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踏雪行(六)
第68章 踏雪行(六)
片刻後, 踩着遍地的陽光,女孩穿着一襲金線織錦的大袖襦裙,挽着一個華貴的高梳雲髻, 一只手牽起一角繡金的裙裾,不情不願地被身邊的少年牽着進了馬車。
他們這是要去拜訪殷川雲府。
自從那一日大婚以後,雲渺時常和謝止淵一起去拜訪殷川雲府,有時候是去參加府裏的晚宴,有時候只是過去吃個午膳。
每次去拜訪雲府的時候,這個少年都會認認真真地把她打扮漂亮,給她用最精致的首飾和最華貴的衣裳, 隆重得像是在大婚前夕打扮自己心愛的新娘子。
他總是知道怎樣可以把她打扮得最t好看, 每一回每一件衣裳首飾都不重樣。
而且這家夥特別喜歡花錢如流水, 給她準備的東西總是貴重得令人心顫。
為她定制的衣裳是朱雀大街上第一等的衣坊足足花了三個月縫制而成的,層層疊疊的裙擺以織金的十二幅蜀錦裁剪, 勾出的每一道金線都織進了真正的黃金。
搭配的首飾也都是特意為她精心挑選的,有珍珠、瑪瑙、玳瑁、翡翠、綠松石、纏絲工藝的金銀, 怎樣奢華就怎樣來, 有時候甚至用的是禦賜的貢品。
有一回他選了足足十二種不同質地的玉石, 為她打造了一連串華貴的玉石镯子, 疊戴在她纖細瑩白的手腕上,只要稍微一擡手,織金錦緞的大袖滑落下來,底下色澤華美的玉石叮當相擊, 清亮如水。
每一次把她打扮得足夠漂亮,這個少年都十分滿意, 甚至有幾分得意的情緒。
當他牽着她的手引着她出現在雲府前的時候,前來迎接的慕夫人和雲尚書都被女兒明豔的容光所驚豔, 于是相信三殿下待自家女兒極為寵溺,對這個年輕的女婿也十分滿意。
每當在這樣的時候,謝止淵會一邊牽着雲渺走下馬車,一邊低下頭輕笑着在她的耳邊說:“阿渺,你好漂亮。”
只有雲渺一個人知道這家夥其實是別有所圖,在心裏十分不滿地輕哼一聲。
然後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在裙子底下用力踩他一腳。
這一次也不例外。
這對小夫妻在表面上假裝成情投意合的模樣,實際上一直在私底下打架。整個用膳的過程中,兩個人在案幾前親密無間,在案幾下打來打去。
每次慕夫人和雲尚書問到一些有關近況的問題,謝止淵就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撒謊。雲渺在案幾底下氣憤地掐他,他不動聲色地反扣住她的手指。
她掙紮了一下又去踩他的腳,他幹脆傾身過去給她夾去一塊白玉糕,接着伸手輕輕撥開一绺兒她頰邊的亂發。
這個動作像是在溫柔體貼地為她整理頭發,實際上他捏了捏她的臉頰,迫使她在自己的威脅下露出一個乖巧的笑。
“多謝夫君。”雲渺對他又乖又甜地彎一下眼眸。
然後不動聲色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
這一下她用了很大力氣,他被踢得輕咳了一聲,卻微微笑起來,扣着她的雙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近前,稍稍低下頭,為她扶一扶歪斜了的簪子。
面前的少年夫君低垂着眸,看似專注又認真,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個夫妻之間的親昵動作,只有雲渺知道他貼近了她的耳邊,輕聲威脅:“阿渺,記得你答應我的事。”
“半個時辰。”他低聲說,“把我要的東西帶回來。”
雲渺十分惱火地又掐了他一下,這一次他極有耐心,忍着她在自己的身上用力掐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指尖,微涼的指腹在她的手掌心寫:“速歸。”
“阿爹阿娘,我去一趟閣樓上。”
雲渺牽着一角裙裾站起來,對着慕夫人和雲尚書歪頭笑一下,很乖巧聽話的模樣,“之前有幾件喜歡的首飾落在那裏了。你們再和我夫君多說說話好了。”
離開內堂以後,她沒有去閣樓上的房間,而是避開來往的仆役,去了後院裏的祠堂。
推開一扇斑駁的木門,祠堂裏點着袅袅的香火。壁龛裏放着一列古老的木牌,上面寫滿殷川雲氏先祖的名字,下面是一排燃燒的長明燈。沉香木投入燈裏燒起來,缥缈的香煙彌漫開去,整座祠堂像是籠在雲霧裏。
祠堂最中央的壁龛裏擺着一個紅漆木匣,裏面放着一柄系紅色絲繩的長劍。古老的劍身幾乎是半透明的,劍刃歷經數百年的淬洗依然鋒芒畢露。
倘若有人輕彈一下劍身,會聽見古劍清銳的嗡鳴,銳利得像是回到了千年前發硎的那個剎那。
這是藏在殷川雲氏家族裏的天子劍。
這是一柄殺伐之劍。傳聞最初打造它的時候天子以數百人祭劍,劍出鞘的時候響起一聲撼動天地的嗡鳴。
後來開國的皇帝憑借這柄劍踏着無數屍骸建立了新朝,又以一道朱砂色的絲繩系在劍柄上,賜給了功績最盛的殷川雲氏祖先。從此以後這柄劍就代代傳下來,握在殷川雲氏家主的手裏。
天子劍掌刑罰,手握這柄天子劍,就可以在沒有天子旨意的情況下斬殺一個人、抑或是赦免一個人。
曾經有一代殷川雲氏家主憑着這柄劍血洗了一個叛逆的世族,提着劍走出來的時候劍刃都被染成血紅色的。也曾經有一位家主憑此劍當場赦免了刑場上一個被判斬刑的臣子,以劍身削去罪人的一縷頭發,作為洗淨他罪名的證據。
謝止淵說的幹壞事就是偷走殷川雲府裏的天子劍。
雲渺先是從自己父親的書房裏偷出鑰匙,接着取走藏在窗底下的一個狹長木匣,而後抱着木匣子悄悄潛去了後院裏的祠堂。
祠堂的木門很輕的“吱呀”一響,她踮着腳,把壁龛上的天子劍取下來,換上預先準備好的替換用的假劍,再用一卷白麻布把天子劍包裹起來,小心翼翼地把天子劍收進了等在雲府外面的馬車裏。
整個過程都很順利。
按照謝止淵的囑咐,把一切事情都做完以後,差不多剛好半個時辰。
但是雲渺卻沒有立即回到慕夫人和雲尚書所在的內堂裏。
就讓謝止淵待在那裏自己想辦法繼續拖住他們好了。她在心裏輕哼一聲。
沿着牆邊一直走,停在後院的側門前,雲渺把門推開一條縫隙,朝外面悄聲喊:“阿黎?”
“阿渺,我等你好久啦!”門外面的好友洛黎立即應了她,一連珠炮似的悄聲提問,“怎麽樣?發生了什麽?是不是三殿下對你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他确實對我做了相當不好的事。”雲渺小聲嘟囔一句,立即接着說,“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東西要交給你。”
昨晚她趁着謝止淵睡着的時候離開關着她的房間,一是去偷偷給洛黎傳信,二就是準備了今日要交給洛黎的東西。
兩個女孩兒有自己的一套約定通信辦法,雲渺一遞出消息,洛黎就知道了今日要來殷川雲府側門等她。
等雲渺的過程中,洛黎心裏可緊張壞了,很擔心三殿下對自己的好友做了什麽不好的事,不過等她的過程裏洛黎看見那個少年挽着漂亮女孩從馬車上下來,望向她的時候眼睛裏都是安靜的笑意,只有看喜歡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眼神。
于是洛黎一時間又相信,三殿下果真是十分喜歡自己的好友的。他喜歡她喜歡得根本都掩飾不住,看起來快要溢出來了。少年幹淨的眼神裏帶着笑,像是落着光一樣。
“阿黎,你聽我說。”
雲渺一邊說話一邊把一沓厚厚的信件塞到洛黎手裏,這些信件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裙子底下,天知道她是怎樣努力才沒讓謝止淵發覺的,“這些信裏都是有關将軍府的重要證據,你以後找機會送到長公主府裏去。”
“長公主府?”洛黎愣了一下。
“沒時間解釋了。”雲渺急切地說,“總而言之,一定要在十五日之內送到。”
後來花了不少時間回憶原著裏的劇情,雲渺想到的唯一能救将軍府的人就是長公主。她并不清楚長公主和将軍府之間有怎樣的淵源,但是根據蛛絲馬跡的暗示,倘若将軍府有難,長公主必定會出手相救。
這些從反派那裏偷出來的信就是她唯一能夠幫忙的地方了。
完成這件事以後,她才牽着裙裾回到了內堂。
雲尚書是個清冷少言的儒臣,但是慕夫人十分健談又活潑,已經同謝止淵聊了幾十上百個有關自己女兒的話題,從三皇子府裏的吃穿用度到女兒嫁過去後的生活習慣,無一不談、無一不細致。
雲渺回來的時候,看見謝止淵微笑着捧着一盞茶回答岳母沒完沒了的問題。
這個少年表面上一副溫文爾雅又極有耐心的模樣,但是私底下那種恹恹又煩躁的氣場已經快要透過他的背影溢出來了,像極了他被迫裝乖應付自己的皇姐和皇嫂的樣子。
雲渺悄悄在心裏嘲笑他一會兒,故意不走進去,而是站在門口看着他的背影,偏要看他能裝到什麽時候。
誰知道這家夥居然背對着她也知道她在看他,直接轉過身伸手把她從外面撈了進來。
......于是應對慕夫人一連串提問的人就變成了雲渺。
慕夫人特別喜歡批評雲渺,說她作息不規律,吃飯的時候愛挑食t,早上還總是睡懶覺不起床,雲渺被批評得腦袋都變大了一圈,結果聽見謝止淵笑着在旁邊插嘴稱是,岳母大人說得極對。
雲渺咬牙切齒地在袖子底下惡狠狠掐了謝止淵一把。
結束拜訪殷川雲府之行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分了。謝止淵以府裏有急事為由,微笑着謝絕了慕夫人留他們在府裏繼續用晚膳的提議,而後提着雲渺的後衣領把她拎上了回府的馬車裏。
雲渺氣得一路上沒搭理他。
他也不在意,取了一沓從外面遞來的信件,撐着一只手靠在窗邊,低着頭慢慢地翻看。最近這些日子裏他都很忙,有空的時候都在看這些厚厚的信件,裏面的內容大都與近日的朝堂之事相關。
日落時分的空氣裏安安靜靜的,只有沙沙的紙頁聲在響。女孩抱着裙子望着窗外發呆,對面的少年低着頭讀信。
兩個人都不說話,面對着面坐着,誰也不看誰,像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冷戰,誰先開口誰就落了下乘。
翻完最後一頁以後,謝止淵偏過頭,想了一會兒,在對面的女孩的發頂上敲了敲,喊:“阿渺。”
“嗯?”雲渺應了一聲,應完以後突然想起自己還在生他的氣,于是又悶着頭扭過臉不去理他,假裝自己剛剛沒說話。
“你昨天夜裏出門了。”謝止淵看着她說。
雲渺愣了一下,立即退到離他最遠的角落裏,怕他知道這件事以後要對她做什麽,嘴裏不承認:“我沒有。”
“你有。”他懶洋洋地反駁,“回來的時候你的頭發是濕的。”
雲渺揉了一下頭發。昨夜回來的時候,因為怕謝止淵發現她偷溜出去傳信,她特意仔仔細細地清理了地板上的雨水痕跡,結果卻忘記了自己的頭發也被雨水打濕了。
“等一下......”她突然擡起頭,“謝止淵,你趁我睡覺的時候摸我頭發!”
“我趁你睡覺的時候還對你做了很多別的事。”對面的少年懶懶地說,“每一樁每一件都是你不樂意的。”
“想知道嗎?”
他歪着頭,笑起來,幹淨的眼神裏露出一種又挑釁又張揚的意味,每句話都有十足十的把握能招惹她生氣,“例如說......”
雲渺捂住耳朵不想聽。
他輕笑了一聲。這一下她意識到這家夥是在逗她好玩,于是更生氣了。
女孩生氣的時候輕皺着漂亮的眉,眼睛裏晃着一彎又清又亮的光,連頭發絲都在不高興地跳躍。
對面的少年指尖動了一下,産生一種想要揉她頭發的沖動,卻忽地偏過頭,不去看她。
“騙你的。”他懶洋洋地說,“我怎麽可能對你有興趣。”
“謝止淵,”雲渺恨恨地咬牙,“我最讨厭你了。”
這句話她一天能講十遍,他早都已經聽膩了,也根本不覺得自己會在意。
謝止淵不再說話,稍稍欠身,從底下取出那柄被白麻布包裹的天子劍。他把纏在劍身的白麻布一圈圈解下來,掌心托住這柄透着殺伐之氣的古劍。
夕陽下,紅衣的少年以指節輕輕敲擊一下劍身,微微垂眸,冽冽的劍光落在他的眼底,映着天邊燃燒的霞色,仿佛金烏西墜前海面上最後的光芒流閃。
“你要用它幹什麽?”對面的女孩忍不住探頭問。
“劫獄。”他輕笑起來。
風吹起他的大袖,露出底下的一線刃光,凜冽的光芒流動,張揚得有些過分。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