩緩地靠岸。
——那是皇太子搭乘的船。
雲渺猛地回想起:原書這段劇情裏,為了阻止皇太子與将軍府的聯姻,岐王妃在女主角姜葵的酒裏下了合歡藥來陷害她,結果藥力發作的時候她正巧遇到了男主角,于是兩個人發生了一些非常暧昧的親密接觸。
總而言之就是不能讓謝止淵看見!
船上的少年正撐着船往那個方向劃,身邊的女孩在急切之下從他的背後踮起腳,伸出雙手一下子捂住他的眼睛。
因為太過突然......謝止淵沒來得及阻止她。
揮揮灑灑的星光墜落在水面上,如同下了一場碎銀般的雨。
女孩的掌心溫熱而柔軟,從背後輕輕捂住少年的眼睛,微暖的身體貼在他的後心,近乎一個親昵的擁抱。
落在頰邊的氣流微微癢,他的身體僵直了一瞬。
“放手。”
下一刻,少年的聲音忽而變得冷冽,“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但是你經常碰我!”雲渺立即反駁。
“我可以碰你。”他歪過頭看她,“但是你不可以碰我。”
雲渺被他這句話氣噎住了。
不過......原來他不喜歡別人碰他嗎?
雲渺突然回想起自己在不知道他的反派身份之前摸了他那麽多次。不僅摸過臉頰、額頭、頭發、身體的傷口,甚至有好幾次還抓過他的手腕摸他的脈搏。
......簡直是在摸老虎胡須。
此刻回想起來,他為了利用她忍受她摸那麽久,想必也是忍得很難受。
正猶豫着是不是應該松開手,雲渺瞥見不遠處靠岸的小船動了一下......皇太子很快就要抱着太子妃出來了,兩個人大約都是衣裳微微淩亂的樣子。
“小孩子不可以看這個!”雲渺不管不顧地繼續去捂謝止淵。
身後的女孩踮起腳去捂他的眼睛,船上的少年似是忍耐了一下,單手扣住她的手腕轉過身,另一只手虛握成拳在她的額頭前擡起。
雲渺下意識地捂了下腦袋。
結果面前的少年只是俯下身,以指節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流水般的晚風裏,飛揚的發絲掠過她的頰邊,攜着點潔淨而甘冽的草木香氣。少年的指節如玉,在她的額間輕輕一碰,微涼的,蜻蜓點水一樣。
“我不是小孩子。”他不高興地說,“你才是。”
雲渺歪着腦袋,愣了一下。
她第一次見到這家夥生氣的樣子。他生氣的時候居然也不令人讨厭,看起來就像個小孩......雖然他就是因為被她說成是小孩子才生氣的。
“謝止淵。”
神使鬼差的,她突然開口,歪着頭,看向他,“我好像更喜歡你這個樣子。”
他微怔一下。
“生氣的樣子,煩躁的樣子,不高興的樣子,發脾氣的樣子......”
她低聲說,“這時候才覺得你是鮮活的。”
以前的他對她很好,總是哄着她,總是對她笑,無論她做了什麽他都不會生氣,好得簡直就像個沒脾氣的傀儡娃娃。
像是沒有靈魂的牽線人偶,笨拙地模仿着人類的喜怒哀樂。
可是這樣會不高興、會發脾氣的少年,才是個活生生的、屬于這個年紀的少年。
船上的少年忽而轉過身,撐起長長的竹竿:“回去了。”
“你不想知道我不讓你看的是什麽了?”背後的女孩歪過頭,背着雙手走到他身邊。
“突然沒興致了。”他冷淡地說。
漫天星子下,小船破開粼粼的水光,朝着燈火處行去。船上的少年少女站在一起,落着星光的水面上倒映着他們的影子。
很長很長,仿佛要長到銀河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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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有些驚險又意外順利的秋日宴之後,雲渺再也沒有見過謝止淵。
盡管刺殺太子妃的行動失敗了,但那天晚上還是死了人:幾位曾經抨擊宦官掌兵的新科進士。
朝堂上的局勢變得波雲詭谲。北司宦官一黨與以皇太子為首的南衙文人集團激烈地對抗着,而支持岐王一派的勢力在接觸和靠近北司一黨,雙方似乎達成了某種共同對抗太子黨的隐秘合作協議。
總而言之,皇長子與皇太子之間的對抗漸漸成為權力中心的焦點。
雲渺不知道這些事背後有多少是謝止淵的推波助瀾。但是在明面上,他始終是個沒有母族支持、也沒有朝堂勢力的、不受寵的皇子,無人在意、也無人關注。
就在雲渺覺得可以松一口氣,專心準備大婚相關之事的時候,系統再次尖銳地響起了警報聲:【宿主,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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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寅時,通化門。
八月初八,冷月無聲。月光在青玉般的琉璃瓦上灑下泠泠的輝,潑濺在朱紅宮牆與漢白玉宮道上,猶如遍地流淌的湖光水色。
風嘩嘩地吹過落葉的青槐木,恍若在偏僻清冷的宮門下絮語。
雲渺裹緊了身上的深色大兜帽袍子,把自己完全隐藏在槐木投落的樹影裏,遠遠地望向那道宮門下的兩道影子。
通化門是一道偏門,在宮城與夾城複道之間,向北連接着皇家禁苑,向南是一方冷僻的池塘。這道門平日無人經過,紅漆木的門柱已經褪了色,漢白玉的門匾上刻着斑駁的字跡。
也正是因為無人經過,這裏是密談和接頭的最好地點。
這一日是原書裏皇長子岐王謝玦和一個神秘的黑袍人接頭的日子。
在原書裏,男女主角在這時偷聽了他們的談話,試圖尋找出藏在宮廷裏的幕後之人。但其實接頭的消息是被人刻意放出來的,目的就是引他們出來查人。
總而言之,雙方都在借這個消息博弈。
而雲渺接到的任務是保證男女主角順利離開這裏。
這時的男女主角并不知道,那個神秘的黑袍人是一名江湖高手,修煉一種極為邪門的掌法。此人在察覺到有人偷聽之際,直接以雷霆手段意圖殺死對方,而皇太子謝康這段時間裏恰好病得很重,在為心愛之人擋下一掌後直接牽動舊傷複發,在乘坐馬車逃離的時候陷入了昏迷。
在系統的要求下,雲渺必須緊緊盯住這個黑袍人,在必要的情況下采取一些措施,想辦法讓男女主在逃離的時候不被他追上。
此刻,遠遠盯着宮門下交談的人影,雲渺在心裏猜測着:這個黑袍人會是誰呢?
她一開始甚至懷疑這人會不會就是謝止淵,可是無論從身形還是聲線上都完全對不上。再加上這麽長時間相處下來,她已經熟悉謝止淵的行事風格,知道那不會是他。
那麽這個黑袍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和謝止淵之間又有什麽關系呢?
這時,“當——”一聲,大刀與長槍撞在一起,樹林間已經展開了刀光劍影的戰鬥。
雲渺連大口呼吸都不敢,死死盯着那些晃動的人影,看着男女主角退入藏在樹後的馬車裏,緊接着為他們趕車的黑衣少年揮起長鞭,沖入了前方的禁苑密林。
而那個黑袍人以徒步的速度,竟然隐隐要追上飛奔的馬車!
雲渺在袍子底下攥了一下手指,知道自己這時候必須得做點什麽了。
她彎身,從地上撿了一枚小石子,用盡全力往前方一抛!
“啪嗒”一聲,小石子落在漢白玉宮道上,骨碌碌滾動一周,最後停住不動了。
雲渺扔完轉頭就跑,頭也不回。
“什麽人!”密林裏的黑袍人轉身冷喝。
雲渺當t然不會理他。她貓着腰穿過小叢林,在早已規劃好的退路上飛奔。
只要吸引黑袍人的注意力一瞬間就夠了。男女主角自己有辦法逃跑,雲渺也不想被人抓住。不過黑袍人的重點肯定在追男女主上,不會來追她這個沒什麽用的路人甲。
當呼嘯的風聲帶着沉重的腳步聲追來的時候......
雲渺才意識到自己想簡單了。
不是你為什麽不去追男女主啊啊啊!
這種時候紙片人不應該按照劇本來嗎!!
雲渺一邊在心裏罵罵咧咧一邊拼命往前沖。
頭頂上一道凜冽的掌風已經離得很近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必定是致命的。
男女主角有主角光環怎麽也不會死,她這個在書裏連名字都沒有的炮灰女配可不一定!
就在雲渺跌跌撞撞跑得幾乎要絆倒的時候,突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她擡起頭,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瞳。
面前的少年捂着她的嘴,一把将她按進草叢間,在她落地的時候輕輕托住她的後腦勺,同時自己也倒下靠在她的身側,翻身對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指尖擦過她的唇瓣,一觸即離。
雲渺一怔,這個少年的神情罕見地如此凝重。
“別動。”他低聲說,“倘若被他發現了,他會殺了你。”
下一刻,呼嘯而來的掌風掠過上方的樹梢!
迎面而來的風裏,少年旋身而起,雙手推出,接下那一掌。
兩股洶湧的掌風對撞!林間的鳥雀呼啦啦地飛起,滿樹金紅的秋葉撲簌簌抖落一地,像一場驟然掠過大地的雨。
雲渺睜大眼睛,看着漫天的落葉裏,少年的身體像折了翼的鶴那樣跌落出去,重重地砸在漢白玉的宮道上,在堅硬冰冷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長長的痕。
黑袍人冷笑一聲,提着刀,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冷月的光落在那人的臉上,躺在草叢間的雲渺恰從一個仰視的角度,看清了他的容貌。
......是她認識的人。
內侍監餘照恩,金吾衛大将軍,正二品的上柱國。
這個往日總是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老宦官,在此刻周身透着森冷而可怖的氣息,仿佛一只在黑夜裏蟄伏的枭。
“三殿下。”一襲黑袍在老人站在宮道盡頭,冷冷地睨着前方。
倒在地上的少年攥了一下拳,撐着一只手艱難地半跪着起身,偏過頭低咳一聲,随手拭去唇邊的血跡。
旋即,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勢,緩緩地仰起頭。
“......師父。”
少年的聲音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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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