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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31】
【31】/晉江文學城首發
紫霄殿內燭火通明, 福慶躬着身子道:“骊山來的信,聽劉貴兒說,今日一早太子妃身邊的宮人就給他送去, 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妥善交到殿下您手上呢。”
裴琏瞥過那兩封信和那個藍灰色花羅包袱, 抿了抿唇, 掀袍坐下。
他先拿起明婳的信,封皮上書:「太子親啓」。
拆開之後第一句卻是:「子玉哥哥,見字如晤, 展信舒顏。」
一旁的福慶清楚看到太子原本微繃的側臉,竟在看到太子妃的書信後柔和了幾分。
心下不禁稀奇, 太子妃寫什麽了?竟有這般奇效。
其實明婳也沒寫什麽, 都是些吃喝玩樂的瑣碎小事, 譬如今日結交了某某家的小娘子,明日宴會上吃到的獐子肉特別鮮嫩, 後日小娘子們在花園裏辦了個裙幄宴……諸如此類, 沒甚意義,卻滿滿寫了兩頁紙。
最後一句倒是顯露些許情緒,大意是說骊山日子豐富多彩, 他不來實在是虧大了。
裴琏扯扯嘴角,将信放下, 又拆開了裴瑤送來的那封。
小公主送來的信只有短短一句話——
「皇兄, 我每晚都抱着嫂嫂睡哦!嫂嫂可香了!嘻!」
裴琏的眉頭不覺蹙起。
福慶在旁看得心驚膽戰, 長樂殿下是寫了什麽, 竟叫殿下這般不虞。
可他問也不敢問, 只得屏息凝神, 揣着小心看着太子放下書信,拆開那個包袱。
包袱裏也是一堆瑣碎, 幾枚紅彤彤的野山楂、兩朵已經蔫兒的薔薇花、一只草編的小狗,小狗腦袋上還插着個草編的小蝴蝶……
這奇怪的造型,裴琏拿起,看了又看。
福慶見狀,笑道:“這是長樂殿下編的嗎?怪有趣的呢。”
裴琏:“………”
按照書信裏所寫,這蝴蝶小狗應該是他那小妻子親手編的。
果真還是個孩子心性。
裴琏無奈搖了下頭,又吩咐福慶将那幾顆野山楂拿下去分食,那兩朵蔫兒的薔薇花和草編小狗則随着書信收進了匣子裏。
福慶接過野山楂,謝了賞賜,又輕聲詢問:“殿下可要回信,明日劉貴兒便回骊山了。”
裴琏思忖片刻,道:“晚些寫一封,你明早送去。”
福慶笑着稱是,正要退至一旁,忽又想到一事來:“殿下,還有不到一月便是太子妃的生辰了,這生辰禮是否提前籌備起來,免得您忙起來顧不上。”
裴琏微怔,而後也記起欽天監送來的生辰八字上,她的生辰正是在八月初三。
八月初,按理說禦駕已經回銮了。
如玉長指輕敲了敲桌面,他問,“庫房裏還有字畫嗎?”
福慶一噎,讪讪道:“上回您說都送去給太子妃,奴才就都尋出來送去瑤光殿了。”
裴琏:“.........”
那回的确忘了還有生辰這回事,只想着庫裏那些字畫留着他也沒空欣賞,倒不如贈給懂畫之人。
沉吟片刻,他道:“你這兩日去宮外各家書畫鋪子轉轉,若有什麽稀罕的名家珍藏,覺着合适便買回來。”
福慶聽罷,怔了怔:“這……”
裴琏瞧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掀起黑眸:“怎麽?”
福慶賠着笑臉悻悻道:“奴才想着您上回已經送過好些名家字畫了,這回又是送字畫,太子妃是否會覺着您在敷衍?畢竟這是她嫁來長安的第一個生辰。”
裴琏擰眉:“她喜歡字畫,孤投其所好,怎麽叫敷衍?”
況且她除了字畫,好似也沒什麽其他愛好。
難不成他去書肆給她搜羅一堆情情愛愛的話本子,或是送她一籮筐* 的羊肉餡餅?
那成何體統。
福慶也只敢提個醒,真叫他出主意他也沒那膽子,萬一想出來的點子還不如字畫,豈非是自讨苦吃,于是他老老實實閉了嘴。
好在太子也沒多問,坐在桌邊攤開宣紙,開始寫信。
翌日上午忙完政務,裴琏出宮辦事,回城途徑一家古玩鋪子,不覺勒住缰繩,放慢了步調。
身後的鄭禹跟上前,疑惑:“殿下想逛鋪子?”
裴琏沒答,只看向鄭禹:“若孤沒記錯,你娶妻已有三年?”
鄭禹沒想到太子會突然問這個,愣了一下才點頭:“是,有三年了。”
裴琏沉吟道:“你妻子過生辰,你都送些什麽?”
“嗐,女人嘛,都喜歡绫羅綢緞、珠寶首飾那些……”
鄭禹說着,忽然明白了什麽,看向裴琏:“殿下要給太子妃送禮?”
裴琏并未否認,轉了轉拇指上的青玉扳指:“你有何建議?”
鄭禹思忖道:“若是給尋常女子送禮,漂亮衣裙、金銀首飾足矣,不過太子妃并非尋常女子,她出身高門,又被肅王夫婦嬌養着長大,什麽好東西沒有?就屬下的經驗來看,禮物固然要貴重,但更重要的是送禮之人的那份心意。”
裴琏眼波微動:“心意?”
鄭禹點頭:“是啊,世間女子多重情,不然怎有那句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呢?”
裴琏淡淡掃了鄭禹一眼,“你倒是很懂女人。”
也不等鄭禹回答,他便勒住缰繩,翻身下馬,“随孤進去逛逛。”
-
骊山行宮,月華殿。
“信,主子,東宮送來的信!”
采月一拿到信,就拎着裙子喜孜孜趕了回來。
明婳原本在和小公主打雙陸,一聽到有信來,霎時撂下棋子:“信在哪?給我看看。”
待她接過那薄薄一封書信拆開來看,裴瑤托着下巴,眨巴眨巴眼:“嫂嫂還是別抱太大希望,就皇兄那個寡言少語的性子,見面都不怎麽說話,寫信估計也沒幾句。”
到底是親兄妹,明婳一拆開信,果然如裴瑤說的一樣,總共就三句話。
第一句是說收到她的信和禮物了,第二句讓她在骊山別只顧着和裴瑤這個小孩玩,有空多讀書練字,第三句便是尋常的“順頌時祺,敬請妝安”。
唰唰唰三下就看完了,明婳柳眉擰起:“就這麽點?”
裴瑤探着小腦袋:“我能看嘛?”
很規矩的一封信,沒什麽不可看的,明婳遞給了她。
裴瑤看過,撅起小嘴:“他不陪我玩就算了,還不讓你和我玩,哼,壞皇兄!”
餘光瞥見自家嫂嫂郁悶的表情,她連忙安慰:“嫂嫂你也別失望,皇兄好歹還給你回了信,卻是一個字也沒回我呢。”
人有的時候的确是靠比慘,才能看出優越。
聽了裴瑤這話,明婳突然覺得這封簡短的信也不算太糟了。
但想到自己寫了滿滿兩頁紙,且還送了親手做的小禮物,卻只換來三句話,心底依舊空落落的。
這情緒一直延續到第二日和裴瑤去後山溯溪,眼前古木參天,山巒連綿,溪水叮咚,一片怡然惬意的山野風光,她卻生出幾分歲月滄桑的惆悵之感。
裴瑤到底還是個半大孩子,一到山野間,就如脫了籠的小鳥,撒歡兒到處跑,高興的不得了。
“嫂嫂,你快看,那裏有兔子!”
裴瑤忽的驚喜出聲,連忙拉着明婳:“還是只小兔子,嫂嫂,咱們去逮兔子吧!”
也不等明婳反應,小公主拉着她的袖子就跑了起來。
明婳也看到了草叢裏的兔子,本來沒想追的,但見小姑子興致勃勃,也不願掃興,便跟着她一起抓了。
一幹宮人忙跟上前,那動靜吓得小兔子蹦的更歡了,裴瑤連忙回頭:“你們遠着點跟,別把兔子吓跑了!”
小公主有親自逮兔子的興致,宮人們只好隔着一段距離跟着。
姑嫂倆氣喘籲籲追了一陣,裴瑤跑得沒力氣了,腳步也慢下來。
那兔子似乎也累了,窩在草叢裏一動一動。
明婳見狀,連忙朝裴瑤做了個“噓”的動作,而後自己拎起翠綠羅裙,屏着呼吸,蹑手蹑腳朝那兔子一點點靠近。
眼見那兔子近在咫尺,明婳面上一喜,張開雙臂就直接撲了上去。
她的手都摸到兔子尾巴了,卻還是差一點,叫那兔子從掌心逃了出去。
衣裙都弄髒了,兔子卻沒逮到,真是氣死人!
明婳懊惱地捶了下地,下一刻卻聽得“咻”一聲,一支箭矢破風飛來。
“啊!”
“嫂嫂小心!”
“太子妃!”
那箭矢卻是從明婳眼前掠過,直接擊中了那只兔子。
饒是如此,明婳也吓得不輕,跌坐在地上小臉雪白。
直到一人騎馬趕來,很快揪住那只兔子的耳朵,朝着明婳賠罪:“太子妃恕罪,某并非存心驚擾。”
明婳捂着撲通直跳的胸口,擡頭看向來人,卻見面前之人正是前日才在馬球場見過的魏明舟。
她正驚愕着,裴瑤也很快跑了過來,小小的身子攬在了明婳身前,橫眉冷豎,瞪向那突然出現的年輕兒郎:“你是誰,你怎麽在這,吓到我嫂嫂,仔細我砍了你的腦袋!”
到底是大淵唯一的嫡公主,哪怕年紀尚小,發起怒來也威儀赫赫。
魏明舟忙單膝跪下,“長樂殿下恕罪,某乃靖遠侯第六子,随友人們一道出來游獵,未曾想太子妃與殿下也在此處,某并非有意驚擾太子妃,只是見到這兔子即将溜走,一時情急才出了手。”
稍頓,他一手抓着兔子,一手拿起那枚箭矢:“殿下請看,箭矢用布纏上了,傷不了人,兔子也只是砸暈了。”
明婳也理好衣裙站起身來,見那箭頭果然纏着布,不免多看了魏明舟一眼。
他看到兔子第一反應竟是射暈,而非射死,可見是個純善細致之人。
“阿瑤妹妹,看來是個誤會。”
明婳拍了下裴瑤的肩頭,對于小公主方才開口便是砍腦袋,心下有些微妙。不過那份微妙很快閃了過去,她看向魏明舟:“魏郎君,你起來吧。”
魏明舟松口氣,“多謝太子妃。”
待直起身,他微微擡頭,看了眼面前羅裙輕盈,烏發高盤的嬌麗美人,又迅速垂下眼,雙手奉上那只暈過去的小兔子:“太子妃,兔子。”
跟在後頭的宮人們也都急匆匆跑了過來,“太子妃您沒事吧?”
“我沒事。”
明婳輕笑一下,見魏明舟還舉着那只兔子,她示意采月接過。
采月會意,走上前接過那兔子,又湊到明婳身後:“有氣兒,還活着。”
明婳颔首,朝魏明舟道:“那就多謝魏郎君了。”
魏明舟聽到她的感謝,耳根微紅:“太子妃實在客氣了。”
稍頓,他看向明婳:“太子妃喜歡兔子?”
不等明婳開口,裴瑤就板着小臉上前:“兔子是我要的,我嫂嫂最讨厭兔子!雖說你幫我抓了兔子,但你也吓到了我嫂嫂,功過相抵,我便不予你計較,你快速速離去!”
這副不近人情的跋扈冷傲模樣,讓明婳都恍惚了一瞬。
這還是那個乖巧可愛的小姑子嗎。
魏明舟見公主不悅,也不再多留,擡手深深挹禮,“無意驚擾殿下與太子妃踏青雅興,某這就告退。”
見明婳朝他這邊看來,魏明舟抿了抿唇,,再次挹禮,便騎馬離去。
那道清隽的單薄背影很快消失在林間。
明婳收回目光,示意采月将兔子遞給裴瑤:“阿瑤妹妹,你的兔子。”
裴瑤看了眼,撅起小嘴:“我不要了。”
明婳驚愕:“為什麽?”
裴瑤道:“被外人碰過了,我不想要了。”
見明婳還愣怔着,裴瑤又恢複平日活潑可愛的模樣,牽住她的手,走回溪邊的休憩處:“嫂嫂想養就養,不想養就送旁人好了。”
明婳看着那只暈掉的小兔子,想了想,問采月:“要養嗎?”
采月怔了下:“養着也行,奴婢都依主子。”
明婳像裴瑤這麽大的年紀時,倒是養過兔子,不過現下對養小動物也沒什麽興趣。
見裴瑤真的不肯要了,嘆了口氣,吩咐采月:“放了吧。”
采月有些不解,但還是領命放了。
裴瑤見嫂嫂也沒留下這兔子,眼底閃過一抹歡喜,面上卻不顯,只拉着明婳坐下,低聲問她:“嫂嫂認識方才那人?我聽你問也沒問,便喊了他魏郎君。”
明婳沒想到小姑子這般敏銳,于是将與魏明舟相識的經過如實說了。
哪知裴瑤越聽小臉越黑,到最後幹脆皺着眉頭道:“嫂嫂以後離這個人遠些吧!若下次再遇上,直接派人打他打一頓!”
明婳:“啊?”
裴瑤:“這人就是個登徒子!幾次三番來你面前晃,實在讨厭!”
明婳聞言,再看裴瑤板着小臉的正經模樣,不禁失笑。
從前覺得裴瑤與裴琏完全是兩種性情,可這會兒一瞧,當真是親兄妹,連說的話都一樣。
“也沒幾次三番,除卻西市那回,今日不過是第三次見……”
前日馬球賽那個也不算見,她和明娓只是站場外遠遠看了一會兒就走了,估計人家魏郎君都不知道。
裴瑤卻不管,抱着明婳的胳膊道:“反正我不喜歡他,嫂嫂你別再理他。”
不然……
不然她就讓人殺掉那個讨厭鬼,叫他再也不能出現嫂嫂面前。
明婳并不知道小公主的心思,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好,不理不理,下次見到就躲得遠遠好吧。”
這日夜裏,裴瑤沒留在月華殿用膳,而是去了帝後的太極殿。
永熙帝一見女兒來了,打趣道:“喲,這是誰家小娘子,怎麽跑我們這來了?”
裴瑤知道父皇這是調侃她這陣子天天在月華殿纏着明婳,都不來陪她們用膳,忙上前撒了會兒嬌。
待一家三口一起用過晚膳,裴瑤忽然看向永熙帝:“父皇,您下封聖旨讓皇兄來骊山吧。”
永熙帝挑眉:“想你皇兄了?”
“我才不想他。”裴瑤道,“只是他和嫂嫂才成婚不久,不是該多陪陪嫂嫂嗎?我看嫂嫂很想他呢。”
永熙帝嘆道:“要是你皇兄有你一半知情知趣,也不枉朕一番苦心了。”
裴瑤一見有戲,忙道:“那父皇快點下旨吧,皇兄定不會違逆旨意的。”
不等永熙帝開口,皇後蹙眉乜來一眼:“旨意豈是兒戲,瞎胡鬧。”
又板着臉看向女兒:“你叫你父皇下旨讓你皇兄過來,萬一你皇兄以為是你嫂嫂告狀或是抱怨呢?大人的事,你個孩子摻和作甚。”
永熙帝和皇後在女兒面前,是典型的慈父嚴母。
被母後一教訓,小公主霎時不敢再吱聲。
只是等皇後去外間安排事時,永熙帝悄悄将女兒拉到一旁:“怎麽突然想到叫你皇兄來骊山了?”
父女倆向來一條心,裴瑤有些事會瞞着皇後,卻從來不瞞皇帝,于是将白日裏那魏六郎送兔子的事說了。
永熙帝聽罷,鳳眸一眯。
魏六郎,靖遠侯魏洛中的第六子。
待裴瑤離開太極殿,永熙帝招來太監總管劉進忠:“若朕沒記錯,魏洛中就這麽一個嫡子?”
劉進忠應道:“是,前頭五個都是庶出的,侯夫人老蚌生珠,好不容易才得了這麽個嫡子,實在是寶貝的不得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永熙帝望着長安的方向,越發覺着自己有先見之明:“若非朕賜婚及時,謝家女哪還輪到他。”
“你去,把這消息往東宮透一透,且看他知不知道急。”
-
明婳并不知太極殿發生的一切,連林間抓兔子那事也很快忘到了腦後。
轉眼又過了幾日,她和明娓去春晖殿給許太後請安時,明娓忽的起身,向許太後和皇後求個恩典。
“八月初三是我們姐妹倆的生辰,往年家中都在同一日給我們慶生,臣女知曉如今婳婳成了太子妃,是要在宮中慶生的。但過完這個生辰,臣女和兄長便要離開長安了,下次再一起慶生也不知是何年。是以臣女和兄長商議一番,想請兩位娘娘開恩,準允妹妹過府,我們兄妹三人再一起過個生辰。”
雖說太子妃回娘家慶生,于禮不合,但想到他們兄妹三人即将分離,從此山高水遠,再見一面屬實艱難。
人心都是肉長的,許太後和皇後也願給予一些寬容。
婆媳倆對視一眼,便默契地應了下來:“既然如此,那你們兄妹三人便趁着這日子,再好好聚一聚。”
明娓和明婳聞言皆是一喜,連忙起身謝恩。
許太後慈藹地示意她們坐下,又勸道:“八月初三離中秋很近了,你們兄妹倆不如再多留幾日,在長安過個中秋再走,也好過在路上過節。”
皇後也是這麽個想法:“陛下打算八月初八回銮,左右也不差那麽幾日。”
明娓自然也是想多陪陪妹妹的,但他們此趟是送親的,怕在長安滞留太久,惹得閑話。
不過太後和皇後都這樣說了,明娓心念稍動,朝兩位叉手:“那臣女回去與兄長再商議一番。”
又閑坐聊了會兒家常,明婳和明娓先告退。
許太後和皇後婆媳坐着,問起:“婳婳生辰,琏兒可知?”
皇後:“……”
她也不知兒子知不知。
許太後嘆口氣:“那孩子是随了你,生得一副冷淡性子。”
皇後無法反駁,她育有一雙兒女,對女兒自問是盡心盡力毫無虧欠,但對于兒子,哪怕她這些年一直試圖彌補,但終歸有所虧欠。
“婳婳在長安的第一個生辰,他總得有些表示。”許太後道:“你回頭派人給他傳個信,若是能抽空趕來陪她慶生最好,若是太忙無暇分身,生辰禮總得厚厚備上。”
皇後颔首:“是,兒這就回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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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的日子悠閑惬意,轉眼盛夏七月過去,步入八月,夜裏的晚風也有了些許瑟瑟秋涼。
八月初三這日一早,得了皇後令牌的明婳穿着一身新裁的鮮亮裙衫,珠光寶氣地坐上馬車,前往兄長和姐姐在骊山暫居的宅院。
行宮外圍供臣子們居住的宅院規格大同小異,雖比不上他們自己在長安置辦的府邸氣派華麗,卻是麻雀雖小肝膽俱全,且清麗樸素,頗有幾分山居野趣。
今日為着給姐妹倆慶生,太後、皇後一早派人給明婳送來生辰禮時,還讓膳房送來了幾樣好菜和宮廷禦酒。
明婳下了馬車,便招呼宮人将那些吃食,連同太後、皇後送給明娓的生辰禮也一起送進府裏。
太後送給明娓的是一枚水頭極好的翡翠镯,皇後送的是一把黃金做的算盤。
明娓愛財,見着金子兩眼就放光,拿起這把金算盤時簡直歡喜得嘴角都咧到耳後根:“這禮物簡直送到我心坎裏了,我今晚要枕着這把算盤睡覺!”
明婳噗嗤一笑:“你也不嫌硌得慌。”
“我這也是托了你的福,才得了這樣豐厚的生辰禮。”明娓笑着,又好奇:“她們都送了你什麽?”
明婳道:“皇祖母也送了我一枚玉镯,母後送的是一套紅寶石頭面。”
同是玉镯,太後送自家孫媳婦的,是更為貴重精巧的纏金白玉镯。
而皇後送的那套紅寶石頭面,更是珠光燦爛,精美無雙。
明婳雖沒細說,明娓也知兩位長輩自是不會虧待妹妹,笑吟吟挽着妹妹的手道:“走吧,看看我和兄長送你的禮物。”
明婳彎眸:“我也給姐姐準備了禮物。”
畢竟是十六歲的生辰,又是她們離家過得第一個生辰,自然是熱熱鬧鬧,用心對待。
一直待到傍晚,明婳才依依不舍地告辭。
明娓喝得有點多,抱着柱子一直喊:“婳婳,妹妹,我們又長大一歲啦!”
謝明霁本想送明婳出府的,明婳見姐姐醉成這樣,也是又心酸又心疼,怕哥哥再送她,她會憋不住掉眼淚,便擠出一抹笑容道:“哥哥你去照顧姐姐吧,就這麽幾步路,我自己出門便是。”
謝明霁看着小妹妹紅紅的眼眶,點頭,笑道:“好。”
又叮囑采月和采雁:“扶好你們娘子。”
采月采雁稱是,一左一右扶着明婳出門。
明婳也就喝了兩杯酒,微醺,腦袋還是清醒的,繞過影壁就松開采月采雁:“不必扶,我能走的。”
不曾想剛走出宅院,正準備上馬車,忽的前方一道噠噠馬蹄聲傳來。
明婳循聲看去,不禁詫異。
來人卻是大半個月沒見的魏明舟。
左右宮婢們也都驚愕不已,下意識護在明婳身前。
魏明舟翻身下馬,言簡意赅:“上回驚擾太子妃,是某疏忽。得知今日是太子妃生辰,備禮一份,既是賠罪,也是賀禮,還望太子妃能不計前嫌收下。”
明婳便是再遲鈍,也覺察出這位魏郎君實在太客氣了。
只是對方态度始終和煦有禮,現下還專門來賠罪送禮,她也不好說什麽,只搖頭婉拒着:“上回之事你也是好意,怪不得你,也不必賠罪。這禮我不能收,魏郎君還是拿回去吧。”
說着,她便要上車。
魏明舟抿了抿唇,想到太監總管劉公公的吩咐,還是硬着頭皮道:“若太子妃真的不怪某驚擾之罪,便将這賀禮當做是當日對您在西市仗義執言的謝禮吧。”
他舉着那禮盒,雙手擡起,朝明婳深深躬身。
這般客氣恭敬,叫明婳不收都不好意思了。
“那…那就多謝魏郎君了。”
明婳面露窘色,以眼神示意采月接過,有意和魏明舟說以後還是別再碰面,轉念一想,這話似有歧義,到底什麽都沒說。
她踩着杌凳,掀簾上車。
當看到馬車裏端坐的玄袍男人時,她烏眸微睜,驚喜喚道:“太子哥哥!”
光線昏暗的車廂裏,男人深邃的臉龐瞧不出情緒,唯有那幽暗的眸子不疾不徐掃過她的臉,而後沉沉落向了她懷中那個精致小巧的雕花妝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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