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雛兒
第10章 雛兒
從某學校出來,孟凡咬着下唇開始琢磨這事,這是他思考問題時的一個小習慣,按曲冬青自己所說的那些生存軌跡,他查了一溜遍,學校、拘留所,都可以證明一件事,曲冬青貌似并沒有撒謊。
素梅嫂子居然會相信曲冬青?甚至委托他去查趙哥的死因?孟凡想想就覺得這事不靠譜,甚至覺得有點可笑。
還線人?
怎麽想都不對勁,這人跟趙哥認識不止一兩年,以自己跟趙哥的關系,卻絲毫沒有聽他提起曲冬青半個字,即便是過去查案,也沒有任何的記憶點是關乎曲冬青的,這個人就像憑空冒出來的一樣,表面越是沒問題,越叫人覺得背地裏有問題。
問題說來就來。
剛回到局裏,有人就丢過來一個案子,要不是隊裏人手不夠,孟凡還得繼續寫報告。
昨晚上海關扣了一批即将出境的文物,根據文物有關部門鑒定,裏邊有兩件是保護級的,從未在世面上出現過,物主已經被扣押,據本人交代,是從本市最大的古玩市場裏買到的,并不知道文物的出處和級別,他可以提供賣主的一些情況,願意積極配合,争取寬大處理。
孟凡合上文件,老油條,這話也就能信一半,那怎麽知道過關的時候玩貓膩?不管怎麽說,來活了。
忙活了一下午,賣主大魚果然滑得像條魚,早聞風溜了,就逮住他手底下的一個小喽啰,孟凡親自過的審,開始也沒覺得怎麽着,像這種倒買倒賣文物的案子每年都得接個十起八起的,該抓抓該判判,性質不嚴重的,沒多久出來繼續幹。
像大魚這樣的老手,不僅親自下墓掏過洞子,也會明面上看誰家東西好,想辦法弄到手,一倒手就賺個三年五載不愁吃喝,早就上了警方的黑名單。
小喽啰也是慫包一個,還沒等怎麽審就竹筒倒豆子,說那幾件文物也是老板從別人手裏收上來的,而且是從前沒打過交道自己撞上來的,在市場裏溜達了大半天,人家一看他那歲數,都懶得搭理他,我們老板開始也是逗他玩,結果一看東西,嘿,魚爺當時就把這人領走了,都沒叫我跟着。
“說說那人的具體情況。”
“年輕、俊俏,特別的紮眼,穿着一身白衣服,看着挺機靈卻還是個雛兒。”用他們的行話,雛兒就是生手的意思,好騙好蒙。
“說的再具體點,身高,體重,有什麽特殊标記……”
小喽啰努力回憶着,小嘴叭叭地:“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的,特別白,特別俊,跟個妞兒似的,不,比妞兒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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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同事不耐煩地敲着桌子:“注意用詞,知不知道這是哪兒!”
孟凡擡了下眼皮,不知怎地腦海裏就蹦出了一個光輝形象,此雛兒骨骼精奇天賦異禀!
出了審訊室,打開手機一看,素梅嫂子喊來家吃飯,順便有事相商。
曲冬青還在執着的申請加為好友,十幾條留言,只重複兩個字:加我!
平均每隔兩個小時,就來一條,最後一條終于換了個詞:你行!
孟凡忽然笑了,是特麽給氣笑的。
“喲,孟凡,好久沒見你笑了,這是哪個姑娘啊?”對面同事一拍他肩膀,打着哈哈。
孟凡一扯嘴角:“什麽姑娘,來案子了!”
“也是,你啊,案子比姑娘香。”
當孟凡走進素梅家的小院時,就看見曲冬青和曉峰兩個人正在葡萄架下支起的小桌上玩拼圖,一人一個冰激淩,曲冬青果然很白,襯得兩片嘴唇濕潤紅豔,還是那麽沒吃相,嘴角挂滿了奶油,鼻尖上還蹭着一小塊,晶瑩亮澤,也不用紙擦,舌頭一伸一轉,就當擦過了,孟凡還真沒見過誰舌頭這麽長且如此靈活的。
素梅從屋裏出來倒垃圾,看見孟凡呆站在院裏,喊了一聲:“孟凡。”
孟凡回過神,喊了聲嫂子,曉峰一眼看見孟凡手裏的冰激淩,蹦過來喊孟叔叔。
孟凡把冰激淩遞給他,瞟着曲冬青,曲冬青也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繼續玩拼圖,連招呼也沒打。
素梅哄着把曉峰手裏的冰激淩拿了過來:“剛吃過一個不能再吃了,要吃飯了,肚子會痛的。”
曉峰不滿地哼哼着,卻也聽媽媽的話,不敢再執拗,素梅趕緊将冰激淩遞給了曲冬青,曲冬青又大口吃起來,孟凡一垂眼皮悶聲不響地進屋。
婆婆今天炖了一大鍋牛肉,連帶着好幾個菜擺滿一桌子,孟凡看了看拿着筷子兩眼冒光的曲冬青,低聲說:“這是宰了一頭牛啊。”
素梅說:“這些都是曲冬青買來的。”
曲冬青已經開始跟曉峰比着要吃肉,素梅從身後的櫃子裏拿出一瓶酒,孟凡見狀趕緊說:“嫂子,你知道的,我不會喝酒。”
素梅:“這酒是老趙剩下的,今兒個都喝點,我有話跟你們倆說。”
孟凡不再多說,幫着擺好酒盅,曲冬青也停了筷子。
素梅将三個酒盅都倒滿,又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今天,特意請你們過來,一是為了感謝,感謝什麽…太多了,一兩句說不完,總之,為了你們沒忘記他,為了你們的不放棄,我替老趙也替我自己,敬你們。”說罷,一仰頭,素梅先幹為敬。
孟凡叫了聲嫂子,舉着酒杯有些遲疑,看了眼曲冬青,曲冬青已經仰脖喝了。
素梅望向孟凡:“孟凡,我信曲冬青,因為他也曾經是老趙信任過的人。”
孟凡默默舉杯也幹了。
素梅又将第二杯酒斟滿:“這杯是為你們兩個也是為我自己鼓鼓氣,調查老趙的事沒那麽簡單,目前什麽線索都沒有,希望很渺茫,不論結果怎麽樣,我都接受。”
三人又将第二杯幹了。
舉起第三杯,素梅已是淚花閃爍:“第三杯,我只有一句囑托,你們兩個人一定要相顧安好,若你們當中任何一人出了事,嫂子寧可你們什麽都不查。”
孟凡喝了第三杯,耳根開始發熱,只聽曲冬青的聲音慢悠悠地鑽進耳朵:“嫂子,我會照顧好孟凡的,只要他不給我添麻煩就行。”
孟凡眉毛高挑,目光射向曲冬青:“你先顧好你自己,最好也別給我找麻煩。”
一直靠在外婆身上聽大人們講話的曉峰,忽然嘆了口氣,又深沉又老氣,素梅被兒子逗得破涕為笑。
飯後,孟凡提出要去曲冬青的偵探事務所看看,曲冬青欣然應允。
倆人都不講話,聽着出租司機嘚啵一路,很快到了制片廠,曲冬青率先下了車,孟凡把賬結了,跟着曲冬青往黑乎乎的廠院深處走去,曲冬青自顧自地說了句:“這黑,孟警官小心點。”
孟凡悄悄地取下腰間的手铐。
掏出鑰匙,曲冬青開了門,還沒等摸到電燈開關,整個人忽然就被奇襲了,後脖頸子一下子被人鉗住,兩條手臂也迅速攏向身後,一對冰涼的鐵家夥拷住了雙腕,曲冬青的半張臉也被按在了牆上不能動彈。
叫孟凡沒有想到的是,被制住的曲冬青不但沒有絲毫的驚慌,還忽然輕笑起來,略帶磁性的嗓音在黑暗裏幽幽地飄蕩:“幹什麽凡哥?你弄的我好癢。”
孟凡沉聲喝道:“別廢話,誰準許你叫我哥了?”
曲冬青嗤地又一聲笑。
為了防範曲冬青有機可趁,孟凡很職業地頂開嫌犯的雙腿,叫對方沒有反抗的餘地,對于曲冬青來說,背後怪癢的。
“請問孟警官,能給個理由嗎?”
“自己犯過什麽事,不知道嗎?”
“我犯過的事?容我想想……”
黑暗中,安靜了幾秒,曲冬青輕嘆:“太多了,一時也想不起什麽了。”
“那好,我問你什麽你答什麽,還想耍花樣,咱們就換個地方談談,要不是看在素梅嫂子的份上,直接給你帶局裏。”
曲冬青倒很痛快:“行,你問吧。”
孟凡:“你到底是誰?怎麽跟趙哥認識的?為什麽要接近嫂子?”
曲冬青想了想:“我說凡哥,哦不,孟警官,咱倆能不能換個姿勢談?我這樣很不舒服。”
孟凡橫在曲冬青頸後的手又用力向下一壓,直接否決:“不能,就這麽談。”
曲冬青語聲驟冷:“我說能,就能。”
接下來的幾秒,是孟凡很久都想不明白的黑暗瞬間,只覺得懷裏一空,壓在牆上的曲冬青忽然不知怎地就轉到身後,孟凡猛地被他箍在懷裏不能動彈,與此同時,原本拷在曲冬青腕上的铐子,不知什麽時候拷住了孟凡的雙腕,又像條魚似的,被曲冬青整個翻過來按在牆上。
倆人面對面,兩雙眼睛在黑暗中熠熠閃亮,一絲冰涼的氣息帶着某種淡淡的幽香拂過鼻尖,孟凡的大腦短暫的失去運轉能力,不禁氣血翻湧:“你怎麽能……”
“我怎麽就不能?”曲冬青暗笑,除了蛇谷特有的捆蛇索能綁得住他,一副破手铐算個屁啊。
黑暗中,倆人靠在牆上,曲冬青并不撒手,語聲幾分戲谑:“接下來,我問你什麽你答什麽。”
對這種瞬間遭遇逆襲的狀況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的孟凡,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人家的熊抱裏,頓時掙紮起來,可惜,越是想擺脫越被箍的更緊。
曲冬青力氣大,孟凡早就領教過了,第一次見面就被這小子莫名其妙的擺脫了,還抹了自己一臉冰激淩,第二次更過分,自己的手铐拷住了自己,簡直是種恥辱,作為一名從警校到隊裏,武力值一直名列前茅的人來說,在同一人手裏一度挫敗,還是這樣一個清瘦的就知道舔冰激淩的小屁孩,孟凡的自尊心就像被狠狠摔破的玻璃杯,碎了一地的渣。
心裏惱怒,孟凡也不再費勁掙蹦,幹了這麽多年的警察,什麽貨色沒見過,反而冷靜下來:“你想問什麽?”
“幹什麽拷我?”
孟凡也用商量的口吻進行交涉:“你能不能先放開我,咱倆好好說?”
曲冬青也學着孟凡剛才的蠻橫,加重了語氣:“不能,就這麽說。”
對于曲冬青來說,一個警察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人,壓根沒覺得這人能把自己怎麽着,誰知孟凡的下半身忽然向前頂來,原本就貼在一起的身體,更加的密不透風,曲冬青已經能清晰的感覺到某種只屬于雄性動物特有的物什,耳邊是孟凡靠過來的嘴唇輕吐的話語:“行,那咱倆索性再親近點談。”
曲冬青松開手臂,一把推開孟凡,孟凡借勢向後跳了一大步,知道自己暫時拿不下這小子,卻也不想再被他拿下。
屋裏的燈亮了,曲冬青看着雙頰微紅的孟凡,淡淡地說:“人心果然狡詐。”
被人說狡詐還是頭一遭,再加上曲冬青略帶幾分鄙夷之色,孟凡的臉更加紅了,不禁憤憤地:“你還有臉說我?自己是什麽人不知道嗎?”
曲冬青冷聲質問:“為什麽用那玩意拷我?”
手被拷在身後,孟凡只好示意曲冬青自己過來看,曲冬青也不怕他耍什麽詐,從孟凡上衣口袋裏掏出來一看,是兩張照片。
曲冬青眯着大近視眼,仔細辨認,照片上東西眼熟的很啊,一只白玉的手镯,另一個是青釉色的蓮花碗,這不就是自己剛下山時用來換銀子的幾件寶貝中的兩件嘛?
曲冬青看向孟凡:“你怎麽會有我的東西?”
這簡直就是不打自招,孟凡微微一怔,曲冬青還真是一個率真、耿直的犯罪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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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