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完結篇1(三合一
第49章 完結篇1(三合一
序牧到了相府才知那位王小姐已經搬回國公府去了, 正和她姑母王氏住在一個院子裏,他既進了相府便由外管事領着穿過兩府之間的院門去國公府了。
途中序牧略站了站腳,笑問:“不是說王小姐自來是住在相府的, 何以搬去了國公府, 我進府是為了給王小姐看病的, 那今後我是住在相府還是國公府?”
外管事道:“先生還是住在相府, 廂房已經為先生備好了,先生大概也有所了解, 清韻小姐系出名門, 規矩多,先生畢竟是外男,清韻小姐獨身住在相府再由先生看診難免惹人非議。”
“哦~”序牧将那聲拖得長,很是意味深長, 以前獨身住在相府不覺得惹人非議,如今他來了,到覺得了, 序牧又小了一聲。
外管事聽出他笑聲裏的諷刺,也不搭腔, 恭恭敬敬将他領去國公府的瓊英院。
既然外管事都說人家系出名門,規矩多, 序牧自然也不會自找麻煩,端端拿出了紅線, 離出王清韻有一段距離來, 懸絲診脈。
王清韻看了眼那紅絲, 那擡眼看向序牧, 見他老神在在地側身坐着,一時皺眉一時放松的, 倒好像真有那麽回事似的,她心底冷笑:“序大夫可診出什麽了?”
序牧像模像樣地收了紅線,微笑颔首:“王小姐這失憶之症還真有些棘手,在下還需先研究下方案,這裏還請小姐先按我寫下的方案抓幾服藥吃,這藥苦得很也澀得很,還請小姐忍忍。”
他幾句話之間就寫好了一張方子交給了梨夢,又是一笑道:“吃兩日後,我便來為小姐施針,因小姐當初受傷傷了根本,所以施針的時候也會有錐心之痛,所以這兩日還請小姐多休養,這藥也有捆本培養的效果。”
王清韻清冷的眸光審視了他幾眼,讓他退下了。
梨夢看了那藥方,吃驚地睜大眼睛:“這是什麽藥方,這樣奇怪。”她雖不懂藥理,但也是個稱職的丫鬟,會看一些藥方也不在話下,“小姐當真要喝?”
王清韻只道:“将藥煎出來就是。”她心中冷嗤,逐人歸的弟子,心歡的師兄也不過如此,尋常大夫尚且還會懷疑兩句多問兩句,他竟然是就這樣順着她的病說了,這樣也好。
序牧走出瓊英院,外管事還在等着他,他欣然一笑:“帶我去你家相爺,我來這一趟,總是要跟主人家打聲招呼,請個安不是。”
外管事只當這些游醫随性的很,沒想他還這樣多禮,呵呵一笑道:“序大夫所言倒是在理,只是近來我家相爺心情不大好,願不願意見您還要去通報一聲。”
陸峙心情不好?序牧挑眉那他更有興趣見他了:“無妨,我随你一道去,就在外頭等着,相爺知道是我,或許願意見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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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管事眯了眯眼打量他一眼,猛地想起他除了大夫的身份,還有另一層身份,頓時眼前一亮:“是了,那請序大夫随我來。”序大夫除了是大夫,還是心歡姑娘的師兄呢!相爺怎麽也會給心歡姑娘一個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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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山梧和趙璞正拿着一張滿京的地形圖來找陸峙,直接進了扶光居,進門就道:“阿兄,你讓我們調查的南羅國主近日游玩的地方,我們都查出來了,也按你的意思,在地形圖上圈出來。”
說着,他們二人就将地形圖鋪陳開紮在架子上,供陸峙觀看方便。
趙璞撇撇嘴道:“倒沒什麽特別的,都是一些名勝古跡,山清水秀的地方,我與山梧也常去,不過阿兄你不喜玩樂,應當是不熟。”他是笑了兩聲,轉身時不禁眉頭一皺,緊張道,“阿兄,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荊山梧也看過去,眉心微皺,這樣的陸峙他還是兩年前才見過。
陸峙徐步而來,袖襕曳地,冷峻的臉上顯出一絲病态的蒼白,長袍将他的身姿襯托的颀長纖薄起來,只有他走來時依舊清雅高貴才能看出幾分他往日的風采來。
趙璞擔憂道:“可要找心歡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對上陸峙緩緩看過來的目光,雖然虛弱,但依舊是那樣令人膽寒,他識相地閉上了嘴。
荊山梧與趙璞對視一眼,看來是又鬧掰了。
“不過是風寒罷了。”陸峙沉聲道,他此時顯出幾分慵懶,眸光掃過那地形圖,手指微擡指了幾處,“這幾處你也去過了?”
趙璞立刻看過去,沉思半晌搖搖頭:“沒去過,什麽地?”他這話問的自然是荊山梧。
荊山梧也在看,回頭看向陸峙,眼神中多了一絲懷疑道:“是幾處荒蕪的山脈,應該沒什麽風景可看,國主去那做什麽?”
陸峙站在地形圖前看了看:“拿筆來。”
趙璞立刻去拿筆沾了朱色的墨汁,遞給陸峙,只見陸峙在地形圖上圈了圈,荊山梧恍然大驚:“将那幾處剔除後,環繞在了一處,是玉溪山下的平武山莊!”
趙璞接口道:“平武山莊不是馬将軍的私宅嘛,聽聞前段時間,馬鄭褚衛四大将軍還在山莊裏設宴小聚來着。”他說着突然睜大了眼睛,“難不成南羅國主和他們私下有了聯系!他們可是掌握着我朝最精銳的将士部隊啊!難不成他們被收買了!”趙璞頓時眼中噴出火來!
陸峙扔了筆,在一旁的羅漢床坐下,斜斜靠着暼了他一眼:“你也太小瞧我們的将軍了。”
“呃......”趙璞的怒氣熄了火,浮上幾分尬色問道,“那阿兄的意思是?”
“先去探探那幾位将軍的口風。”陸峙沉吟道。
趙璞應了,荊山梧卻皺了下眉:“說起幾位将軍,昨日我遇到鄭将軍家的郎君,聽聞鄭将軍也病了,染了風寒。”
陸峙聞言掀眼,眸光幽深意味不明。
趙璞笑道:“這段時間染了風寒的人還真多啊,正好,我們借着探病之由上門也好。”
等他們準備離開,外管事來了,好管阿兄閑事的趙璞故意去擺弄衣擺站住了腳,耳朵側了過去。
“相爺可要見他?”外管事小心翼翼地問。
“請他進來。”
陸峙清冷的聲音響起,趙璞撇撇嘴,走到外面時表情陰陽怪氣,很不服氣:“請他進來,切,不就是心歡的師兄嘛!阿兄幹嘛那麽客氣!”
荊山梧不由分說拉着他離開,與序牧擦肩而過,揶揄趙璞:“你是在嫉妒序牧?”
趙璞瞪他:“我是在替阿兄不值,你何時見一個小風寒讓阿兄病成這樣了?定然是心歡傷了他的心,他才心情郁結以至于病的嚴重了!他病成這樣,心歡呢?也不說來看看他!”
荊山梧哭笑不得:“走了,先辦正經事。”
陸峙病了,序牧看到他時也微微愣怔了一瞬,須臾莞爾一笑:“相爺近來抱恙啊。”
陸峙拂袖淡漠:“坐。”
序牧走至他身前,探出手扣住了他的手腕輕輕一按,卻被陸峙側t首避開,序牧一笑,轉折回去在他對坐坐下:“一點風寒而已。”
陸峙并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問道:“王清韻如何?”
序牧慢條斯理:“那要看相爺想如何做了?是要下狠手還是舍不得放任之。”
即便此時陸峙病的有些虛弱,但他看向序牧那一眼依舊帶着懾人的寒意,令序牧不敢造次,可心底卻是不服氣:“草民說錯了?若不是相爺舍不得,何以至今她還說想不起來。”
“我要的是她腦子裏的那段記憶,若是她不想說,便是殺了她也無濟于事。”陸峙冷冷道。
“那段記憶?相爺是說王清韻故作失憶是為了拿那段記憶拿捏你?這對你很重要?”序牧擰眉,忽然意識到當年他寧願傷害了心歡也要救醒王清韻,為的就是那段記憶,“是什麽?”
陸峙睨他一眼站起身往書案那走去。
序牧看出他不想說,笑了一聲:“王清韻如此還不是想留在相爺身邊,那相爺不如娶了她,她自然願意将那段記憶和盤托出.....”他尾音戛然而止。
陸峙站住了腳,緩緩側身餘光挑了過來,令序牧心頭一跳。
“若是序先生無能,現在便可離開。”陸峙此時卻是留不得情面,聲音如水激寒冰,讓序牧背脊直發涼。
序牧無法,聳肩一笑,做出妥協的模樣來:“相爺莫惱,相府給的賞錢和診金着實可觀,我還指着這筆錢給我那師妹辦個嫁妝呢。”
這一回,他沒有被陸峙驟冷的目色吓到,因他早已做好了準備,此時還能無畏地笑起來,像是故意要刺激陸峙一般,沒心沒肺:“相爺也知道我那師妹與崔洵早已定下婚事,這不崔洵也在京城穩定了下來,我這個做師兄的也準備把他們的婚事辦了,我那師妹也同意了,所以已經搬去了崔宅了......相爺!”
序牧神色一慌,上前扶了陸峙一把,他方才那一趔趄簡直像是要倒下一般,原本雖然臉色蒼白,好在眼神還是銳利的,此時那怔忡目光簡直渙散了一般,凝聚不到一處,方才序牧情急之下握住了他的手,此時只覺得他的手比那臘月裏的冰雪還冰上三分,讓序牧心驚,他擡眼去看陸峙的臉,手也不自禁重新按住了他的脈搏,只這一瞬,那脈搏竟是急轉直下。
他真怕陸峙這一下厥過去,急忙掏出藥瓶倒出一顆藍色的小藥丸來遞過去,卻被陸峙撇臉拂開,虛弱艱澀的聲音傳來:“你下去吧。”
那聲音細聽之下有幾分不穩,序牧怔了片刻,見他腳下雖然虛浮步伐卻是穩當,緩緩走到了書案前坐下,果真像是累極了靠進圈椅背中。
序牧沒有想到只是這麽一句話,就仿佛将那個放鶴沖天的陸相爺擊垮了一半,這讓他既意外也不安。
他回頭看了眼陸峙,見他坐在陰影裏不辨神色,渾身散發出的無力與蒼白,竟讓他也生了恻隐之心,他從來沒有正視過陸峙對心歡的感情,在他的意識裏,陸峙或許對心歡有幾分情意,但這幾分情意在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位前,在他冷漠且不近人情的性子下,實在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他甚至覺得,他對心歡的那幾分情意不過是高位者對下的一種同情可憐和愧疚。
如今看來,也許他看錯了。
序牧走到了牆根下,剛好被一支三角梅耷拉了額角他擡手就要拂去,突然一聲尖叫吓得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先生別動,這重瓣三角梅可是矜貴的很,讓我來。”明依急匆匆走了過來,擡手小心翼翼移開些。
序牧這才擡起頭,微微吃驚,那成片的紫色如雲團一般緊簇柔和在一起,當真是好看。
“怎的,這是你們相爺喜歡的花?”倒是看不出來陸峙還是個惜花之人。
明依笑道:“是阿嬈姐姐喜歡的,相爺寶貝的很,每年都要花大價錢養護的。”
序牧愣住了,他從來不知道心歡喜歡這花,不過想來也是,這兩年他們走南闖北的,也沒見過品種這麽優質的花,不過心歡就算喜歡花,也不過是偶爾欣賞欣賞,她可是養花殺手來着,想來從前她可能也只是随口說了句這花好看,陸峙便當寶貝養着了,他惘惘然一笑,不置可否。
他下榻于相府給他準備的廂房,随意往床上一躺,心思百轉千回,最終決定不去管這閑事,反正心歡如今只是心歡,她和崔洵也即将成婚,又何必去節外生枝呢,陸峙畢竟是陸峙,沒了心歡,會有更多更好的女人上趕着投懷送抱,無妨。
他這麽一想,便閉上眼去先睡一覺。
**
雖說心歡住在崔宅,卻也是無所事事,正覺得無聊,聞着藥草精神不濟的模樣。
“你再聞下去它還是一株藥草也聞不出一朵花來!”
心歡訝異看向門口,趙珈側側探出腦袋來嘻嘻一笑,走了進來:“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呀!”
一聽好玩的地方,心歡就想起上回的碧玉館,連連搖頭:“還是罷了吧。”
“放心啦,是正經地方。”趙珈不由分說拉着她就往外走。
“郡主是特意來找我的?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
趙珈俏皮眨眼:“崔洵說的啊,他這幾日不是都住在衙署嘛。”
說話間,二人就到了梨園,正是觀舞聽曲之地,此處并不接待外客,是皇家設下的園子,只供皇親國戚和威望極高的臣子休閑之地,趙珈自然是來去自如的。
她帶來的心歡如今也是貴族圈中的名人了,前段時間才見陸峙帶着她高調成雙入對,可不過一日,又聽說她與崔洵來往密切,衆人拿不得準,尚未确定前,也不敢怠慢了她,但也不至于太過親切,客氣自然。
心歡不知他人的心思,只是坐下才發現其他雅座之上坐的都是面熟之人,是那日在國公府宴會上所見的,一時有些不自然,坐立不安,也看不進舞曲,想着怎麽離開,順手就接過趙珈遞過來的果子咬了一口。
“我當是誰,竟在此處遇見,當真是稀客啊。”
一道極具諷刺的聲音冷冷響起,心歡看過去,正見趙璞從廊柱後走出來,對上她的目光時更是露出了一絲冷笑。
心歡訝然,心想似乎沒有得罪這位殿下之處,便起身施施然行了禮,禮行到一半,趙璞側過身去:“受不起。”
趙珈怒上心頭:“哥你陰陽怪氣的做什麽!”
趙璞冷哼哼:“到底是心歡姑娘,阿兄正病入膏肓呢,你卻還有興致在這觀舞聽曲,悠閑自在,枉費阿兄這樣将你捧在心上,你當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趙璞越說越氣憤,索性轉過身直視她,質問她,“你當真對阿兄一點情意也無嘛!你當真一點也記不起......”
“哥哥!”趙珈急切打斷了他的話。
趙璞氣沖沖撇過臉去鼻子哼出一聲。
心歡愣了愣:“......相爺病了?”
趙璞沒好氣:“死不了,多謝關心。”
按理說,陸峙三番兩次那樣對她,她應該敬而遠之的,可是不知為何,聽到他病了,她嘴唇有些哆嗦,原本悅耳的舞曲變得雜亂無章起來,惹人煩亂。
她唬地站了起來,吓了趙珈和趙璞一跳,二人愣愣看向她,心歡也是一愣,她自己也不知怎麽了,坐立不安的,扯出一絲笑意:“我先回去了。”也不等趙珈回應,轉身就走了。
趙珈看着她匆忙的背影,竟是沒有去追,只是瞪了趙璞一眼。
趙璞被她這麽一瞪莫名:“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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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歡在長街上踽踽獨行,她本是要回家的,會崔洵的家,可是走着走着,停在了相府大門口,怔怔地看着門前的兩尊大石獅,頓時如化形一般兇猛地撞進了她的心裏,在她的心裏叫嚣。
門房乍然見到她,又驚又喜地迎上來,很是恭敬地行禮,那架勢顯得她簡直是相府的半個主子一般。
“心歡姑娘來了,快請進!”
都不需要通報,也不需要走側門,只請她從正門而進。
心歡就被他這麽稀裏糊塗地迎了進去,等到反應過來時,外觀家已經在她跟前說了好幾句話。
“我,我只是來看看師兄,這就要回去的。”她莫名有些心慌,轉身要走。
外管事快她一步走到她前頭:“姑娘既來了,也幫我家相爺把把脈吧。”
心歡咯噔:“沒有請太醫嗎?”
外管事嘆息,滿臉擔憂:“姑娘了解的,我家相爺獨斷,他不吩咐的事,t我們也不敢擅自做主,姑娘好歹也是醫女,不如過去瞧瞧,興許相爺就準姑娘進去了呢。”
不是說病得很重,怎麽也不請太醫呢!她心下一急,就跟着外管事進了栖遲院。
栖遲院依舊是安靜的很,這個時辰連清掃院子的丫鬟雜役都不在,只是那成雲團的三角梅在牆頭搖曳生姿,心歡看晃了眼,撇過亭子處,似乎看到自己坐在亭子裏寫字的情形,陸峙就坐在她身邊靜靜看着,她心頭一緊,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卧房的門緊閉着,是外管事在扣門,一下又一下,裏頭沒有聲音,外管事似乎已經習慣,揚聲道:“相爺,心歡姑娘來看您了。”
寂靜的房中似乎傳出了一些聲響,又安靜了一陣,這時候的安靜仿佛把心歡的心都吊了起來,又過了一會,只聽“吱呀”一聲,門開了。
心歡吊起來的心忽然就落了下來,門裏走出來一人,是陸峙。
此時的陸峙與平時以已截然不同,雖說身姿依舊軒然,可卻溢出一絲松弛之态,他的臉色是蒼白的,松弛之下是虛弱的冷淡,很冷淡地看着心歡,看了眼她後,便轉身進了屋。
門沒關,心歡鬼使神差地跟了進去。
外管事人精,立刻上前關上了門再走出了院子,迎面撞上明依,說明原有,顧不得明依興奮的眉眼,只叮囑她不讓任何人打攪。
明依拍着胸脯:“保準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大概是此時陸峙的虛弱,讓他少了往日的淩冽,心歡自然上前扶他:“我替你把把脈。”
陸峙垂眸暼了眼她扶在他手臂下的手,輕輕挪開,語聲冷淡生分:“不勞心歡姑娘費心了。”他坐回榻上,銀白的寬袖長袍曳地,青絲披肩,有一股安閑飄逸之态,只是眉眼依舊是冰冷的。
冷的讓心歡打顫,勉強鎮定:“那為何不請太醫?”
“那日既逃下山去,又何必來關心我請不請太醫。”陸峙的語聲微涼,沒有絲毫起伏,聽不出情緒。
心歡卻是一臉紅白,疾走幾步:“那日我,我見你我見你應對游刃有餘,那人根本不是你的對手,我才逃的,為何逃,還不是因為......”她一時情急,又想起那日在佛殿發生的事,又是氣惱起來,分說不得紅了眼,嗔道,“你要不要我幫你看看,不要我就走了!”
陸峙不說,抵着唇角輕咳了起來,像是一發不可收一般,咳得有些劇烈,心歡心一軟,又挪步上前,拉過凳子坐下,也不顧他的意願,執意端起他的手擱在矮幾上,細細診脈。
陸峙咳聲漸止,擡眼看向她,肌膚勝雪的笑臉皺着,仔細又認真。
“你不是要和你的崔洵成婚了,何必又在我這浪費時間。”他慢條斯理,卻五內如焚。
心歡怔了怔,心神轉悠來轉悠去,只是不定,也摸不着這個煩亂的頭緒,索性伸出手掌五指并攏抵在他眼前,一臉的正色:“相爺,現在我是你的大夫,咱們得公事公辦,私事一概不提!”
她這樣一本正經的其實很是可愛,陸峙遂望着她,他喜歡她這樣生動的模樣,他想笑,可是扯了下嘴角,只是苦澀,連聲音都帶了點低沉的諷刺:“我不缺你這個大夫。”
他垂眸目光偏移,側過手去從她柔膩的指腹脫離。
心歡手下一空,心裏也一空,皺起眉來:“不缺就不缺,既如此,我走就是了。”
她也置了氣轉身就走,可是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一陣低低沉沉的咳嗽聲,像是極度在克制似的,心歡背影一怔,掙紮了一圈還是轉過身去。
陸峙的目光不經意撇過。
心歡洩了氣:“我去給相爺煎藥。”她不知自己為何這麽不忍心,這麽放不下心,她想不通,也不願去深想,只将這種情緒歸結于“醫者仁心”。
陸峙看着她開門出去,低垂眼眸擺弄着袖襕,嘴角勾起了一抹輕淺的笑意。
心歡還是阿嬈,雖然倔,只要不要将她徹底惹毛了,她總是心軟的。
那藥溫熱地端上來時,心歡叮囑他很苦,陸峙卻不在意,端着藥碗慢慢喝了,連眉頭也沒皺一下,他并不覺得苦。
此時心歡才注意到他手背上的傷口,纏着繃帶看不見現狀,心歡便要給他換藥,看下傷口愈合情況。
“那人的手指甲尖尖的,吓人的很,滲着的血幹的濕的混在一起,還不知會不會發膿......”她擔憂地說着,已經将繃帶解開,傷口大概一開始已經處理過了,看上去很幹淨,她放了心,一邊給他上逐人歸自制的傷藥,一邊問他,“那人後來怎麽樣了?”
這樣獨處的時刻,陸峙并不想提那種煞風景的人,但心歡問了,他自然是要答的。
“關在大理寺監牢,什麽也沒審出來,自盡了。”
心歡狠狠一怔,好久才吐出一句話來:“便是擾亂秩序傷人的罪名,關個一段時間也就出來了,他為何自盡?”她的心惶惶的。
陸峙眸色微沉,他自然知道另有隐情,垂眸看着手背上的傷口沉默半晌,才道:“不知。”
心歡又問:“那他傷的那些人怎麽樣了?可有嚴重的?”
陸峙想起恩泰來報的情況,傷勢有輕有重,詭異的是每個人都有了風寒的症狀,他回攏手腕,望定她,笑了,因他這樣虛弱,此時笑起來,分外的溫柔,心歡便看的呆了。
“無甚嚴重,我已經命幾位太醫去診治了。”
忽然他覺得一陣頭暈,手掌撐在了矮幾上,心歡連忙解釋道:“相爺莫急,我忘了說了,這藥喝了後,會有一陣頭暈目眩,只要睡一覺那風寒就去了大半了。”
陸峙笑了一聲:“到底是逐老,醫法總是出人意表。”
心歡愣了愣:“相爺認識我爹?”
“嗯。”陸峙輕應了一身,站起身來,腳下稍顯不穩,心歡忙是扶住了他,他的手正巧握住了她伸過來的手,手心相貼那一瞬,心歡驀地臉上一熱,低下眉眼去掩去一閃而過的慌亂,故作鎮定。
“扶我去床上歇着。”陸峙低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心歡依舊鎮定點頭。
“嗯。”她不敢多說一個字,因為多說一個字就顯得她的聲線不是那麽鎮定。
将陸峙扶到床上,又替他蓋上薄被,準備了茶水放在春凳上,心歡手一頓,怎麽回事,這種事為何有些信手拈來的熟悉......
“相爺,要讓你的貼身丫鬟來伺候嗎?”
陸峙平靜的眼眸似是動蕩一瞬,望定她一眼極其深邃,可只是片刻,他便閉上眼去:“我沒有貼身丫鬟。”
心歡訝然:“明依不是嗎?”
“她不是,”他頓了下,心歡以為這個話題就結束了,準備退下去,就聽到他道,“我的近身事務都由恩泰處理。”
“哦。”心歡正要說讓恩泰來守夜,誰知陸峙的聲音緩緩響起。
“隔壁房間,你先住着,若是有事,我再喚你。”
他說的極随意,但又不容人拒絕,像是就做了這個決定,讓心歡來守夜。
久久沒有聽到心歡的回答,陸峙緩緩睜開眼,對上她驚詫的眼眸,他理所當然:“你不是我的大夫嗎?那該盡責一些,至少今夜你該盡責一些。”
心歡恍然,也是,今晚他喝了第一副藥,是要密切留意一些,遂朗聲道:“那相爺有事便喚我。”
陸峙重新阖眸,露出不再說話的意思,心歡便輕輕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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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間南邊的卧房,門口圍着方型的花圃,花圃裏栽着時令的鮮花,花團錦簇的。
心歡不是愛花之人,但她喜歡漂亮的東西,拿着花簇在一起,很漂亮,和院牆上的三角梅一樣。
她有些栖遲院還有這樣的一間房,之前她在相府小住時,雖也時常出入栖遲院,但從未往這後面來過。
既然陸峙說她今晚可以住在這,那應是沒人住的,她推開門去,一股清甜的梨香襲來,窗明幾淨,纖塵不染。
她愣了愣,難不成是陸峙提前命人打掃了?可她很快又否定了這個念頭,她今日會來,連她自己都不曉得,會住下來更是意料之外。
那這個房間,是一直有人在固定打掃嗎?
她款款而入,一股熟悉感撲面而來,月亮挂在窗邊,微風卷進來幾片花瓣,像是落在了她的心上,瞥眼間,她看到梳妝臺上擺設有致,一個雕花黃花梨盒子有些醒目。
心歡不是t不懂事的事,不會随意碰別人的東西,可是她卻走過去,鬼使神差地打開了盒子。
她猛地一怔,那一盒子的首飾或挂壁,或放在小格子間裏,光彩耀目。
都是珍品啊,一看就價值不菲,心歡瞠目結舌。
陸峙沒有夫人,也沒有受寵的侍妾,他也說沒有貼身丫鬟,可這間房分明是姑娘家住着的,這首飾盒足以可見這間房的主人是受寵的……
是那個人嗎?和她長得很像的人……
她拿起那支最耀眼的芙蓉簪,窗外正吹入一陣風,卷起房中的梨香,那袅袅的細煙像是幻化成了一條細蛇,無孔不入般,悠悠彙成一股直鑽入她的腦子。
好像要抓住什麽了,可還是撲了空,只有那日在佛殿陸峙的狂悖逐漸清晰……
所以,他是失去了曾經的那個她,才對現在這個自己那麽執念嗎?
心歡的心猛的一抽,她倉皇放下簪子蓋上盒子,執意要讓那種痛石沉大海,旋身快步走至窗前,迎着風吹散臉上的熱氣,和心底要冒上來的火氣。
她固執的不願承認,承認自己在嫉妒。
今晚的心歡心思不定,只想喝個安神茶好睡得穩,好在這個房間裏有茶具,能自己烹茶,她便自己煮了。
只是茶水涼了三壺了,她愣是沒有喝一口,只因她自己都有些糊塗了,揉着太陽心,神色凄惑。
忽然聽到一聲“阿嬈”!心歡吓得手裏的茶杯也跌了,瞬間轉頭看向正屋的方向。
那低沉似急切又似悲痛的聲音是從正屋傳來的,是陸峙!
心歡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拔步就往正屋跑去。
一進門直奔內室。
陸峙的被子一半蓋在身上一半挂在地上,銀白的袍子襟口也敞開了,迎着月光露出鎖骨和半肩來……
心歡上前,只見他眉心緊促,滿臉的掙紮,蒼白的唇輕顫,像是夢見了極其痛苦的事,睫羽都沾濕了。
“阿嬈!”他又痛苦地從齒縫間迸出這個名字,緊握的拳攥緊了身下的被褥。
心歡的心就像那被褥被攥的褶皺不堪。
“相爺。”心歡急忙過去按住他因痛苦蜷起來了的雙肩,“相爺。”
猛地一只大掌扣住了她的手腕,她倏地瞪大了眼睛,陸峙的眼睛突然就睜開了。
夜色燭火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胸脯因心髒劇烈的跳動起伏着,連喘息聲都重了。
可漸漸他的目色又輕軟了下來,迷蒙間藏着複雜的深情,心歡心念一動,大概是逮到她遲疑的一瞬間,陸峙突然起身上臂環抱住了她的腰,因心歡是跪着的,比他高出了些以至于他抱住她時,臉是埋在她胸口的。
他是個病人,似是無意識,心歡只管僵住了,待到感知到他噴出的氣息萦繞在她胸口一處,那熱氣瞬間燒到了她的耳朵根,整張臉都紅了,她要去推他,卻聽到一聲乞求的呓語。
“阿嬈......”
心歡的手就僵住了,心也僵住了,鼻尖澀澀的,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不是阿嬈......”
“阿嬈,求求你,別嫁給別人......”
心歡微愣,難道那個和她長得像的姑娘是離開他去嫁別人了嗎?
從她見到陸峙開始,陸峙在她心裏就是強勢的,威赫的,是霸道的,也會溫柔,可這樣脆弱乞求的模樣,她不曾見過,他愛着阿嬈嗎?還在愛着她?盡管她的心尖酸澀,可還是心軟了,她伸出手去輕拍他的背,柔聲安撫他,她想假裝是那個阿嬈,用阿嬈的口氣安撫他,可話到嘴邊,她終究越不過去,她不是阿嬈,只能輕拍着他的背道:“......沒事了。”無力又蒼白。
可陸峙卻将她抱的更緊了。
這種時候,心歡不忍心推開他,只能任由他抱着,可灼熱的氣息攀上頸項,驀地鎖骨間一片濕熱的碰觸,那滾燙的熱度瞬間燙了她的心,她背脊猛地一僵,眼睛睜大了,一頭栽進這一發不可收拾的情動中。
她按住了他的肩是想要阻止他的意思,他的唇卻吻上了她的下巴颏,像是被濺起來的火星子燙了指尖,她整個人都震動着,不經意扯落了他半敞的襟口,仿佛受到鼓勵一般,陸峙驀地擡頭銜住了她的唇,輾轉。
像是無意識全憑本能。
心歡竟忘了推卻,只是這一時分神之際,陸峙的貼在她腰際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溫熱了脖頸處,像是捧着稀世珍品一般捧着她的臉,撬開了她的齒關,大膽熱切,心歡只覺得渾身如烙鐵一般的發熱,一時分不清是他的手熱還是她的肌膚燙......
心歡如墜夢幻,他的唇已游弋至耳根......
“咚,咚咚。”突然間打更的聲音劃破夜空撕裂房中的寂靜。
“不要!”心歡猛地一個激靈,倏地睜開了眼,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奮力推開了他,她眼中雖迷蒙的一層水霧,可還是拉回了一絲理智,逐漸清醒一般跳下床去,身後卻傳來一陣悶哼。
她要逃走的腳步頓時就停了下來,回首望去,陸峙躺在床上神色痛苦,還是未清醒的模樣,似在夢魇中。
心歡知他生了病吃了藥身不由己,不忍苛責,又怕他這樣躺着有個又再加重病情,遂又轉身走回去,要将他扶正,可陸峙卻一把攫住她的手一拉一扯,她“怦怦”地滾進了床榻之間,陸峙已經翻身壓了上來,半阖的眼眸看着她。
“阿嬈,別走......”
心歡沒來由地心頭一酸,鼻尖一澀,眼眶就熱了起來,她的聲音無力又委屈:“我不是阿嬈......”
陸峙眉心一皺,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再度吻住了她,急切又害怕地呢喃:“你是阿嬈,你是我的阿嬈......”他的吻游弋到耳邊,“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懲罰我,不想認我......”
一股濕潤自心歡的耳墜墜落滑進她的鬓發間,她的心就一刺,驀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床帳,陸峙竟然......哭了......心歡的心頓時軟成了一汪水......
她明明很是自尊的一個人,此刻聽着他的乞求,好像她真的就是阿嬈了,心鈍痛着,他的唇滾燙的,啃噬着她的耳珠,吮吻着她的耳後,順移而下,留下一片滾燙的濕意,燒去了她所有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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