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出走
第3章 出走
老鐘在地上一坐就是十幾日,因為…沒人能擡得動它。
和尚們聚集了多少人都沒能将古鐘擡起分毫,鐘沿死死地扣在石磚上,連根棍子都插不進去。
老鐘到底有多重,沒人知道,和尚們又從山下請來更多的壯漢,齊心協力,還是不行。
寺廟的住持只好暫時作罷,落也好,起也好,都是有它的命數的。
夜半無人,老鐘悄聲問鐘內的曲冬青:“你怎麽樣了?”
開始幾天,曲冬青沒有作答,直到第七天,才在老鐘肚子裏動了動,說了第一句話:“哎,你可憋死我了。”
老鐘心中大喜,他還沒死,只是說話的力氣尚弱,又試探着問:“你可還好?能出來嗎?”
“你看我像還好的樣子嗎?再容我修煉幾日,恢複些元氣。”
老鐘不敢多言,一般精怪折損了元氣乃是法力最低的時候,有的甚至被打回原形,再也不能施尋常之術,不知要修煉多久才能恢複。
接下來的幾日,老鐘兀自感到體內忽冷忽熱,冷的時候牙齒打顫,熱的時候又周身發燙,老鐘叫苦不疊,曲冬青說他在修複體內元丹,叫老鐘再忍耐些時日。
老鐘當日落地而罩,又使了定身法叫人動它不得,聞得寺裏傳來消息,住持又要請能人上山,移鐘上位,若再久耗下去,怕是不能夠了。
曲冬青終于被他念叨的不耐煩,況在鐘裏也憋悶壞了,剛剛有了些力氣,便遁地而出,平鋪地上,舌頭耷拉在嘴邊,兀自大口喘着粗氣,雪白的身上傷口已消失了不少。
老鐘的眼淚差點沒落下來:“你可出來了,他們明天就……”
曲冬青緩緩地向外爬去,老鐘忙問:“你又幹什麽?”
曲冬青有氣無力地:“進山去,找個地方好好養養。”逶迤地爬出幾米,又轉過頭望了老鐘一眼:“诶,我說,謝謝你。”
Advertisement
一別數月,曲冬青沒有再現身,老鐘也被所謂的能人——幾個練家子輕輕松松地又懸在了鐘樓內。
本以為曲冬青冬天不會在這裏過冬了,沒想到,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他回來了,冰冰涼涼的身子一下子蹿上老鐘,緊緊地纏住了,還是初見時那般模樣,對着老鐘的鼻尖,瞪着一雙巨眼問:“想我嗎?!”
“請,請自重,不要這麽熱情。”老鐘的眼淚又差點落下來,這個冬天,不會太寂寞了。
雖然高興曲冬青終于回來了,而且傷也都養好了,似乎還比從前粗壯了一些,可曲冬青忽然話少了好多,一睡好幾天,醒了也是望着遠方發呆,發完呆又沉沉地睡去,老鐘幾次逗他說話,試探性地打聽他究竟怎麽受的傷?曲冬青開始默不作聲,末了只低低地說了一句:“你就別問了。”
老鐘作罷,每每望着曲冬青漠然的神情,倒叫人心中憐惜。
幾場春雨過後,滿山的花都開了,上山的香客又多了起來,聞鐘聲能祈福,香客們拜完寺廟裏的菩薩,也會順道來鐘樓拜一拜,多拜一樣是一樣,總不會虧的。
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娃,手提竹籃,扶着母親進到鐘樓,上香跪拜,母親念叨着,盼着女兒将來可以覓得一個好夫婿,終身有靠,不愁吃喝。
老鐘心裏嗯了一聲,其實啥忙也幫不上,但覺這女娃子聽到母親的祈禱,嬌羞的一低頭,十分柔美可人。一擡眼,卻見梁上的曲冬青探出頭,定定地望着女娃,有些出神。
呃,老鐘一思忖,不禁莞爾,這蛇妖正值年少,看到明媚少女難免被其吸引,春情萌動也未可知,只可惜,人妖殊途,還是要找個機會規勸他幾句,他姨母報恩畢竟是承菩薩點化,這中間的是非曲折,功過評說,一言難盡,他莫要再因情念二字走了邪途才好,想起那次的争執,老鐘不禁惴惴犯難,若再重提白娘子報恩一事,曲冬青怕真的要拆了這鐘樓,跟他一拍兩散了。
誰知曲冬青恹恹地收回目光,趴在梁上一動不動,直到太陽落山,剩下最後一抹餘晖的時候,突然幽幽地開口:“老鐘,也許你說的對,報恩也不是誰都能報得了的。”
嗯?老鐘心內一沉,曲冬青重提舊話,不知何意,只讷讷地應了一聲。
“人心叵測,貪欲無窮,也許報恩不成反成了仇人,傷人害己又有何意?”
曲冬青這是怎麽了?不禁想起他大發雷霆那日,忽然心念一動,老鐘問:“你報恩未成,遭了劫難?”
曲冬青看了眼老鐘,目光飄向遠方,聲音低沉,好像随着最後一抹餘晖沉到山那邊去:“恩也好,仇也好,我現在都不想報了。”
曲冬青總是做着同一個夢,這個夢既真實又模糊,因為它的确真實的發生過,卻因時間太久,好多記憶開始變得模糊。
誰小時候不淘氣,不喜歡到處玩耍呢?何況是一條幾歲大的小蛇,東走走西游游,見什麽都好奇。
他爹媽大部分時光裏,有一半時間都是在找兒子,還有一半時間找到後…好吧,有時候罵幾句,有時候就得暴揍,懲罰的程度就看兒子這次跑去哪裏,失蹤了多久。
“你們知不知道白娘娘就是因為小時候太不聽話,到處亂跑,才被捕蛇的抓住,要不是許仙,她早就被人抽筋扒皮、取膽入藥了,哪還有後來的得道成仙?”
一窩小蛇崽子端端正正地盤在老師面前,蛇頭點地齊刷刷,只有曲冬青軟軟地攤在地上,望着樹林外透進的陽光,不知在想着什麽。
一粒石子飛過來,砸在曲冬青的腦門上,老師是條響尾蛇,嗓門也格外響亮:“尤其是你,曲冬青,盤好!”
曲冬青揉着痛處,怕她又請家長,只好重新盤起挺直了蛇身,老師瞪了他一眼,別的孩子早就臨聽教誨,吓得不敢離開蛇谷半步,也很少有單獨行動的,只有曲冬青,不懂一個怕字,經常游蹿出谷,不知去向,搞得全體老少集體大搜索。
蛇谷之外,險象環生,豺狼虎豹各有各的地盤,平常的飛禽走獸還好一些,萬一碰上了那些成了精怪的,難保不是一場惡鬥,雖然蛇毒兇狠,不懼其他生靈,但總有個措手不及的時候,上次為了從虎精洞裏要回曲冬青,出動了蛇谷十幾條好漢,好說歹說,虎精畏懼蛇多,這才把曲冬青放了,卻撂下狠話,要是再看見有蛇闖進虎穴,就一把火燒了蛇谷。
這次曲冬青肯定是挨了一頓胖揍,還被族中最高長輩——他爺爺,用捆蛇索将曲冬青倒挂在樹上,以儆效尤。
曲冬青垂在半空被吊了三天三夜,後來聽說當年白娘娘也被這麽吊過,心裏多少有些自豪,姨母當年恐怕也是這麽想的吧:不自由,毋寧死。
好了傷疤忘了痛,下了課的曲冬青,壓根不想回家,跟這個約河邊釣魚,跟那個約上樹掏鳥蛋,人家都不愛搭理他,好孩子就是好孩子,不跟曲冬青玩,也是一門必修的功課。
曲冬青爬一步拐三道彎,午後的陽光正好,曬得通身暖洋洋的,還是去河邊溜達一圈好了,捉幾只青蛙給老爸晚上添個下酒菜。
正想着,忽見前邊他爸媽晃着身形往這邊來,曲冬青一愣,馬上明白了,這是在放學路上堵他呢,怕他又不直接回家。
曲冬青一閃躲進濃密的草叢後,窺着他爸媽漸漸遠去的背影,莫名的覺得心裏憋屈得慌。失神落魄的不知行了多遠,只覺暮色籠罩,再一擡頭,曲冬青驚覺自己又在蛇谷之外了,卻不見每日裏巡邏的獄蛇把守。
這一次曲冬青沒有再回頭,索性繼續往外走,行得越遠,心裏憋的那口氣出的就越痛快。
天色漸晚,也不知身在何處,忽覺眼前一道黑影,一掠而過,曲冬青視力本就不好,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或許是哪只草蟲一跳而過,正好肚子餓了,草蟲也是肉啊,吃點是吃點,草裏搜尋了一番,屁也沒有,四下裏靜悄悄的,已是深夜,曲冬青尋到一塊石窩下,縮成一小團,睡了起來。
曲冬青是被一種莫名的危機感驚醒的,陡然直立起身,四下裏觀望,寂然無聲,這一覺睡的倒比在家中還深沉。
天已大亮,繼續趕路,行至一條溪邊,溪水清澈見底,魚兒游動,曲冬青捉了幾只魚蛙果腹,又洗了個澡,倍感清爽,一陣白光閃爍,小蛇不見了,一個白皙粉嫩的十來歲少年矗立在熠熠閃閃的溪水中,望着水中清晰的倒影,曲冬青不禁笑了。
雖然曲冬青劣跡斑斑,但修煉成績在同輩中并不差,他是班裏第一個會幻化人形的,連老師都吓了一跳,望着雙腿站立、滿臉堆笑的曲冬青,在場的人都愣愣的不出聲,幾條小母蛇的臉紅撲撲的,小公蛇們卻更加充滿敵意地望着曲冬青。
這事很快在蛇谷傳開了,正在曲冬青有些自鳴得意的時候,父母卻把他關進家裏又一頓教育,囑咐他今後不可再如此招搖變身,與其變幻成人,不如練好隐身法,關鍵時刻還能保得了命。
眼前又是一道黑影閃過,來不及辨清是什麽,轉瞬即逝,水中只是自己的倒影和晃動的水草,這次曲冬青下意識地擡起頭來,仰望天空,除了漂浮的幾朵浮雲,還是什麽都沒有。
身上襲來一陣寒意,曲冬青瞬間變回蛇形,一頭鑽入岸邊草叢裏飛速地游走,直跑到一堆亂石處,曲冬青縮在深深的石縫裏,上氣不接下氣,除了自己的慌張無措,一切安然無恙。
有點怪自己沒見過世面,蛇谷安全,可你還為何跑出來?雖然去哪裏并不知道,但是離蛇谷越遠越好的心念成了最大的動力。
接下來的日子裏,莫名的危機感并沒有消失,經常在曲冬青吃點東西,喝點水,打個盹的時候突然而至,可任憑曲冬青怎麽警覺探尋,卻什麽跡象也沒找到,就這樣疑神疑鬼的過了十幾天,早就不知游蹿到何方,這種讨厭的感覺始終沒有消失。
當曲冬青開始看到砍柴的樵夫和采藥人時,就知道這片山林離人的世界不算遠了,他又開始莫名的興奮起來,他喜歡看見人,看他們說話走路的樣子,看他們的穿衣打扮,還有身上的一切事物,有的用來砍柴,有的可以砸石頭,還有一種可以捧在手裏的小巧器皿,用來舀水、吃東西。
他有時也會模仿他們,男人和女人差別更大,連走路的姿勢都不盡相同,只可惜,他們卻沒有一個長得漂亮的,也不太幹淨,大多數都灰頭土臉,不論男女,頭發亂蓬蓬的,在腦後随意绾個髻,難道他們都不洗澡嗎?人類真是神奇的一族。
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曲冬青自己打破了,也許是過于貪戀山外不遠處那袅袅的炊煙和村落,饒是以他靈敏異常的聽力還是晚了半拍,猛一回頭,琥珀綠的蛇瞳倏地收縮成黑點,映出一個人影來,男人,瘦高、高冠束發,看不清全貌,卻是難得的幹淨,一襲白衣纖塵不染。
這人就在幾米開外,一點聲響都沒有,舉着一只小巧的弓弩,遮住了半張臉,那也是後來曲冬青見識了很多兵器後才知道的。
出于本能,曲冬青意識到,這男人手裏拿的應該是武器,而且,這個武器正對着自己。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