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2)

處我大哥,我沒意見。”其實錢公公多慮了,他沒看過她在蘭家和大哥吵架時的不留情面。

雖然她也不希望大哥獲罪,但只要他不惹事生非她就謝天謝地了。

“治罪這種事一直以來就是權謀手段,想判生,就判個行為不檢,想判死,就壓他個欺君罔上。”東方長空大剌剌坐在妻子身邊,貼着她調情,蘭蘇容警告地拍掉他的賊手,卻反被他握住,收進大敞的衣襟裏摸摸揉揉。“其實我想的是拔掉他繼承爵位的身份,讓你家裏品行端正的男子來繼承,所以這得問你。”蘭蘇容看着丈夫,發現自己一點也不訝異他會和她有相同的想法。

她不知道是因為兩人道德感相近——呃,有時也不那麽近——又或者是他總是能看透她的心思。

“我娘一向溺愛兒子,二哥犯過事,由他繼承爵位恐怕不光彩。三哥……性子懦弱了些,但一直沒犯什麽大錯。”也許是自小活在跋扈的長兄與暴虐的二哥陰影下,祈國公的麽兒性子就和蘭府其他庶子一般畏縮。

“那麽由他來繼承,你覺得如何?”

“也沒有更好的人選了。”如果跳過長房由其他房繼承,恐怕會在京城的貴族間引來閑言閑語,對蘭家同樣不利。

至少三哥的性子,惹不出什麽事,倒是讓她安心許多。她求的也不過就是娘家安安分分地不惹事、不卷入是非罷了。

蘭蘇逸于是被拔了世子的身份,東方長空還故意賞了他五十大板,讓他連大吵大鬧都做不到。因世子的身份仍留在長房,蘭蘇容的父母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在錢公公宣旨後直怪自己教子無方,希望錢公公在聖上面前美言幾句。

錢公公當然把聖上的意思确實帶到——再敢欺負容兒,還把腦筋動到他龍床上,就不只是五十大板了!

東方長空心裏明白,其實妻子從未原諒過他将兩個稚兒送往遠方。

只是她太懂事,太為大局着想,始終把這件事像針一樣擱在心裏,繼續扮演她該扮演的角色。而每當她小心翼翼地希望這一次終于能見到兒子,他的阻撓就是再一次将她心裏那根針,往她心窩裏刺。

每當那一刻,不只她是小心翼翼,他也戒慎恐懼。

他多麽不願她再受到任何折騰,無論身體上或情感上的。

至于滿朝那些要他充實後宮的聲浪,其實他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就是有那種領了俸祿卻只關心帝王家務事的迂腐人士,非得把他後宮空虛的事大書特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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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長空對付這些明明就欠拳頭招呼,但又不能真的用拳頭招呼的迂腐士大夫,招式目前為止還挺受用。

第一招就是斜躺龍椅樞耳屎,樞完打個呵欠宣布退朝,老子什麽都沒聽見。

第二招就是眼尖的心腹一見到某位特別關心皇帝後宮的大臣準備站出來,立馬十萬火急地将重大議案提出,百姓生死大事當然要緊過他後宮是不是養蚊子這種閑事。

目前兩招尚且夠用,畢竟多年的內亂,這個國家有太多需要好好修複的地方。

只不過一旦他在朝堂上行徑太無賴,妻子還是會糾正他,相比起來至少在這種事上跟妻子起争執,她最多是拿他沒轍,和為了見兒子而起的那些沉默的抗議完全不同,他寧可她拿這種事跟他吵,然後他會表裏如一地痞到底。

而且至少這些争執不會讓她傷心。

雖然她一再要他跟別的女人睡,讓他有點傷心,幸而他身強體壯受得住,他傷心總好過她傷心,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委屈,在床上讨回來就好了。

大治二年,京城在東方家平定天下後,頭一次出現了重大兇案,數名或貶官或流放的前朝官員橫死,而且死狀凄慘恐怖,時人稱為“血屍案”。此案鬧了不小的風波,但終究還算圓滿的收場,雖然桂王東方胧明因為兇手逃逸而受到了一點懲罰,至少被前朝掩蓋的冤屈都得到了昭雪。

就在血屍案掀起的風波沉寂之後,一名意想不到的奇人來到了京城。

這位奇人最初拜訪的是焰王府,東方豔火卻因為放走了血屍案的兇手水筠,心虛之下跟着情人一起回夜摩國去了。于是這人只好帶着兩個對京城好奇不已、玩心正盛的少年,又拜訪了寰王府。

幸虧那天,東方定寰回京城辦點事,要不這位奇人撲了個空,可不知兩個小鬼要怎麽鬧騰了。

闊別五年多,半大不小的孩子模樣都變了,寰王府的人一時也認不出,可當東方定寰一踏進大廳,兩個孩子簡直高興壞了。

“二叔!”兩只猴子一前一後地撲上去,幸好東方定寰身手了得,一手撈住一個。

雖然楞了好半晌,但東方定寰卻是認出了那名一頭銀白長發,面容卻俊美年少的奇人。

“寒夜子前輩!”當年正是他護送霁月和朝陽上雲仙島。

所以這兩只猴子是……“兩個小魔頭,長多高了讓二叔看看!”他放下兩個小鬼。

“長再高也沒用,二叔拎人還是像拎小狗一樣。”東方朝陽喃喃抱怨。

“那就是你還不夠高!”他揉了揉東方朝陽的頭,看向寒夜子,“前輩怎會到京城來?”

“我帶着兩個徒兒走訪天下修行,既然來到京城,就讓他們和家人相聚數月無妨,要請寰王殿下帶着霁兒和朝陽進宮。”

“這當然沒問題。前輩可有落腳處?”

“小王爺日前上雲仙島時,要我若有機會來到京城,務必要讓他招待。”東方定寰一聽就明白了,“因為不知道前輩會來京城,那臭小子追着媳婦回夜摩國去了,前輩就住我這兒吧!當自己家,別客氣!”安排妥寒夜子下榻,東方定寰立刻帶着兩個小鬼進宮。

若說他們兄弟七人在戰後一家團聚,了結了跨海征戰以來心裏的懸念;對蘭蘇容來說,直到這一刻,她心心念念了五年的期待才終于實現。

“娘,您別哭嘛!我很聽話,這五年來完全沒有搗蛋,不信你問哥哥!”東方朝陽伸手想擦母親的眼淚,可想想自己方才一路上亂跑亂摸,手黑乎乎的。

東方霁月拿出手巾,蘭蘇容一手握住長子拿着手巾的手,一手握住次子黑乎乎的手,将兩個孩子抱在懷裏。

五年前,她送走的稚嫩孩兒,長這麽大了。

聽到消息趕到坤儀宮的東方耀揚與鐵寧兒,雖然也對孫子思念得很,卻有志一同地靜靜站在一旁,想讓蘭蘇容獨占孩子久一些。

她等這一日真的等太久,太辛苦了。

而東方長空,同樣靜靜站在不遠處,其實同樣想念兒子的他,一方面欣喜,一方面慚愧。

在兒子心目中,他永遠都不會是個稱職的父親吧?

寒夜子打算在京城停留三個月,東方長空自然給兒子的師父安排了符合他喜好的清幽行館。至于兩個兒子就直接住在坤儀宮了。

那天在永壽宮臨時辦了一場家宴,難得沒有男女分席,因為席間不準喝酒。大圓桌上,兩個小祖宗坐在一塊兒,一邊是他倆的娘,一邊是他倆的奶奶,蘭蘇容和鐵寧兒身邊則是各自的丈夫,其他在京城的兄弟和他們的媳婦也都到了,畢竟一家人對這兩個小祖宗,這些年來可少不了各種挂念。

除了遠在夜摩的東方豔火……呃,他除了挂念,應該還有怨念。

“小叔叔怎麽這麽剛好不在?我多想問他在驚鴻……噢!”差點說漏嘴的東方朝陽,被東方霁月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腳。

“怎麽了?”蘭蘇容全副心思都在兩個兒子身上。

“你小叔叔這些年在京畿和夜摩國忙着為民除害,伸張正義,他可以和你們分享的事可多了。”東方胧明若無其事地接話道。

“小叔叔那麽聰明,他一定可以幫助很多人,我以後也要像他一樣,除暴安良,替天行道!”

“你這矮不楞登的,練功還老是打混,也想學人家替天行道?”東方定寰可是問過寒夜子這兩個侄子練武的情形,要是練得不夠勤,他日回到京城,他會把人抓到武學去再狠狠鍛煉一番。

“小叔叔練功也常偷懶啊!”東方朝陽反駁道。

遠方的某人,想必打了不少的噴嚏。

“你小嬸嬸可是繼你們二叔之後的天下第一高手,妖魔鬼怪都要閃邊站的。說到這個,你們兩個在島上有沒有遇見中意的姑娘啊?”鐵寧兒夾了兩塊最肥美的蹄膀肉到孫子碗裏。

東方朝陽皺着小臉,“雲仙島上哪有姑娘……只有母老虎!”

“母老虎也很好啊!你們小叔叔以前都喊我母老虎。”

“奶奶才不是母老虎,奶奶是仙女!”

“哎喲!果然是奶奶的寶貝小金孫,講話就是實在!”一家子被逗得有大笑,有偷偷地笑。

而相較東方朝陽的活潑,東方霁月雖然安靜,卻不忘替母親和只顧着說話的弟弟夾菜。

當天除了家裏有孩子的先回王府外,其他人一直在永壽宮聽着兩兄弟描述他們在雲仙島的大小事,一直待到就寝時分,畢竟不只蘭蘇容,兩老對兩個孫子的歸來也是萬分喜悅。

當母子三人回到坤儀宮,其實嘴裏說還有奏章沒看完的東方長空,卻是悄悄尾随着妻兒來到殿外。

雖然東方長空強調,他想讓妻子多獨占兒子一些,所以只打算在殿外待着就好。可始終在一旁伺候的錢公公其實看得出來,主子對太子和二皇子也是想念得很,就是鬧着別扭,不知該怎麽表達想念罷了。

對于丈夫的冷淡,蘭蘇容也只能像以往一樣,對兒子解釋丈夫肩上的責任繁重。

一旁的錢公公看得很清楚,當夫人說完之後,主子全身都繃緊了,拉長了耳朵,既期待又緊張,不就是也怕兒子說出失望的話語,或是對他這個父親沒有任何期待嗎?

因此那當下,錢公公也是擰緊了心肝,屏氣凝神地聽着。

“娘……其實,”那是鮮少開口的東方霁月,打破了在尴尬中顯得漫長的沉默,“這些年,我們并不是一直都待在雲仙島,每年有半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師父會帶我們雲游四海。他說只是躲在安寧的小島上,是無法教我們真正的功夫和學問。

在戰時我們也到過大燕的某些地方……”怕母親對師父竟然帶他們犯險而不悅,他急忙解釋道:“師父武功真的非常高強!學得他的一半就能打遍天下無敵手了,他帶着我和小陽走遍了大燕、夜摩,甚至西漠外的國家。我和小陽看過戰亂是什麽模樣,以前從來不知道我們在龍謎島被保護得多好……”颠沛流離,生死茫茫,那是他們兒時在龍謎島上從未經歷,也不曾見識過的。

因為,他們以為冷酷的父親,一肩扛下了保護家園的責任。

東方霁月停頓了半晌,蘭蘇容以為兒子因為見過亂世,心裏起了感傷,他卻懷念地道:“以前在龍謎島時,我和小陽常常偷偷跑去看爹練兵。那時我們雖然很怕他,但還是覺得他帶着将士操練的樣子讓人崇拜極了。”渴望父親關愛的他們,曾經一次又一次鼓起了勇氣想接近父親。

但父親始終那麽遙遠,有一回兩個人躲在大校武場被父親發現,他以為他們調皮搗蛋,大發雷霆地命陳九把他們送回衡堡。

殿外的東方長空也想到那一次,他懊悔地擡掌蓋住刺痛的眼眶。

那一次大校武場正在進行炮彈與弓兵的演練,炮彈和箭矢不長眼,他才會氣急敗壞地罵了他們一頓。

如果那時他的口吻和善一些就好了,他明明只是害怕他們有任何閃失……從此他們就只敢偷偷瞧,甚至也不敢瞧得太久。

東方霁月無所謂地聳聳肩,“可是,我們後來知道戰争是多麽殘酷的事,爹竟然願意為了天下蒼生出兵平亂,我們這次在來的路上遇見到的老百姓,沒有不慶幸戰争終于結束,天下終于太平的。也許……爹只是把他的肩膀給了天下,我和小陽還是很尊敬他的。”話雖如此,少年的聲音卻不若方才有精神,“我們有那麽多叔叔疼我們了,還有爺爺奶奶,小花阿姨和嬸嬸們,比那些爹娘死于戰亂的孩子實在幸福不知幾倍,所以……”他其實也看得出來,母親對父親選擇了奏章,而不是和他們相聚,有些不諒解。

“噗——”不知是誰放了個響屁,在夜闌人靜的坤儀宮寝殿內外無比響亮。

東方長空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錢公公。

不停地往自己屁股後?風的錢公公立刻跪了下來,“萬歲爺饒命啊!奴才晚上吃了太多甜薯了。”他幹笑道。

東方長空瞪着這個跪地求饒的奴才,還沒想到他們主仆倆一時間該躲到哪兒去,蘭蘇容已經來到殿外,見到坐在臺階上的他。

“我……剛剛把奏章批完,想說過來看看。”東方長空只得道。

蘭蘇容見他座下鋪着軟枕,可見不是他說的那般,才剛批完奏章過來瞧瞧。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錢公公,笑道:“錢公公既然甜薯吃多了,就早點回去歇着吧。”若不是錢公公機伶,恐怕丈夫打算在殿外坐一整晚吧?

“謝娘娘關心。娘娘這麽一說,奴才還真覺得肚子不太舒服,萬歲爺今晚不如就留在坤儀宮,至少有娘娘和四位嬷嬷伺候。”東方長空還想說什麽,錢公公連忙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捂着屁股,又是“噗”的一聲,惹得殿內兩個孩子好奇不已地探出頭來。

“萬歲爺和娘娘饒命……”

“快滾吧。”東方長空沒好氣道。

“謝主隆恩!”錢公公飛也似地跑走了。

“進來休息吧。”看着丈夫顯得有些笨拙木讷的樣子,蘭蘇容胸臆充滿柔情,走過去挽住他的手臂,“難得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今晚就一塊兒睡吧。”東方長空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任她拉着他進寝殿。

兩個兒子早就見到父親到來,此刻在矮榻前正襟危坐。

蘭蘇容一陣莞爾。今晚她讓坤儀宮的嬷嬷,将花廳裏那架矮榻挪到她寝殿的床邊,打算讓兩個兒子睡床,她睡榻上。現在丈夫來了,四個人睡也是剛好。

“霁兒,你和你爹睡大床,小陽和我睡小床。”她把丈夫推到床邊。

“你們母子三人睡大床吧,大床舒适,我一個人睡小床。”他也不介意打地鋪。

“小床哪夠你睡?擠我們母子三人也太勉強了。”三個男的只能乖乖聽從她的安排,她和丈夫之間就睡着兩個兒子。

“我會打呼。”東方長空雖然坐在床上,但還是有些別扭。

“我聽了這麽多年,也習慣了。”

“小陽也會打呼嚕。”東方霁月說。

“哪有?”東方朝陽第一次覺得哥哥這麽壞心,在爹娘面說他壞話!

“我每天睡你旁邊,聽你像小貓一樣打呼嚕,有時還像小豬一樣。”

“才沒有!”東方長空見小兒子漲紅了臉,便道:“男子漢大丈夫,打呼嚕有什麽?在軍隊裏最勇猛的将士都打呼,最臨危不亂的将士則是對着雷聲般的呼聲也照睡不誤。”

“是!”東方朝陽挺起胸膛。

東方霁月也一臉驕傲,“不管小陽怎麽打呼嚕,我都睡得着。”東方長空只遲疑了片刻,仍是贊道:“那很好。”以前,他害怕太過輕易的贊美,會害得兒子驕縱軟弱。

可真的是如此嗎?

他很害怕,怕自己做不好,教不好,會讓他的孩子毀在他手上。

有一年,他對豔火說着道理,耐心而且友善地告訴他,為什麽他不應該半途而廢。那一次容兒看見了,一方面她有些動容,一方面她更加不諒解他對兩個兒子的冷淡。

他對她解釋他的恐懼。兄弟和兒子是不同的,兄弟只要自己負責自己的人生就好。

兒子也該負責他們自己的人生。蘭蘇容道,難道你認為你的兄弟在你的贊美下,變得更驕傲還是更失敗了?

當然沒有,他甚至不覺得他們的成功與他的贊美有任何關系。

那麽為何他卻相信他的贊美會毀了兒子,然後愚蠢的用冷酷将他們推開,在他們成長的記憶中,只剩他的冷酷?

于是他拍了拍東方霁月的頭,那一瞬間他看到兒子的眼無比閃亮,而東方朝陽卻是一臉欣羨。

“不可以踢被,睡吧。”他說。

“是!”蘭蘇容好氣又好笑地看着父子三人行軍打仗似地整齊躺下。

兩個孩子在京城的日子,白天不是往永壽宮跑,就是往幾個叔叔的王府跑,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就連東方豔火都收到了消息,馬不停蹄地趕回京城來。

嗯,一是怕兩個臭小子把他們幹的好事說溜嘴,二是,他也很懷念一家人團聚在一塊兒的日子。

那陣子,東方長空臉皮也漸漸厚了,夜夜都到坤儀宮報到。某一天東方朝陽還別扭地開口說,今晚他想和哥哥換位置。

但是,後來連東方霁月都羨慕起弟弟,這聒噪的小子竟然也能纏着父親說上半天的話呢!

那段時日,錢公公盡可能把宮裏所有事務分配給老練的女官和公公們擔下來,讓蘭蘇容可以陪在兩個兒子身邊。蘭蘇容把錢公公這些細心看在眼裏,自是十分感激。

前朝在京城西北方十裏處,建造了一座避暑行宮,因內亂荒廢了多年。避暑行宮位在山陰處,盛夏時山風徐徐,清泉環繞,對東方長空來說可是比無極城舒适不知凡幾,因此他在第一年就做了整修,不求奢華,但求能住人。

在行宮裏,規矩也沒那麽多,皇室成員都能進住行宮,因此一家子決定就搬到行宮小住兩個月,連東方定寰和東方騰光也都帶上了妻子和襁褓中的兒女。

在行宮,東方長空常帶着兩個孩子和弟弟們一塊兒策馬奔馳山林間,玩起他們以前比試的游戲,羽林軍就讓他們守在山林外圍,宮奴則留着伺候女人們。

老四的媳婦和老七的媳婦想一塊兒加入男人們的戰局,卻被說勝之不武,當下娘子軍們同出一氣,連老六的媳婦都拉上老六,幫娘子軍出計策,後來卻演變成多組對決,東方長空和兩個兒子一組;老二和老三一組,老四和自己媳婦、老六和自己媳婦各一組;東方豔火衡量了一下眼前堪比龍争虎鬥的實力陣容,決定拉着自己媳婦當起仲裁。

當然,因為大哥帶着兩個小鬼,所以他們這兩個仲裁還挺偏心的,時不時就偷偷幫一把。

林子外搭起的帳篷裏,老二的媳婦和老三的媳婦圍着公公和婆婆讨論起育兒經——呃,東方耀揚應該是忙着逗孫子比較專心;蘭蘇容則向寒夜子詢問兩個兒子這些年究竟學了什麽,深談之下她才明白,這寒夜子果真是奇人,更讓蘭蘇容折服的是,盡管寒夜子博學才廣、武功高強,卻更重視兩個徒弟的品格教養,因此才帶着他們走遍天下。

蘭蘇容這些年因為思念兒子,對寒夜子在江湖上的名聲也就更關注,她早就聽聞正道人士對寒夜子多有敬佩之意。

兒子有這麽優秀的師父,她該放心了吧?

身為寒夜子高徒,東方朝陽和東方霁月功夫自然不弱,但他們的對手卻一個個都是妖魔鬼怪。

首先是東方定寰——誰敢接二叔的招?而且他還和足智多謀的三叔一組呢!

再來是東方胧明。四叔本身雖沒有求勝心,但四嬸可兇悍了!他們兩個和四嬸對招半天下來,一點好處都占不到。

那東方旋冰呢?他們心想六嬸是他們熟悉的小花姨,小花姨平日那麽懶散,六叔和她一組,必輸無疑。

可小花姨根本不知躲在哪裏,六叔的身手卻比他們記憶中更加神鬼莫測,來無影,去無縱!

他們原以為小叔叔是自認實力不足才轉當仲裁,直到東方朝陽差點失足掉下山崖,神出鬼沒的七嬸長鞭一卷,影子一般将他們兩個帶到安全處,七嬸笑容潇灑卻有點兒痞地沖着傻住的他們眨眼一笑,然後轉瞬間就像輕風一樣消失無蹤,連他們追上來的父親都沒察覺她的行跡。

憑小叔叔的腦袋和七嬸的功夫,他們若是下場比試,勝負就更難說了。兩個小家夥這才終于明白,師父總是警告他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真不公平!他們一個個都是天下頂尖的高手,我們還只是孩子!”東方朝陽撅嘴道。

東方長空估計兩個兒子應該餓了,轉身去獵兩只野雞,兩個小鬼就不見人影,幸好也沒跑遠。他讓兩個兒子架篝火,自己處理了野雞的羽毛,接着就地烤起了野雞。當他聽到兒子的抱怨,只是笑着道:“那就努力讓自己也成為頂尖高手。

你們小叔叔從小就是跟我們一塊兒比賽到大的,不管他輸幾次,他可從沒氣餒過。”

“那爹以前常常贏嗎?”他們爹可是七兄弟的大哥。

“沒有。我常常輸。”東方長空老實道,果不其然看見兒子失望的表情。

以前他就是不願兒子失望,所以很多事選擇沉默。可現在他卻認為,與其教他們怕輸,不如教他們明白,他也會輸。

“事實上,我從沒贏過。戰場上的勝負是用弟兄們的血肉換來的,那不能稱作輸贏。論力氣,我不如你們二叔;論酒量,我不如你們三叔;論才學,我不如你們四叔;論機敏,我不如你們五叔;論堅毅,我不如你們六叔;而要論悲天憫人,我更不如你們小叔叔。”他看向聽得一臉認真的兩個兒子,“輸給這些,很丢臉嗎?”他們搖頭。

“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妄自菲薄或怪罪自己不如人。咱們家的比賽向來有個規則,就是不論用什麽手段,只要不使對手或自己受傷,都是允許的,所以無論靠腦袋或靠蠻力,要緊的是你們要發揮自己的長處,然後,絕不輕言放棄。”

“我們能有什麽長處?”東方朝陽咕哝。

“古靈精怪,跟什麽人都能打交道,或許也是長處。”東方長空忍住賞他爆栗子的沖動,因為他手油。這幾天可是東方長空當父親以來,第一次知道小兒子這麽聒噪,讓他好氣又好笑。“你們兄弟倆性子互補不足,這些年可以相互扶持,我很欣慰。”他看了一眼大兒子羨慕地看着弟弟因為被父親稱贊而一臉得意,東方長空好笑地想起,自己兒時不也是總想得到父親的認可?

“但是霁兒的性子像你們母親,沉穩又可靠,是我放心的主因。小陽,你得多聽哥哥的話,将來他的身邊,你必須是一名可靠的左右手,并且适時地做一個谏言者,所以你的性子不能過于浮躁。”

“谏言者是什麽啊?”東方朝陽問。

東方長空想了想,讓這聒噪的小子當谏言的人,霁月以後會怪他吧?

“算了,聽你師父說你不愛念書,這位置你擔任不來;倒是霁兒,書念歸念,練武主旨是強身,你自己身手好,對你有好處沒壞處。”

“霁兒明白,以後會認真修習師父傳授的武藝。”東方長空哪知道,他這席話可是讓東方朝陽耿耿于懷,日後發奮讀書,尤其了解了谏言者是讓他哥多聽他說話,竟有這麽好的差事?哥哥老是嫌他煩,能讓他聽他說話的身份,太棒了!他要念很多書,讓他哥以後天天聽他口若懸河,長篇大論!

如果東方霁月知道弟弟這想法,恐怕會無語問蒼天吧。

野雞烤好,東方長空将兩只雞腿拔下來給兒子,“吃吧。”雖然很多年沒這麽做了,但他對自己烤野味的技巧還是挺自豪的。

“謝謝爹!”這美味得令人齒頰留香的烤雞腿,恐怕會讓他們兄弟倆往後念念不忘。

父子三人吃着香噴噴的烤雞,不遠處卻傳來熟悉的女聲:“旋冰——人家肚子餓……”兩個小鬼靈精飛快地看了彼此一眼,然後來到父親身邊低聲說着計劃。東方長空忍着笑意,讓他們去行動。

至于那天的勝負究竟如何?對東方霁月和東方朝陽兄弟倆,甚至是對很多人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了。

東方長空見妻子這陣子天天都是眉開眼笑的,決定趁這機會,跟她提立後的事。

這夜,鐵寧兒讓兩個孫子去陪他們兩老一塊兒睡。東方長空知道妻子想盡可能彌補這些年的空白,所以在行宮裏安排了他們母子三人住在一塊兒,而他又想巴着妻子,當然也就和他們母子三人擠同一個院子了。

難得今晚兩個小鬼不在,東方長空把握機會爬到大床上,“容兒。”蘭蘇容看着丈夫脫得只剩條長褲,兩手撐在床上,他身後的火光描繪出他肩上和雙臂鼓起的肌肉,她還聞到了他剛沐浴過後,澡豆和屬于他的熟悉氣息。

她雙頰一熱,若無其事地掩飾着內心令她羞赧的躁動。

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還像個懷春少女,簡直丢臉!

“怎麽了?”

“趁着霁兒和朝陽都在,回無極城後,就把封後的事也一塊兒辦了吧?趁這兩個月,讓宮裏的人去準備,我們一回京城就舉行封後大典。”丈夫的詢問,讓蘭蘇容意識到,也許她果真如大哥所說的,未免也太恃寵而驕。

他是皇帝,他要立後,還得問過她的意見?

可經歷了這些事,蘭蘇容也會在這些根深蒂固的尊卑之見中回過神來提醒自己,她的丈夫如今是皇帝,但他骨子裏,是徹頭徹尾的龍謎島男兒,海上霸主之後,而她是他結發十多年的妻。

若是在龍謎島,任何時候他想和她商量,又有什麽應不應該?

“好,你決定吧。”她說。

東方長空原本開心地想立刻讓錢公公去拟旨,但還沒下床,看着妻子準備就寝的慵懶姿态,當下熱血翻湧,喉結上下滾動,男性在布料遮掩下悄悄蠢動。

他是傻子才白白浪費今夜的春宵!

“容兒。”他貼向她,直接将嬌小的她圈在懷裏,“你今天用什麽澡豆?好香。”說着就無恥地将臉貼在她頸間。

蘭蘇容心跳漏了半拍,佯裝鎮定,“和你一樣啊。”

“有嗎?怎麽你特別香?”他說着已經迫不及待地吻着她香肩,然後大掌探進衣襟內。

自她小産後,戰時那些年,他幾乎不敢碰她——不小心幹柴烈火時,他就動手幫她消火,順便自個兒偷偷解決。蘭蘇容以為他不想在戰時讓她有娠,其實他真正顧慮的還是她的身子。

蘭蘇容的女衛裏,就有三名醫女,而且只要有機會,東方長空就會讓梁大夫為她把脈,這幾年在龍謎島幾位大夫的辛勤照料下,一直到梁大夫說了她身子調養好了,他才敢和她行房,而那也是去年的事了。

在兩個兒子到達京城以前,只要他們倆不是吵架,他必定是要讓她像世間唯一能融化他的火,将他的無堅不摧、百折不撓,反覆地熔煉過幾回。

只有她才能教他柔軟熾熱,也只有她能決定他為何而強悍。

當她衣帶松垮垮地垂在身上,春色半掩半藏,他的欲望已經足夠把他變成禽獸。

但權柄始終在她手上。

他的劍只給他媳婦用,要是有人想打歪主意,他會用另一把劍來解決這些妄念!

他熟練地分開她的雙腿,然後抱起她時,欣喜地發現妻子同樣期待他火熱的灌注。

蘭蘇容為此羞赧的漲紅了臉,伏在他肩上忏悔着自己的不知羞恥。

“容兒。”他嘆氣,“咱們正值壯年,本來就是精力旺盛,你卻老讓我懷疑我是個欲求不滿的禽獸,而你是當年被我壓在身下羞得只敢把臉藏起來的小處女……”雖然他很愛啦!

蘭蘇容氣得捶了他一下,“都當爹娘了,正經點。”東方長空一陣無語,“當爹娘就只能正經?那你覺得我六個弟弟怎麽來的?”蘭蘇容又漲紅了臉瞪他。

這男人怎麽老是愛拿長輩的事調侃啊?真的很不像樣!

他全身肌肉贲起,汗珠在燭光下像金色的鱗片閃爍,她知道他是為了她而強忍到極限,當下柔情滿溢胸間,伸手抹去他太陽穴滑下的一滴汗。

他是寵她寵到了極限,她為何還緊捉着自己名門的教養與面子不放?在這連雲與岚也要被他們的愛火燒幹的夜,她矜持給誰看?

“長空,我想要你。”似撒嬌,似情話,也似咒語。

他放下了對理智最後的掌控,将欲望深投她的情海,直到她這片明鏡般的汪洋也掀起風暴。

他是風暴中翻騰的巨龍,她的皇帝。

當他抱住飄飄然回到人間的她,蘭蘇容感覺到丈夫在她體內的男性頃刻又壯大,雖然她完全能夠再一次地接納他,卻不禁想起娘家那些女眷勸她的話。

他正值壯年,需要年輕的女子服侍,而她卻未必能時時伺候他。

“如果你願意讓別的女人,在我無法伺候你的時候服侍你,我沒有關系的。”她知道他一直很在乎她的感受,娘家的母親卻說,這是因為他疼她,不能視為理所當然。

東方長空瞪着這個掃興的女人。

這時候不是應該嬌羞地對他說:長空,你的劍只許給我用喔……嗯,他就是下流又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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