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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應許一覺睡醒,飛船剛好到達目的地。
白舸競招呼他到洗手臺前整理下儀容,又從迷迷糊糊的他手裏接過詩集,“快去快去。”
應許腦子不太清醒,按白舸競的話照做,去洗手臺用冷水洗了把臉,清醒了。
再稍稍整理了下睡翹起來的頭發,應許回過頭時,發現白舸競已經給詩集包上書皮,系好了漂亮的絲帶。
“喏,拿去。”白舸競說。
“謝謝師姐。”應許忙不疊接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方才不該跟白舸競說話那麽不客氣,想說些話彌補,白舸競招呼他趕緊下船。
飛船停在一開闊庭院裏,應許擡眼望去,面前是一幢獨立的三層小樓,圓頂直柱,這色調為柔和的乳白色。
天已擦黑,而這幢小樓在夜色中熠熠生光。
應許跟着白舸競一步一步走上階梯,到達小樓的正門口,白舸競還沒有按鈴,門便從裏面開了,谷天青在門內沖他倆笑笑:“聽到外邊的聲響,就知道是你們來了。”
谷天青領他倆進門,白舸競跟她寒暄着,應許就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聽,坐上沙發後,谷天青給他遞什麽水果點心都接着,默不作聲地一頓吃。
白舸競笑:“都快吃飯了,你還給人孩子投喂零食?”
“飯還有一陣才好,稍稍吃點兒,墊墊肚子。”谷天青抱歉道。
應許終于找着接話的機會,忙擦幹淨手,把帶來的詩集遞過去,他老老實實地說:“這是我小叔叔讓我帶來的禮物。”
白舸競聽了都咋舌,說:“你這孩子那麽實心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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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天青忙忙收下,見應許面前的水果少了,再次給應許推過去一碟哈密瓜。
好在很快開飯,不然應許吃着零食水果都快飽了。
*
雖說是家宴,但入座的就應許和谷天青白舸競仨人。
谷天青再次向應許抱歉,說谷雨教授臨時有事,晚飯不過來吃。
白舸競接茬抱怨兩句,說幹媽還是這性子,遇到工作上的事,連飯都顧不得吃。
應許明了她是在為谷天青打圓場,順着她的意說,要不我們再等等谷雨教授。
谷天青得了個臺階,說不用不用,你們大老遠來一趟,還讓你們幹等着,着實不太像話,母親也說讓我們先吃。
這也是應許不大愛跟人交際的原因,吃個飯都能磨磨蹭蹭出好些花樣,但他知曉對面不是成心的,自然只能閉嘴吃飯,心飄飄忽忽地又落到應允身上。
他還是跟應允相處更自在些。
而另一邊,兩位師姐都擔心他不自在,左一句右一句地給他添菜,他着實應付不過來,只能沉着臉埋頭苦吃。
這副倒黴樣子把白舸競看笑了,她又是個大大咧咧無所顧忌的性子,說各吃各的吧,天青,我們小許同學都快不好意思到把臉埋碗裏了。
谷天青這才讪讪地作罷。
一頓飯就這麽胡亂吃到了末尾,應許都沒怎麽看清楚桌上的菜式,但可算能吃完離席,應許還是沉沉地松了口氣。
狻猊在腦海裏笑他,笑半天也不知在笑些什麽。
他們再回到客廳時,應許見到了谷雨教授。
他沒有見過谷雨,但只望過去一眼就覺得熟悉,想來應允說的沒錯,他丢失了記憶的五歲以前,曾經被這位沉靜如冰的女子撫養。
應許略略地道了聲好,自作主張地向谷教授轉達了應允的問候。
“他還是那麽妥帖客氣。”谷雨淺淺一笑,打量應許的神色也和煦如春風拂面,只是春風裏仍有一絲寒意,應許稍稍打了個哆嗦,卻聽谷雨感嘆,“時光過得真快啊,轉眼你也這麽大了。”
應許愣愣地說:“我今年五月份滿十八歲。”
“我知道,你生日一直被記錄在檔案裏,哪怕你被應允接了出去。”谷雨轉身坐到了沙發上,招呼應許落座,“我本來想着跟你聊聊往事,但那不算太美好的回憶,說來也沒多大意思。”
應許依舊站着,他發覺谷天青和白舸競不知什麽時候離開,而他本應在客廳,眼前的布置卻一變,桌椅沙發全全被更換為實驗室不知名的儀器,谷雨坐在實驗臺前,身側給應許留了個懸空的椅子。
看到這裏,應許了然地解下腕上的狻猊,遞于谷雨後,乖乖坐在那懸空椅子上。
谷雨把狻猊放在實驗臺中央的圓盤裏,低頭專注地敲打了幾下,一道幽藍色光柱籠罩住手環形态的狻猊,手環徐徐懸浮在半空,很快一些應許看不懂的數據字符出現在另一側打開的光屏上,谷雨仰面迅速地浏覽着那一行行滾動不止的數據,不時在實驗臺上敲打兩下。
應許看不太懂,但也屏息看着,生怕打擾到人家。
很快那光屏上的數據停止了滾動,通體銀白色的狻猊手環忽地有一絲金芒流轉,霎時繁複的花紋在手環上綻開,不過一會兒功夫,那花紋又徐徐地收斂消失,手環又變為平常的銀白,只是閃爍着點點藍光。
“狻猊的神級狀态被喚醒得很好,基本沒有太多缺陷,就是要用更好的礦石材料養着,但這個你不用操心,軍方會為你準備。”谷雨淡淡地囑咐了兩句,又在實驗臺上敲了兩下,狻猊緩緩落回圓盤子裏。
應許瞅了一眼谷雨,聽她說“可以把狻猊拿回去了”,應許這才探身過去,拿了狻猊套回自己手腕。
應該要說些什麽的,但他們似乎都不是能說會道的性子,應許想要是白舸競在就好了,或者谷天青也行。
但不知道說什麽,也總得說些什麽,應許咬一咬牙:“您剛提起的那些往事,我想聽一聽,可能您覺得沒多大意思,但我不願被蒙在鼓裏。”
“哦,你想知道什麽?”谷雨神色淡然。
應許猶豫了片刻,鼓起勇氣望進谷雨琥珀色的眼睛,她和谷天青有五分相似,特別是下半張臉的輪廓,這讓她們母女倆都顯得冷峻不近人情,特別是不笑的時候。
谷雨比谷天青更冷漠些,就連微笑起來也泛着冷意。
“我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生?”應許把那個尖銳的疑問說出了口,“我的生父生母,似乎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看來應允給你講了些大概的事情。”谷雨蹙了眉,她沒有立即回答,在實驗臺上又敲了兩下,“具體的細節說來話長,我先叫壺茶來,你要喝嗎?”
應許眼角不好拒絕:“勞您費心。”
反正是茶不是酒。
很快茶幾外形的小機器人頂着茶杯茶壺穩穩地走到他們椅子中間,而後蹲下來定住,谷雨拿了茶壺倒水,遞給應許一杯。
她開始講以往的故事,應許喝了一口茶,溫熱的,甜的,檸檬紅茶。
他們這波人是怎麽回事?喜好都那麽相近嗎?
*
谷雨沒向應許隐瞞什麽,她神情坦然,似乎在說着一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但那些事情又是由她一手促成的。
“你生父和生母都是來自B612衛星城的二等公民,只不過精神力天賦極高,被聯邦軍校破格錄用。不過因為身份,他們的功績永遠不會被聯邦承認,而他們的基因聯邦也不會浪費。”
保留那批二等公民的基因是谷雨向軍方高層提出的,她需要一些穩定的精神力天賦A+的實驗品,為喚醒神級機甲準備人才庫存。
她的導師走後,她是神級機甲項目最高的負責人,而她也明顯觀察到,目前聯邦的一等公民,少有天賦A+,二等公民有的那一部分,也被聯邦竭澤而漁。
導師還在時,年輕的谷雨便提出要将天賦A+者的基因收集,到時候擇優配種,但聯邦一等公民們高貴得很,不允許自己的基因被這樣卑劣地對待。
好不容易,谷雨等來了這批軍校破格錄用的二等公民,她再次上交她的計劃,這一次連政府背後的“老爺們”都點頭同意了。
于是她順利拿到那批二等公民中所有人的基因,其中包括應許的父親和母親,準确說來,谷雨才是應許事實意義上的父母,她将應許創造了出來,将應許的兄弟姐妹們創造了出來。
如果不是應允偶然發現了她的實驗,在實驗室的營養罐裏一眼認出了有着銀灰色頭發的應許并帶走了他,應許應該在十五歲性別二次分化後,被測出精神力天賦A+,和他其他的兄弟姐妹們一樣,經過簡單的适應性訓練,喚醒神級機甲,奔赴戰場。
當然,實驗品的數目雖多,但能活到十五歲的不是全部,且十五歲後經過訓練精神力尚未崩潰的,也不是全部。
這麽一層一層地篩選下來,只能勉強保證那批二等公民全部犧牲十三年後的今天,前線活躍着十位數以上的神級機甲操控者,他們又名聯邦利刃,是不被人知曉的最強單兵。
應許被應允接走後,如果按照應允的安排,他将與這樣的人生毫無瓜葛,可誰能想到他自己被命運指引着,兜兜轉轉地考入聯邦軍校,好在與他在世的兄弟姐妹們不同,他可能會成為聯邦唯一一個能記錄在戰争史上的最強單兵。
谷雨認為,是應許的生父無聲無息死在戰場後,對應允的打擊太大,應允不想應許再重蹈覆轍。
“這是極其不理智的行為,神級機甲的項目被聯邦多方的人盯着,不容許出現差錯,而應允當時剛剛把家族産業盤活,也不算什麽聯邦的大人物,如果鐵了心收養你,他很可能會萬劫不複。”
谷雨面無表情地評價着應允的所作所為,對應許驟然巨變的臉色視若無睹。
“不過他倒是有能耐,先用他手上偶然發現的稀有礦産賄賂我,讓你假死在了實驗室,然後再托人給你做了個假身份,求他社會地位不錯且符合收養條件的哥嫂收留你。”
“此後就是一直在為你上學的事情奔走,但得知你在家在校都過得不好,便又想方設法地把你弄到了他自己身邊養着。”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動用了以前在軍校的關系,讓你十五歲精神力測試後沒被帶走充軍。可以說,如果你乖乖地按照他的安排走下去,你将有平安喜樂的餘生,而他這些年的辛苦才沒算白費。”
應許愣了好一會兒,手上的茶涼了都沒知覺。
“您跟我坦誠說這些,不怕我報複您麽?”
谷雨聞言,笑容裏多了些無奈:“你能報複我什麽?這一系列事情裏,你不是最大的受益者嗎?”
這話讓應許沒辦法反駁,他放下了茶杯,低頭摩挲着自己的虎口。
“那您是在指責我?”他低聲問。
“也不是,只是你想聽以往的故事,我如實跟你講明白罷了。”谷雨回答。
應許不知道還應該說些什麽了,他有很多話,再一次被堵到喉嚨,他再一次不占道理。
他再一次得知應允是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而他卻一次又一次地讓應允傷心。
更可笑的是,他還真做不出讓應允由衷開心的事情,怎麽做怎麽都是錯。
“還有一個問題,”應許啞聲說,他自己陷入情緒的怪圈,也不樂意讓別人好過,“天青姐,也是實驗品中的一個嗎?”
谷雨沒有立刻回答,應許垂着眼,瞥見她放杯子的手不經意地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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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