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驗屍

第27章 驗屍

午夜的殡儀館，一片死寂，屈指可數的幾盞燈照得四周陰慘慘的。

“這裏好安靜，冬哥哥，我們會不會碰到幾只好玩的東西？”

“哪裏安靜了，到處都是你的喳喳聲，我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你跟來幹嘛？”

方萃嘿嘿一笑：“人家好奇嘛，你白天怎麽不找個機會看清楚？”

“我總不能當着周雪琛的面鑽進她媽媽的屍體裏吧？再說，名正言順的走個程序，免得事後跟孟凡那個假正經解釋不清。”

方萃笑道：“就是，我總比孟凡要強些。”

“他至少比你安靜。”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怕他非要看你驗屍，才又弄爛他的屁屁。”

曲冬青斜睨着方萃：“你知不知道男人最煩女人什麽？”

“什麽？”

“話太多。”

方萃一撇嘴：“老鐘就喜歡聽我說話。”

“寂寞的時候，我放個屁，他都能聽半天。”

“曲冬青，你知道女人最讨厭男人什麽——自以為是，老鐘就不像你，懂的越多反而越謙遜。”

曲冬青笑了下：“一口大爛鐘也算男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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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萃忽然停住腳步，虎着一張俏臉：“當然算！”說罷，化身一道綠光向殡儀館那棟矮樓飛了過去，曲冬青嘁了一聲，真是搞不懂女人，說變臉就變臉，随即也化成一道白光追了上去。

白天兩個人已經跟着周雪琛來過一趟殡儀館了，這會熟門熟路的很快就來到地下室，走廊裏的燈光更是清淡慘白，一些模糊的影子晃動着，忽然集體定格，朝向這邊，似被什麽驚擾，瞬間又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方萃悄聲地：“我說什麽來着，果然有好玩的，可惜，他們怕你，你一來把他們全吓跑了。”

倆人緩步向裏走，鬼，是靈界裏最低微的一種存在，在沒有輪回轉世前，只有極少數作惡之人會在死後被鬼差當場捉拿，不許他們在人間逗留半刻，就像緝拿逃犯一樣，立即帶往陰間接受審判。

大部分人死後魂魄離體，有一段時間是自由的，枉死的、或心願未了的，逗留的時間會更長，最終還是要進入下一個輪回。

只有魂飛魄散，才會消失得幹幹淨淨，但通常這樣的事不會發生，除非…遇到更強大的靈，譬如，一條千年蛇妖，真要犯起混來，不僅可以拘魂禁魄，也可以将他們瞬間吞滅，永無輪回。

曲冬青向來對鬼魂視而不見，一是不屑，其次也沒那個必要，你過你的奈何橋，我修我的成仙道，各不相擾，像趙學年那樣實屬例外，若不是有老鐘護着，也不敢輕易在曲冬青面前露臉，一般的鬼魂如果自己不願意就不會現身，更不會騷擾曲冬青這樣的靈妖。

曲冬青幾次招黃少東的鬼魂來問問，卻都無果，一種可能黃少東人還沒死，二是黃少東死後被鬼差拿走了，再有，他實在害怕不敢露面，曲冬青若強行拘人魂魄，不僅有損道行，還會幹擾靈秩，觸犯天規的，只有在神佛的大光明裏，不管你是妖還是鬼，才會無所遁形。

可惜，曲冬青畢竟是妖不是佛，也只得作罷。

來到停屍房，找到安放周媽媽遺體的冷凍櫃，輕輕一拉抽屜，一層冰碴的周媽媽冒着冷氣躺在他們的面前，曲冬青立化一道白光進入周媽媽的體內，方萃抱着胳膊輕嘆：“孟警官，你做夢都想不到你弟弟是這麽驗屍的吧？”

驗屍官很快就出來了，并得出了一個結論，周媽媽是中毒而死的，具體什麽毒，一時說不清楚。

方萃驚訝地：“連你都不知道？那這毒可非同一般了。”

曲冬青嗯了一聲：“世間萬物，毒者皆不相同，此毒并非單純一種毒所成，我除了能嗅到一點動物的血腥味，其他成分就不好說了，這毒很是古怪，無色無味入血後自行消失，雖不能立即取人性命，卻能在幾天之內激發人的潛在病症，又能快速導致器質性衰竭，一點中毒的跡象都沒有，就跟正常死亡一樣，他們的法醫沒查出來，恐怕也是這個原因，周媽媽一個心髒原本無毛病的人，中了此毒後才誘發了心髒病，也許那個趙英芬的腦溢血也并非偶然，可惜屍體火化了，沒地方查去。”

方萃畢竟比曲冬青混世日久，想了下說：“你說的毒應該是一種合成的，他們人類總是喜歡研究這些，把各種不相幹的東西結合來結合去，制造出很多新事物。”

曲冬青思索着：“周媽媽一個普通老太太，怎麽會中這麽稀奇古怪的毒呢？”正說着，方萃輕輕拍了下他的肩頭，示意曲冬青看後邊。

曲冬青轉過身，便看見一個老太太縮在停屍間的角落裏，時隐時現，慘白的臉上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和方萃。

曲冬青沖她微微一點頭：“你好，周媽媽。”

片刻，周媽媽極其微弱地說：“你們好。”

方萃啧了一聲：“她好像不怕你诶。”

曲冬青：“她已過了頭七，早就不應該在陽世了，魂魄這麽微弱，八成是憑着一點執念才沒散去，可能沒認出來我們。”

周媽媽聽到，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們兩個都不是人，白天見過了，我女兒委托你們調查我的死因。”

知道曲冬青是什麽還能平靜如常的鬼魂，倒也不多見，曲冬青有點佩服這個老太太了。

周媽媽似乎很努力地保持現出身影，聲音也是斷斷續續的：“剛才聽你們說我是中毒死的？”

曲冬青反問她：“你不知道嗎？”

周媽媽搖搖頭。

曲冬青和方萃互看了一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中毒死的。

“你們聽我說，我的時間不多了，只想告訴你們，我和趙大姐還有其他兩個人，應該都是被人害死的，不是死于病症。

“有什麽證據嗎？”

周媽媽的語聲極其緩慢：“別忘了，我是個醫生，一顆健康的心髒卻死于心髒病，這不是偶然，趙大姐在爆發腦溢血之前，她的心髒已經開始衰竭了，另外兩個人也是如此，在死之前都有類似心衰竭的現象，開始我也沒太在意，人老了，各種病都會找上門，今天還陪你說說笑笑的老夥伴，明天也許就不在了，所謂長壽不過是比人家多熬些年頭罷了。”周媽媽面露凄惶，瞬間身影便模糊了。

曲冬青輕輕吹了口靈氣，周媽媽的身影又顯現出來：“謝謝啦，”喘息了片刻才說：“從今年春天舞隊開始活動後，隔斷時間就有人過世，還都是突發性的心衰引起的并發症，我可能天生過于敏感，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把她們死前的檢驗報告要了來，病理分析後，才發現這些死亡都是存在誘因的，只是我不知道誘因究竟是什麽，現在聽你們一說，應該是一種毒素了。”

“那只狗死了和這件事有關嗎？”

“趙大姐的狗死的很突然，你們應該也調查了，那狗其實也是死于心髒衰竭，小動物總是比我們的生命更脆弱，病征也更明顯，我把這些分析都寫在了一個筆記本上，原本是想找我的一個研究生物學的朋友幫忙，他在一個很權威的機構裏，可惜，還沒來得及去找他，我自己也出事了。”

“那個筆記本在哪兒。”

“就在我書桌的抽屜裏，墨綠色的，雪琛知道的。”

“本子已經找不到了。”

周媽媽瞪着烏黑深陷的雙眼，慘白的臉上露出迷惘：“怎麽會，那個本子一直都放在抽屜裏。”

方萃很肯定地：“周姐姐把你的東西都翻了個遍，真的找不到了。”

曲冬青沉吟道：“周媽媽，你再仔細想想，在你去世前的那幾天裏，有沒有接觸過什麽平時不接觸的？或者吃過什麽，喝過什麽？中毒總是要有契機的，還有那幾個老人，你們之間有沒有共同接觸過什麽人？什麽事情？”

周媽媽毫無光澤的眼珠略微轉動了一下，努力了半天，搖頭道：“我們除了傍晚聚在一起跳個舞，其他時間都是忙活自家的事，她們比我還要忙，做飯、看孫子，照顧一大家子，人老了還能被人需要，也算是另一種幸福吧。”

“那跳舞的時候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事？就發生在你們幾個人身上的？”

周媽媽慘淡一笑：“還能有什麽，大熱天的，除了跳出一身汗，就是被蚊子盯個滿身包，不過雪琛很孝順，每次都囑咐我噴上驅蚊劑再去跳。”

曲冬青皺了皺眉：“驅蚊劑？你們都噴嗎？”

周媽媽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不會是驅蚊劑的，除了我，她們幾個都嫌那東西有味，不噴的，頂多是拿着蒲扇轟轟蚊子罷了。”

“我聽說三年前因為跳舞的事情，有個男的與你們發生了争執，犯心髒病死了？”

周媽媽沉默半晌：“是啊，我也知道我們的音樂的确太吵了，其實我跟舞隊的組織者提過幾次，降低一些音量，可她們說人這麽多，音樂小了後排的人幾乎聽不到，還怎麽跳，再說哪條法律規定不許大家跳廣場舞了？

我那會剛去，跟大家都不怎麽熟，再加上我不太愛參合這些事，随她們去好了，小區裏不少人都報過警，但也沒什麽用。

那個男的因為孩子要考大學在家溫書，他家樓層底，窗戶離我們跳舞的地方最近，幾次找舞隊理論，但誰也不搭理他，後來他就砸了我們的喇叭，舞隊的人就跟他吵了起來，越吵越激烈，沒想到他心髒病犯了，倒在那裏，我馬上實施急救，大夥又幫着叫救護車，可惜，救護車來的時候，其實他已經……”

周媽媽難過地搖搖頭：“我是盡力了，聽說他老婆死的早，自己一個人拉扯個孩子，也是不容易，這些事，沒有人想發生的。”

曲冬青略一沉思：“去世的這些人想必就是當年吵架的那些人吧？”

周媽媽深深地看向曲冬青，似乎明白他的用意：“吵架的人很多，不止她們幾個，可我沒有，我是不會做那種事情的，我想，應該跟那件事沒什麽關系，不然的話，不是還要死更多的人？”

“你見過那個孩子嗎？”

“當時那個孩子并沒有在争吵的現場，救護車來的時候只匆匆瞥了一眼，十七八歲的男孩子倒很安靜，不吵不鬧地陪着他爸爸上了救護車，後來聽說他爸爸死後，他被親戚接走了，沒多久房子也賣了，沒人再見過他。”

周媽媽輕聲哀嘆：“孩子于父母，父母于孩子，沒了誰，都是可憐。”

一瞬間，蛇谷中兩個尋找兒子的身影在心頭一閃而過，曲冬青沉默片刻，又問：“周媽媽，我得從你身體裏拿走一點肝髒，去找你說的生物學家，你不介意吧？”

周媽媽居然笑了笑：“原來蛇妖也需要科學幫忙的？”

曲冬青也笑了：“與時俱進嘛，我既然答應你女兒調查此事，就一定會給她一個結果。”

周媽媽面呈凄楚之色：“雪琛這孩子，總是這麽執着，現在我死了，就剩下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可怎麽好，也許我失敗的婚姻對她影響很大，三十歲的老姑娘，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一個人飯都懶得做，這叫我怎麽能安心離開呢？”

方萃嘆道：“是啊，周姐姐說一個人不用起火了，自己在啃漢堡包。”曲冬青胳膊肘準确無誤地撞了方萃腰眼一下，這鳥人嘴巴永遠都比腦子快。

果然，周媽媽更加難過：“雪琛從來不吃那些垃圾食品的，以前我給她買過，她寧可餓着也不吃。”

曲冬青的目光閃動：“是嗎？誰都有偶爾改變一下習慣的沖動，周媽媽，你确定你女兒沒有男朋友嗎？”

周媽媽的影子更模糊了，聲音聽上去十分悲切：“沒有，所以我才更不安心，我可不可以請你們給雪琛捎句話？”

方萃為難地：“周媽媽，我們只負責查案，不幫死人傳話的。”曲冬青胳膊肘再次撞向方萃的腰眼，然後問：“帶什麽話？”

周媽媽的身影近乎透明，聲音更是飄忽：“跟她說，兩個人生活總比一個人好，我希望她的幸福是成雙成對的。”

曲冬青：“好，我會轉告她。”

就在周媽媽即将消失的時候，方萃忙問：“周媽媽，你難道就不想等我們查出是誰害了你嗎？”

周媽媽搖着頭：“只要我女兒平安幸福，誰殺了我都不再重要了，拜托你們了。”

曲冬青淡淡道：“我一定找到下毒之人，人活一世不過百年，自有因果和定數，周媽媽安心去吧，不必再糾結此生了。”

“謝謝……”随着語聲的消弭，周媽媽的身影也消失了。

曲冬青扭臉看方萃：“若誤了投胎的時間，會折損下一世的福祉，你又何必強行留她魂魄？”

方萃有點委屈：“都不知道是誰害死了自己，替她不公而已。”

曲冬青的目光望向周媽媽消失的地方：“她的執念不在于兇手是誰，而是她的女兒過得幸不幸福。”

方萃默默地點了點頭，修為不同自然看見的也有所不同，這次她不得不承認，曲冬青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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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醫學部分，抱歉，小指不是學醫的，純粹大外行，只是在寫文時做了些功課，但肯定不夠專業水平，保不齊還有明顯的BUG，還望魚寶們包容見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