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88章

應許出發回主星前,沒見到連星緯,不曉得他去了哪裏,但應許還是很貼心地給連星緯打了通訊。

“我要走了。”應許說。

連星緯語氣恹恹:“走就走呗。”

“以後我也不回來了。”應許壯着膽子說。

這話說出來,他心裏就松了一口氣。

連星緯嗤笑:“那可由不得你。”

一下子又把應許的心提了起來。

“我的事情做完了。”應許直愣愣道,“你以後的任務,跟我也沒什麽關系。”

他說完就挂斷通訊,跟狻猊嘀咕,不給連星緯再打過來的機會。

“我不想再挨打了。”應許由衷地說。

“但你不是打不過他。”狻猊說,“如果只是一對一的話。”

“我跟他一對一,我能打過?”應許自己都不相信,“我腦子轉不過來的!”

狻猊似乎都想嘆氣了:“也不是腦子的問題……嗯,某種意義上也是腦子的問題吧。”

“你就說些廢話。”應許嘀咕,面上又窩窩囊囊地笑了,“不過我自己也确實挺沒用的。”

是楊林護送他到回主星的第一道關隘,之後就不送了,之後的地界沒蟲族搗亂,應許搭乘運輸飛船就能順利到達。

應許沿途比跟随連星緯要舒适惬意得多,楊林不會讓他跟遭遇的蟲族艦隊硬碰硬,耐心地教他如何隐身,如何躲避,他如果覺得自己尚有餘力,也可以出手打一打,控制好時間就行。

“不能讓應允先生等太久了嘛。”楊林理所應當地說。

應許牢牢地記住這話,也讓狻猊提醒他,避免他打架上頭,耽誤了見應允的時間。

“師兄,你見過應允嗎?”應許想起來問楊林。

楊林沒有不可說的避諱,直截了當道:“見過幾次,不算特別熟,但他給我留下的印象很好。”

“嗯嗯。”應許期待楊林能多說一些。

楊林也如他所願:“他跟我講起我父母的事情,讓我一直很感激,因為我沒見過我的父母。”

應許思索了好一會兒:“他認識你的父母?”

“嗯,他們曾經是同學。”楊林聽出他理解困難,近一步解釋,“意思就是認識很久的老朋友。”

“那他年紀應該很大了。”應許的關注點很奇特,在他的印象裏,爸爸媽媽是大人,肯定比他這個小孩子年紀大很多,師兄比他年紀又大一些,那麽師兄的爸爸媽媽年紀就更大了。

認識師兄爸媽的應允,會是一個老爺爺或老奶奶了嗎?

楊林聽了他這話直樂:“比你年紀确實大很多,但看上去很年輕,以現在星際社會的醫療技術,你很難從一個成年人的外貌上判斷年齡。”

應許似懂非懂:“那他不是老爺爺老奶奶。”

“他也沒機會成為老奶奶。”楊林笑個不停,“而且你都沒見過什麽老爺爺老奶奶,怎麽忽然又說起了。”

應許一本正經地說:“我聽說過,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禿頭白胡子的老爺爺,他牽着家裏的牛上街換家裏需要的東西,先是用牛換了羊,再用羊換了豬,又用豬換了雞……換到一天的末尾,他換來了一袋爛蘋果。有人就嘲笑他說,他把爛蘋果拿回去,肯定會挨一頓他妻子的毒罵。但是老爺爺說,老奶奶不會這樣做,她只會給他一個響亮的吻,并說老頭子做事總不會有錯。”

“他們就打了一個賭,如果老爺爺賭贏了,他和老奶奶将會獲得一袋金幣。那跟老爺爺打賭的人招呼了同伴,一道跟随老爺爺回家,等着在門口看老爺爺的笑話。”

“老爺爺像平常一樣,跟老奶奶說起上街換東西的過程,把那袋爛蘋果交給老奶奶。老奶奶萬分驚喜地說:你怎麽知道我想用蘋果來釀酒。然後老爺爺得到了一個響亮的吻,老奶奶也如他所料那般稱贊他道:老頭子做事總不會出錯。”

楊林聽完愣了半晌:“所以這個故事的意義是什麽?”

“不知道哦。”應許笑笑,“可能有,只是我不記得。”

“你這故事的前因後果倒記得很清楚。”楊林說。

應許想了想:“好像有人講過很多次,而且我也不是一直記得,就忽然想起來了。”

楊林嘆了口氣:“等你探親假結束,我會到第十星域的關隘接你,你這腦子的傷不能再拖延了。”

哦,應許乖乖地說:“謝謝師兄。”

*

與楊林分別,應許剩下的路程就沒有之前那麽有意思了。

沒事蟲子可打,也不能和人聊天。

狻猊說:你可以跟我聊天。

應許拒絕了,跟狻猊聊天他容易生氣,所以他選擇趴窗戶邊上看外邊巨大的行星。

“你一年前坐飛船來,也是這樣一個人看着窗外。”狻猊自說自話,“你沒失憶那會兒也喜歡看星星,在主星的小島上,有時候一看一整晚。”

應許沒接茬,他不記得那麽遠的事情,只覺得眼前那一顆橙紅色的巨行星很漂亮。

“應允有看到過嗎?”他冷不丁地問,“這樣好看的星星。”

“他看過吧,好歹比你多活了十幾年。”狻猊說。

“那太好了。”應許笑笑,他覺得有些悵惘,但更多的是寬慰。

*

應許到達主星,前來接應他的是位聲音爽朗的中年大叔,說是大叔其實人家也長得年輕,應許看不出他的歲數,只是發自內心地想喊他大叔。

大叔名叫翁陶然,很熟稔地遞給應許剛買的果茶飲料,說之前見你,你才高考結束,三年過去還是副孩子樣。

應許不知道孩子樣是什麽樣,他自顧自咬着吸管喝果茶,酸酸甜甜的味道,很熟悉,透明杯子裏是浮着檸檬片的紅茶。

翁陶然寬容着他的不禮貌,甚至應許一聲不吭喝完半杯茶時再擡頭,對上的也是翁陶然頗為懷念的溫柔目光,這目光掃着應許側臉,讓他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很好喝的果茶。”應許硬着頭皮誇了一句。

他們已經乘坐擺渡的小車到達飛艇停泊處,翁陶然揚手指揮最近的飛艇打開艙門,邊招呼他上去,邊含笑道:“喜歡就好,想喝到家了還有。”

喝完一杯就夠了,應許也沒有那麽饞,翁陶然随後坐到他身側,在飛艇開動後,細細問他想吃些什麽,想玩些什麽,還需要添置些什麽。

應許沒什麽想要的,他只能含含糊糊地應聲“嗯”,多餘的話一個字兒不說。

好在翁陶然是位貼心的大叔,很快就不為難傻子。

“我待會兒能見到應允嗎?”應許最關心地就只有這一個問題。

“能。”翁陶然疲憊地笑笑,“但你可能要離遠一些,他……身體不太好。”

“我想離他近些!”應許急忙忙地說,手上的杯子都被他捏得變形,剩下的半杯茶水快溢了出來,“我不會給他添麻煩,我會乖的!”

“誰教你說這些話的。”翁陶然蹙眉,伸手一點點掰開他攥緊的拳頭,将那變形的杯子解救,“要麻煩也是給你自己惹麻煩。”

“我不怕麻煩!”應許立馬打包票,他頓了一頓,“而且應允也不會嫌我麻煩。”

翁陶然将捏扁的杯子複原遞還給他,又打開了艙門邊上的儲物箱子,搜羅出來個小玩意兒塞他手裏,“還有一陣才能到,你先玩會兒魯班鎖。”

這……這怎麽玩?

應許捏着木頭擺件無從下手,但在翁陶然關切地目光裏,還是一口喝完剩下的檸檬紅茶,憋着一股勁兒研究這魯班鎖,實際上心思早飛走了。

當飛艇停在小橋流水旁的庭院裏,艙門一開,應許就丢了擺件直接跳了下去。

應該等等翁陶然,這幾進幾出的院子,應許找個正門都找不着,但他已經等不及了,心裏的期盼驅動着他,讓他下意識地奔跑,跳躍過假山竹亭,再三步上牆翻過一處又一處障礙。

他嗅到一個味道,很輕很淡,似從最深處的院子裏傳來,他對這個味道很熟悉,仿佛是那将他張牙舞爪的噩夢攔腰斬斷的利刃,但這味道又來源于最柔軟的花。

什麽花?

應許停在了一處圓窗前,那氣味愈發濃郁了些,他想起來那是玫瑰。

此時正好是主星的午後,恒星徐徐偏西,主星的環境和地球相似,恒星的光芒也是白亮的暖金色,照在如煙如霞的窗紗上,投下應許執着的影子。

他透過窗紗和雕花,隐隐約約看見裏側榻上的身影,雪衣烏發,發頂有一對雪白的狐耳。

那人還在昏睡,側身卧着面朝向窗戶,應許看不見他的面容,卻能清晰地想象他蹙眉痛苦的神情。

應許轉身到了門前,門随着他的靠近,瞬間吱呀打開,應許無心懷疑,邁過門檻直奔床榻,狹小的空間裏玫瑰花的清香四溢,軟刀子一樣割着他心頭的血肉。

那人腳踝上鎖着銀白的鏈子,裸露的皮膚上遍布猩紅的劃痕,白裙寬松得幾乎裹不住他這一把枯瘦的骨,毛茸茸的狐尾從他裙擺下探出——應許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人正處在易感期裏。

應許半跪于床邊,屏住呼吸探手,細細地将他擋臉的烏發撥開,那對狐耳随着他的動作一顫一顫,應許終于能看清楚他的臉了,記憶中被血色模糊的皎月緩緩升起,與他線條柔和的側臉重合。

“應允。”應許輕聲地喚,呼吸都不禁發顫。

沉睡的美人眼睫輕顫,徐徐地露出一雙眼,深藍色,黯然無光猶如最深的海域,應許沒來得及收回手,就被應允擡手按住,蒼白嶙峋的手背看得應許心驚。

他一時忘記自己要說什麽話,只讷讷喚着:“應允,應允。”

他應當是有好多話要對應允說,可近鄉情怯,可他偏偏是個傻子。

應允攥着應許手腕的力度奇大,猛然撐坐起來向應許肩膀撲去,腳踝上的銀鏈子嘩啦作響。

應許乖巧地一動不動,任由他應允野獸般在他後頸處細細嗅着,溫熱的呼吸灑在了抑制貼附近的皮膚,起了細細密密的癢意。

而應允還嫌不夠,直接将半個身子都壓在了應許肩頭,他一口咬到抑制貼邊緣,用撕開血肉的力度,将應許後頸的腺體從抑制貼下扒開。

滿屋子的玫瑰氣息裏混雜着一股不徐不疾的雪松味道,應許伸出另一條胳膊,将床榻上輕盈如雪花般的應允摟抱住,随即頸後傳來撕裂的疼痛——應允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腺體。

應許很疼,這種疼直沖天靈蓋,從血管裏細細密密地漫開,但他不躲,就連顫抖都帶着隐秘的興奮。

“我終于又見到你了。”應許哭出泣音,眼淚止不住滾落眼眶,懷裏的雪花滾燙如燃燒的火,于他懷裏鮮活地掙紮。

頸後的疼痛慢慢消失,應允嘴上松開了他,胳膊卻一點點将他後腰收緊。

“小許?”他不确定地喚道。

“嗯!”應許響亮地應了一聲。

下一秒,應允的眼淚順着他又疼又燙的腺體滑過,應允說:“真的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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