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35章
除卻晚餐時間相聚,應許沒有太多空閑和應允見面。
不過,學校沒有再給應許安排實戰訓練,更多的是一些模拟訓練,例如消滅泡泡,再例如戴上VR眼鏡虛空迎敵,應許想受點輕傷都困難。
“還有一周你就要正式上戰場了,能少些意外就少些意外。”狻猊倒是很理解學校的安排。
可沒有意外,他哪裏能找來借口多待在應允身邊。
狻猊:“你前兩天還跟應先生保證說會照顧好自己。”
應許:“人都是矛盾且善變的。”
當然,應許也沒打算說話不作數,他拿出了自己一百二十分的專注力,把柳念月教的所有精神力養護方法牢記于心,做到了老師說上半句,他就能接下半句的熟悉程度,最後讓老師感動得掉眼淚,說小許同學,你是我教過的最用心認真的學生。
應許聞言,也只能讪讪一笑。
似乎是受了白舸競的影響,負責教應許的教官老師們都愛抑揚頓挫地喊他小許同學,應許剛聽着還不适應,胳膊上雞皮疙瘩直冒,後來被喊習慣了,也就随他們便。
只是白小洲比較讨厭,當得知應許有次實戰被白舸競打敗後,見到應許滿臉都寫着“看我外甥女厲害吧”。
應許也因此知道了好些白家在戰場上的英勇事跡,大約從聯邦和蟲族的戰争開始時,白家就在戰場上嶄露頭角,一直到如今,是擁有上将數量最多的世家。
世家,當今星際聯邦自然不會存在這樣一個門閥等級分明的詞語,聯邦的一等公民們人人平等,但應許總覺得用這個詞形容目前在聯邦高層翻雲覆雨的大家族分外妥帖,于是他自己私下裏使用。
應家都還算不上世家,目前只有應允支撐門庭,似乎應許還小的時候,養父應承在軍隊還有一定話語權,不過後來不到引退的年齡就退休了,好在整個家族人不多,應允撒點兒錢也能供養下去。
但現在應允被軟禁,財産也被沒收,養父母的日子怕是不好過,應許幸災樂禍一小會兒,又立馬為應允的前途擔憂起來。
軍方把他和應允捆綁了起來,他要在戰場上不幸身亡,那麽應允又會面臨怎樣的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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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者他長久地在軍隊裏做那最強單兵,那麽應允豈不是也要被困在戰場。
再或者他僥幸見證人類戰勝蟲族,從此戰争結束,他和應允又該何去何從。
他倒還好,要麽功成名就,要麽戰死沙場,但是應允呢?哪一個結果對應允都不好。
如果他當初沒有想當然地考入軍校的話……可惜沒有如果。
“仔細想想,我還是要贏。”
某天,應許下了晚課,他沒回宿舍,就又在山谷裏找了棵樹,落在樹枝上,坐着看星星。
他用肉眼觀測不到星星運動的軌跡,但他仍瞪大眼睛努力看着,似乎要從中窺探出他和應允的未來。
思來想去,他還是要贏,要用為聯邦做出的貢獻,換應允的平安自由。
不一定非要結束戰争,他可以做出不可忽視的貢獻後,趁機和上頭談條件,帶着應允退居二線,甚至貢獻足夠大的話,他也許還能換回應允被沒收的財産。
他沒屏蔽自己的心聲,狻猊對他腦子裏的想法一清二楚。
狻猊說:“你還是個小孩子。”
應許說:“我不願想太深的東西,只能抓住眼前能抓住的,萬一有用呢。”
狻猊愣了愣,竟然也松了口:“這樣也好,免得做起事來束手束腳。”
“狻猊,你有時候說話好像老頭子。”應許有心開個玩笑。
狻猊不笑也不惱:“我本來就比你早誕生二十來年。”
“那我生父生母都還在的話,估計是你這個年紀。”應許說,他對這些不太避諱,反正他沒見過父母的面,應允不提他也不會問。
但應允說他和他生父長得很像時,應許還是有一點點受傷,不多,一點點。
狻猊忽然就警惕了起來:“你可別打我什麽主意。”
應許失笑:“我能打你什麽主意?”
他沒有到處認爹的習慣,連應允這個實際上的爹,他都沒想認過。
“大逆不道啊。”狻猊痛心疾首,不知從數據庫的哪個角落裏,搜羅出來了個老舊的詞語。
應許佯裝沒聽懂,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之前說過,有人跟你定下了私人契約,那個人和谷雨教授有關嗎?”
畢竟谷雨是狻猊的二代設計師,估計是除應許以外,接觸狻猊最多的人。
狻猊卻再次裝傻:“數據庫裏沒有相關資料。”
好好好,應許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習慣,敷衍地抱怨了兩聲,便起身跳下了樹,被狻猊拉扯着往宿舍的方向去。
他今天也準備了點兒小禮物給應允,是他在上戰術理論課時戳的羊毛氈,為防止羊毛氈揣他兜裏被壓扁,應許特地把自己的儲物袋随身帶上,就為把戳好的羊毛氈保護好。
當堂的老師沈渡已經習慣他的吊兒郎當,說了他兩句,也沒罰他別的,畢竟沈老師已經見識了他在課上疊星星、粘鑽石畫,還十分驚訝學校超市竟然賣這麽多手工材料。
這些七零八碎無一例外被應許送到應允門口,不曉得應允收沒收,應許沒問,也沒進屋裏看過。
這不重要,反正應許送是送了。
*
這期間,應許也有再見到谷天青和白舸競,一塊吃過兩次午飯,晚飯約不上,晚飯他跟應允一塊吃。
他見白舸競的次數更多些,因為有時候上精神力養護的課程會碰到,為感謝白舸競之前的照顧,應許會小小聲提醒白舸競柳念月提問的正确答案。
課後應許還能聽見白舸競裝模作樣地抱怨,說小許同學你不參加實戰,怎麽打都沒啥意思。
“以後上戰場會更有意思的。”應許說。
“上戰場後,我們也許就沒機會再見面了。”白舸競說,神色有些認真。
那時,他們已經走出了教學樓,晚風獵獵,應許想了想,道一聲:“師姐保重。”
白舸競笑了:“你也保重。”
至于谷天青那邊,應許見不着她,遠遠地發過去信息,稱呼沒再用“師姐”,而是盡可能親近地喚“天青姐”。
谷天青說勞他記挂,想邀他上戰場前再去見見谷雨。
應許婉拒了,說自己課程逼得緊,之前落下的還得補。
谷天青還惋惜他沒能在軍校多上一陣子學,他才十八歲,上戰場太過年輕了。
其實她和白舸競,也不過比應許大一歲而已。
應許喏喏地應着,沒敢說他其實不太願意來上這個學,之前能拖就拖,着實拖不過了才來。
如果他按照應允的安排考別的綜合性大學,估計他上課也還是那個死樣子,他對學校沒甚好感,也沒個像樣的興趣愛好,圍着應允轉是他最愛做的事情,其次就是跟衛星城的大叔一起下礦。
下礦比在學校上學自在。
他之前就說過這話,還被大叔大嬸調侃過傻,腦子裏裝着只有小孩子才會有的胡思亂想。
小孩子,小孩子,小孩子。
應許長到十八歲,從來都被人當作小孩子,當然那群和他同歲的纨绔沒有,他們把他當成怪物。
像怪物的小孩子,像小孩子的怪物,是很适合他的形容。
*
應許又在應允門前站了一會兒,這是他這些天送完禮物的習慣,也許這是一種深情的表現,但應許明白自己只是在安撫自己。
畢竟得不到,遠遠地看一眼也是安慰,他會退而求其次。
他也明白他很麻煩,很難纏,很不可理喻,應允把話都說絕了,他那點兒賊心還是不死。
應允心裏有人沒關系,心裏的那個人是應許生父也沒關系,應允不會對應許有出格的感情更沒關系。
至少應允對應許很好,哪怕是愛屋及烏,哪怕是撫養之誼,他都對應許很好。
應許就着這點兒好,便能夠努力地順杆往上爬,他不管應允怎麽想,只是孩子氣地向應允索取着安撫他不安心跳的良藥。
狻猊現在都懶得說他了,可能是他的心聲過于嘈雜,而狻猊每一句都想回怼,最後實在沒辦法,懇求應許說給我下達拒聽指令吧,你這人的腦子太亂了。
也太固執了,聽不進去勸。
聽不進去勸的應許終于又一次等到應允開門,這是距離他出發去前線還有兩天。
其實這天的晚餐時間就見過,哪怕應許晚課結束得晚,距離他倆上次見面也不過四個小時。
但在應允開門的那一瞬間,應許還是心跳如鼓,慌張地低頭彎腰撿起他放地面的折紙,他折了一只狐貍,之前戳的羊毛氈,也是一只狐貍。
如果他沒有記錯,應允易感期時的獸拟态是狐貍。
看吧,應許大膽得很,送花敢送玫瑰,送折紙羊毛氈也敢送狐貍,這些無一不在提醒應允,他們之間有過越界的親昵,應允盡可能維護的監護人的體面,被應許有意識無意識地踩了個粉碎。
所以應允待會兒要發飙,應許也坦然地受着,他把巴掌大的紅狐貍遞給了應允。
應允站在暖黃色的光暈裏,整個人看起來柔軟且毛絨絨,這是應許對他一貫的印象,這也是應許對他肆無忌憚的理由。
“睡不着,陪我在臺階上坐會兒。”應允避開了那只狐貍,不動聲色。
應許自然也沒有拒絕,他把紙折的狐貍收進儲物袋,儲物袋裏還有之前應允托他保管的帽子。
他沒打算還,估計應允也忘了要。
“別想太多,小叔叔。”應許挨着應允坐下,“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你照管好你自己吧。”應允說,他仰頭看着枝葉疏朗外的星空。
星星離他們很遠,但應許覺得很近,所以他很喜歡看星星。
應允離他很近,但應許覺得很遠,他還是很喜歡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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