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小白偵探

第9章 小白偵探

電影制片廠的大院裏，很多二三層高的小樓都被租賃出去，商業時代了嘛，各部門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創收手段，養活一個偌大的制片廠，別說樓了，人都可以往外租，只要你給錢。

曲冬青第二天就按着報紙上的地址來到了制片廠，問了好幾個人，這才七拐八拐的在一個廢棄的大型道具房裏找到了這棟所謂的二層磚樓，沿着生了鏽的螺旋梯，爬到樓門口，剛一打開門，就聽見樓道裏傳來陣陣吵嚷聲。

樓裏很昏暗，憑借着窗外照進來的光線，曲冬青在走廊的另一頭找到了——老羅偵探事務所。

門開着，屋裏站着幾個男人，其中兩個男人在講話，誰也不讓誰的嘈雜，其實算不上争吵，一個在要錢，一個說沒有，其餘幾人抱着胳膊、插着腰地站在要錢男人的身後，虎視眈眈，屋裏的情況也一目了然，簡陋、淩亂，還有…真他媽的髒。

曲冬青不禁皺眉，又确認地看了眼報紙，沒錯，這就是招聘的地方。

因為下山時，臨時租住的地方有些倉促，住了才知道天天有孩子哭鬧，曲冬青喜清淨，寧可夜夜去睡動物園，也不再住那裏，可畢竟行事不方便，原以為按招聘廣告上寫的管吃管住，自己可以省點心，還能賺點銀子，現在看來，不是那麽回事啊。

站在門口又聽了片刻，曲冬青明白了，被追債的這位老羅是事務所的老板，不過看這裏外的情形，八成也就剩他一個光杆司令撐着門面，現在房租拖欠了幾個月，人家電影廠保衛科派人來要債，堵了幾次都是空城計，今天老羅本來是想斂點私人物品再也不回來了，結果就被保衛科的人堵在屋裏。

素梅嫂子找私家偵探肯定是跟老趙的事有關，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了，孟凡恐怕都不知道，曲冬青邁步進屋。

“你誰啊，幹嘛的！”

兩個争吵的男人同時發現了站在門口的曲冬青，曲冬青揚了揚手中的報紙：“來應聘。”

保衛科的人似乎抓到了什麽小辮子，扭臉沖老羅叫道：“好啊，你還說沒錢，沒錢你打廣告招人。”又扭頭對曲冬青道：“當心孩子，這家夥是個騙子，他連房租都交不起，哪還有錢發工資。”

老羅急忙辯解：“哎呀，那是我幾個星期前登的了，就是想好好接幾筆生意交房租嘛，現在人都跑光了，我還怎麽做生意？”又對曲冬青揮着手：“走，趕緊走，我這裏不招人。”

曲冬青沒有走，反而道：“我說，兩位好漢，能不能聽我講句話？”

沒人再搭理曲冬青，保衛科長一聲令下：“不給錢？開工！”

其他幾人早就等不及了，餓虎撲食的把老羅圍在了中心，曲冬青只好大吼一聲：“房租我來交，補齊欠款，再預付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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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衛科長又一聲令下：“住手！”

曲冬青缺什麽就是不缺錢，沒辦法，誰讓人家活了八百多年呢，歷朝歷代的好東西過手無數，白撿的就不少，趕上戰争年代撿的更多，光是墓裏那些好東西就清點不完，帝王将相，大戶之家，他都撿過，注意，是撿，絕不是偷，沒人要的東西他才撿，死人在他眼裏壓根就不是人。

曲冬青把這些好東西都埋在了懷恩寺後山的一個秘密所在，除了老鐘，沒人知道，他倒不是愛財，錢財對他來說，沒啥用，餓的時候還不如一只狍子來的實惠，可在人的眼裏，它們就是極好的，可以換來很多很多……

積攢這些財寶原本是為了報恩，恩人轉世為人，肯定很需要，也很喜歡，哪有人不愛錢的道理？曲冬青篤定自己不會走姨母以身相許被人诟病的獨木橋，那咱就走恭喜發財的陽關大道。

這次下山，曲冬青帶了點出來，一脫手就…時代不同了，這點東西越來越值錢了，曲冬青甚是滿意，揣着真金白銀，租了房，吃了幾頓好的，添置了一身行頭，純粹圖新鮮，那些絲織物可不如蛇皮貼身來得舒服。現在的人審美也不如從前了，越來不越講究，連女娃子都可以剃頭、刺青了，不過…看着倒是比從前都幹淨了許多，也漂亮了不少。

又買了個手機，這玩意人人都有，想必很有用處，替趙學年打着還錢的名義貼補了素梅的家用，其餘的一日三餐吃香的喝辣的，外加每天幾個冰激淩。

今天二話不說，又破費了一筆，打發掉制片廠的人，看着縮在一旁的老羅，曲冬青冷冷地問：“還不趕緊走人，留下等我管飯那？”

老羅跑的比山裏的兔子還快。

曲冬青獨自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裏，砸吧着牙花子，瞧這牆黑的，這地板粘的，這桌子破的……老羅租的是個套間，裏邊還有一間休息室，估計平時這人也懶，裏邊搭了張行軍床，扔了條破毯子，沒事睡個下午覺啥的，後來一天下來就剩睡覺了。

曲冬青微微一笑，改頭換面還得自己來。

那張破報紙找不到了，但素梅還是打聽到老羅的事務所，趁周末休息的時候來看看，雖然已經拜訪過幾家偵探社，但人家一聽刑警隊長四個字，都沒人敢接這個案子，幹這行的誰還沒在衙門裏有幾個眼線，趙學年的事多少都知道些，這錢不好賺，沒準還要得罪人的。

有個好心人推薦了老羅這裏，說此人在這行裏原先也算有點名氣，後來老婆跟別人跑了，生意也大不如從前，如果為了錢，沒準能接。

素梅抱着最後一點試試看的心理，來到了制片廠的廢棄小樓，站在門口不禁一愣，門上貼的銀灰色的标牌：小白偵探事務所。

嗯？素梅遲疑着敲了敲門，裏邊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請進。”

望着站在門口張着嘴緊盯自己的素梅，曲冬青起身相迎，熟絡地叫了聲嫂子。

素梅好半天才回過神：“怎麽是你？曲冬青！”随即向後一退，眼裏充滿了警覺，這世上有些事過于的巧合，那未必就真的是巧合了。

“嫂子，淡定，聽我給你解釋。”

素梅掏出包裏的手機，依然站在門口，保持一個距離，示意曲冬青，你倒是解釋給我聽聽。

曲冬青不僅長相占了很大便宜，叫人實在讨厭不到哪兒去，演技也是說來就來，不可小觑，馬上劃出了第一個重點：“我是趙哥在外邊的眼線。”

身為一名警察的妻子，素梅知道老趙工作的特殊性，所以很少過問，但也知道警察辦案裏的一些彎彎繞繞，很多案子是離不開眼線的協助的，作為眼線的保護傘，老趙肯定不會跟別人透露半個字，包括家裏人。

“那你那天怎麽不說明白？還錢是騙我的？”

“不，沒騙，趙大哥的确幫助過我，所以他的死，我更想查清楚，那天去家裏主要是還錢，何況孟凡不是在嗎，有些事…我還沒想好怎麽跟他說。”

“你早就知道孟凡？”

曲冬青一笑：“嗯，我知道他，他卻不知道我。”

素梅倒也理解，于是又問：“這家事務所不是老羅的嗎？”

“他早欠債跑了，索性我盤過來了，有了這個身份我也好查一些事，嫂子，你也知道，有時候趙大哥不方便出面去跑的，就派我去，他的事，我不見得知道的比孟凡少。”

那倒也是，素梅眼裏的警覺減輕了，看着年輕俊朗的曲冬青，思索了一番，又說：“我想還是算了吧，就當我今天沒來過，不過，如果孟凡來找你，希望你能配合他，其他事，你還是不要參合了。”

曲冬青喚住了轉身就要離去的素梅：“請等一下。”

素梅轉過身，曲冬青淡淡地問：“嫂子，你是不是不太信任我？”

素梅有點尴尬，的确，這麽個小偵探社，就他自己一個人，二十出頭的樣子，看着瘦巴巴的，老趙的死，怎麽能托付給這麽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呢？

曲冬青直視着素梅，輕聲說：“趙大哥可是很信任我的。”

素梅心中一動，神情瞬間哀傷，曲冬青的話還在繼續：“也不怕嫂子笑話，那會兒家裏困難，我也經常小偷小摸的，但趙大哥從來都沒有看不起我，總是接濟着，能幫的他一定幫，我後來也是為了報答他才幹的眼線，起初趙大哥是不答應的，但架不住我能幹啊，幫着破了好幾個案子呢，也拿了不少獎金，要不，也不會有今天。”

在塑造自身光輝形象上，曲冬青向來也是很能幹的，也從來不會臉紅，心下腹诽，趙學年啊趙學年，要不是看在你生前是個良善之輩，我今兒才懶得說這些屁話。

看着素梅有些動搖，曲冬青再接再厲：“雖說孟凡在衙門口當差，可未必有我這查着方便，他明着不好查，不如和我一起轉入地下，一個好漢還三個幫呢，你說對吧嫂子？”

素梅居然點了點頭，沒想到曲冬青年紀不大，說起話來倒是那麽回事，這孩子也透着機靈，說不準真能查出個什麽來。

見素梅完全放松了，曲冬青重新張羅着：“來，嫂子，來了這半天了，喝口水。”

素梅喝着曲冬青沏的龍井茶，這才開始打量起偵探社來，簡潔、素雅，窗明幾淨，裝飾的還不錯，就如同眼前這個男孩一樣，幹幹淨淨的叫人心裏舒服。

“這就你一個人？”

“對，我喜歡單幹。”說罷，想起自己剛忽悠完一個好漢三個幫什麽的，馬上說：“有時候一個人更方便。”

放下茶杯，素梅問：“你已經開始了嗎？”

“什麽？”

“你打算怎麽查？”

曲冬青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想先從趙大哥死前經手的一些案子開始查起。”

素梅點了下頭：“你倒是和孟凡想一起去了。”

曲冬青脫口而出：“趙大哥也這麽說。”

素梅一愣：“什麽？”

“哦，我是說，按着趙大哥平時辦案的思路，也會這麽說的。”

曲冬青正色道：“事故現場我已經去過了，的确沒有什麽新的發現，我想孟凡已經查過出事的車輛了，以他的專業，應該也沒查出什麽來吧？”

素梅開始對曲冬青有點另眼相看了。

“嫂子，你叫孟凡聯系我，有些事，我得和他當面說。”

素梅又是一絲猶豫：“這個……”

曲冬青緩聲說：“我想在這件事上，他一定比我更不願意放棄。”

剛從局長辦公室摔門而出的孟凡，黑着臉走回自己的辦公桌，無視周邊投來異樣的目光，一個人死了，除了剛聽到消息後大家震驚過，參加追悼會大家悲傷過，沉悶了沒兩天，活着的人該接案接案，該開會開會，該吃吃，該睡睡，辦公室裏又開始有人開玩笑了，只有他自己，還活在趙哥死亡的陰影裏，不信不甘，不能接受這個結局。

手機震動了一下，孟凡拿起來，兩條信息，一條嫂子的，跟他說了聲加一下曲冬青的微信，他有事找你。

另一條，一個叫“曲冬青”的陌生人請求加入好友。

孟凡把手機丟回桌上，繼續寫領導要求的報告，目前來講，寫報告算是對他的一種安置，想接案子，就得先遵守紀律，服從命令，別鬧騰。

寫了大半天，手機又響，曲冬青發來添加好友留言：瞎了？快點加我！

孟凡眯了眯眼，索性把手機丢進了抽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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