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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暮曉餘晖，天光已暗。

姚潆帶着兩名隊員從蔭密的林中走出來，手上各自拎着兩大袋剛摘的野果，到了臨時駐紮地，她便支使人去把果子洗了當飯後水果。

“姚隊，要給那邊分一點嗎？”隊員擡起下巴指了指營地另一邊隔得有些距離的一群人。

那群人共有六個，身着統一的金色雕花铠甲，佩戴精鐵長劍，劍身與铠甲隐隐流動着光芒，目光向他們這邊移過來時，帶着毫不遮掩的輕蔑。

“給什麽給？想吃他們自己去摘！”姚潆冷笑一聲，鑽進了最大的帳篷裏。

外觀看着也就堪堪能容納一個人的帳篷裏，實際可用空間足足抵得上一個豪華單人公寓，此刻四五個人正坐在寬敞的客廳裏，圍着一張巨幅地圖讨論着什麽。

對于姚潆的出現，幾人只是擡頭看了眼，其中一人說了聲“回來了”，便又低下頭去專注聊正事。

坐在幾人中間的芙拉指尖按在地圖上一處黑色的圖徽上，詢問右手邊的金發女郎：“這是哪兒？”

金發女郎微微擰着眉頭解釋道：“黑水城。那裏在千年前出現過一條裂縫，之後大概十年到十五年會碎裂一次，梵爾歌軍團只派了一支十人小隊駐防。不過……”

芙拉：“怎麽了？”

“黑水城原本是一座大城池，但因為裂縫的存在，多年來人口銳減，居民逃的逃走的走，幾乎成了荒城。而且黑水城那片常年被密林環繞，烏雲蓋頂，不見陽光，是暗精靈喜歡的栖息地。”

墨安恍然大悟：“暗精靈啊！聽說你們梵爾歌很歧視暗精靈一族？”

金發女郎羅拉多琳有些羞愧地垂下眼，“并不是這樣。因為黑暗生物入侵在前，神聖教廷又以光系魔法為主，梵爾歌大多數人都是神聖教廷的信徒，難免就厭惡生活在黑暗中的種族。”

所以這數千年來，暗精靈一族一直不受梵爾歌各個種族的待見，原本一統的暗精靈王國也在一次次戰争中分崩離析，到現在只剩下七零八落的小支族群散布在世界的各個角落茍且偷生。

芙拉嘆了一口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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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拉多琳說道：“我雖然很同情暗精靈一族，但是以我一人之力根本無法與民衆的信仰和恐懼對抗。”

她身邊那位身材嬌小的的褐發女生恨恨道：“都怪黑暗維度太可恨了！還有那個時空裂縫！要不是這些該死的災難，我們的世界哪會變成現在這樣……我從歷史書上看到過，三千多年前，時空裂縫出現前，我們的世界和平安寧，各個種族和諧共處，根本就沒有這些仇恨、戰争和死亡。”

墨安通過魔法語言轉換器将褐發女生長長的一段話收進耳裏，神情也跟着黯淡下來，“是啊，要是沒有這些災難，我們的世界又該是什麽樣子呢？”

姚潆想了想，實話實說道：“說不定我們根本不知道其他八大世界的存在，中庭會發展成什麽樣也是未知數。”

墨安：“……”

好有道理。

可是剛剛調動起來的情緒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呢。

言歸正傳。

羅拉多琳對芙拉說道：“我建議我們還是繞過黑水城，那兒的裂縫五年前才出現過，近期應該不會再碎裂，對你的研究沒有幫助。我們可以繞道東南方向的月光海，再往北走，翼馬只需要一天時間就能到達情況比較嚴重的風枭原野。”

芙拉皺眉沉思半晌，最終決定：“我們就走黑水城。”

暗精靈只是喜暗，又不是裂縫裏鑽出來的那些邪惡黑暗生物，他們不信仰教廷，不在乎這個，沒有必要為此繞路。

褐發女生洛洛西不贊同道：“可要是外面那幾個聖騎士不願意怎麽辦？”

神聖教廷內部也分派系，有作壁上觀不站隊光看熱鬧的中立派，有主張各大種族以和為貴的鴿派，還有極度憎惡黑暗生物的好戰鷹派。

而與他們同行的那六個聖騎士，正好屬于鷹派。

這次芙拉帶的精銳小隊一到梵爾歌的地界，就先行趕到新裂縫出現的駐地走了一圈，她等了幾天沒等到裂縫再次出現，正好聽說有個碎裂程度不高不低的裂縫出現了，又馬不停蹄地趕過去幫助修複，事後得到了當地駐軍長官的盛贊。

她的特殊能力已經在守境軍團高層過了明路，那位長官十分欣賞她，在她離開時，特意安排了一支隊伍作為向導随行。

羅拉多琳便是這支隊伍名義上的領隊，洛洛西擅長空間魔法，是被長官派來跟着芙拉學習的。

至于外面那六個聖騎士，就是幾個沒遭過社會毒打的傲慢刺兒頭，不滿于要跟着芙拉這樣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女孩離開駐地執行任務，一路上表現出來的态度很輕慢，吃飯都不樂意和他們一起。

對此芙拉看得很淡，根本不在乎他們的态度，自己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他們願不願意不重要，我們走我們的。”芙拉淡淡道。

羅拉多琳思考了會兒，點點頭：“那就這樣吧，他們是聽從赫麗爾長官的命令與你們随行，而不是這支隊伍的主導，無權幹預行程，我會想辦法安撫住他們。”

芙拉誠摯地向羅拉多琳表示謝意：“那就麻煩您了。”

她與羅拉多琳等梵爾歌人說話時一直都用的梵爾歌通用語，發音準确流利，仿佛是個天生的梵爾歌人。

羅拉多琳和洛洛西離開帳篷後，墨安終于問出憋在心中許久的問題：“老大，我一直想問來着，你這一口比本土人還标準的梵爾歌通用語到底是什麽時候學的？咱們在軍校的時候也沒見你選修過語言課程啊？”

芙拉淡淡回道：“我老師教我的。”

墨安撇了撇嘴：“哦，那位超厲害的大魔法師對吧？”

姚潆一本正經糾正：“是‘聖者魔法師’。”

“話是這麽說，可是聽老大念叨了她那位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老師那麽久，實際上我們連人家長什麽模樣是男是女都一無所知啊！”墨安滿臉寫着不相信，“老大，真的存在那麽一個人嗎？不會是你為了隐藏什麽了不得的身份背景，故意編出來騙我們的吧？”

芙拉冷睨他一眼，跟看傻子似的，“你看我像閑得有病的樣子嗎？”

被你小子說中了，了不得的身份背景還真有，但是無所不能的老師也是确有其人吶。

姚潆誠懇道：“老大你放心，我相信你。”

墨安：“……”給你顯着了。

在野地宿營一夜後，第二天清晨，隊伍繼續出發往黑水城的方向趕路。

至于那幾個聖騎士是憤怒地抗議還是忍氣吞聲地繼續跟随，都不在芙拉的考慮範圍內，她都想好了，那幾人要是真敢鬧，她就用拳頭教會他們什麽叫禮貌。

反正在梵爾歌打架鬥毆不犯法，還能有個冠冕堂皇的稱呼叫“公開決鬥”。

＊

娜塔莉為希微準備了不少在梵爾歌生活必備的魔法器具，琳琅滿目地堆在桌上，一樣一樣給她介紹。

可以進行長途通訊、打電話打視頻發消息的魔法鏡子，簡稱“手鏡”，和中庭的手機有異曲同工之妙。

喝下一口就能聽懂梵爾歌世界所有種族語言的神奇魔藥，據娜塔莉說這比普通民衆常用的語言轉換魔器還好用，也更昂貴。

還有別的一些五花八門的用具，把希微旅游可能遇到的麻煩問題幾乎全都考慮了進去，難怪娜塔莉自稱“梵爾歌最全能的向導”，陸指揮官給她安排的人果然靠譜。

雖然馬車裏也布置有舒适的卧室，但希微表示想體驗一下梵爾歌的當地風情，于是天色轉暗後，車夫便駕着車進了城，在一家高級旅店下榻。

行了一日，這裏距離時空之城（梵爾歌出入界所在城池）已經有數百裏之遠。

城中聚居或途經客居的種族依舊有很多，就連來自圖蘭塔世界的機器人都能看到幾個，唯獨見不到一個暗精靈的影子。

希微從陸明蒼給自己送的那些書裏了解過，暗精靈多栖息于黑暗處，不喜日光，數千年來一直被民間視為黑暗生物，不願與之為伍。

其實這是謬誤。

暗精靈曾經是月之神十分偏愛的種族，月神不吝将月之力賜予暗精靈一族，以致于暗精靈在月光照耀之處力量更強，久而久之便養成了在夜晚出沒的習性，和邪惡的黑暗力量沒有半毛錢關系。

愚昧的生靈啊。

分布在時空之城周邊的城池為了吸引其他世界來客，各自衍生出了不少吃喝玩樂的方式，每個城池都有各自的主打招牌。

譬如希微暫時停留的這座加德城，主打的就是夜市假面舞會。

夜市裏販賣稀奇古怪的本地特産和樣式繁多的面具，穿過長長的主街，盡頭便是一座可以容納上萬人的大型噴泉廣場，人們會在夜幕降臨時戴上面具來到廣場，随機邀舞。聽說被魔法噴泉選中的幸運兒還能許一個願望。

希微不喜歡往人堆裏湊，娜塔莉便給她準備了廣場邊那座城中最高建築——鐘樓城堡的觀景票，讓她可以優雅地坐在高處欣賞別人的熱鬧。

鐘樓城堡最高層觀景席視野廣闊，滿城夜景盡納眼底，別有一番意趣。

果然還是這樣的風景最好看。

希微滿意地從果盤中挑了顆晶瑩剔透的果子慢慢品嘗，剛吃了一顆，就聽到包房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

宋芃正準備叫一個隊員出去看看，被娜塔莉按下，只見她自信地轉身出了門，不到五分鐘便又笑眯眯地回來了，顯然事情得到完美解決。

希微沒關注這個小插曲，無非就是有豪橫無禮的土豪想跟她搶頂樓的觀景席，然後被娜塔莉輕松打發了而已。

舞會就快開始了，魔法噴泉的水柱組成了各式輕盈翩跹的舞姿，配合着絢麗多彩的燈光，吸引着人們朝廣場聚攏。

人聲鼎沸，喧鬧異常。

希微以扇掩面，清冷目光輕飄飄掠過一處，眼底不帶任何情緒起伏。

不知是誰突然高聲驚呼：“有暗精靈！快抓住那家夥！”

猶如一滴水掉進熱油中，瞬間将和諧的喧鬧化作毫無秩序的恐慌與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