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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離開光明密林後，希微又回曜靈城待了一天。

此時的曜靈城比起幾天前更加熱鬧非凡，與曜靈森林相連的大路上車水馬龍，一度還出現了交通擁堵，驚動城裏的治安隊出來維護秩序才有所緩解。

原因很簡單——聽說“聖主”在曜靈森林現身，得到了光精靈全族的信奉追随，大批信衆便紛紛朝着曜靈城湧來，期待着能見到“聖主”真容，近距離朝聖。

獨角獸馬車從曜靈森林出來時，甚至還能看到沿途上有不少信徒幾步一跪，一路從曜靈城拜到曜靈森林內。

希微端坐在窗邊将外面的情形盡收眼底，即使面對這樣熱切虔誠的信仰，也依舊波瀾不驚：“我能感覺到，這是一股極其強盛的信仰之力。”

站在她身後的陸明蒼微微彎身将她手邊的茶杯斟滿，“黑暗危機延宕三千年之久，七界生靈深受其苦，如今吾神降世帶來希望，億萬衆生心底迸發的期冀與信仰亘古未有。即便是在諸神時代，也從沒有過如此蓬勃旺盛的信仰之力。”

衆生的信仰之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增強諸神的神力。陸明蒼從前不清楚這一點，現在卻比誰都清楚，他身為凡人的這些年，實力修為一騎絕塵立于世界頂尖，一方面是得益于一身神骨，另一方面便是他名震七界之後，不知不覺汲取到的衆生之力。

彼時七界各族生靈大多崇拜敬仰身為守境軍團總指揮官的他，雖然不比宗教信仰那樣狂熱，但也在無形之中為他提供了信仰之力，給他的實力帶來增幅。

寰宇之內，只有至高神完全不需要依靠信仰之力。因為她就是至高偉力的化身，是一切力量的根源。

“信念也是力量的一脈。”希微緩緩伸出手，一縷斑斓瑰麗的絲線自匍匐在地的朝聖者眉心湧出，穿過人海如流，來到她指尖輕輕纏繞。

大部分生靈此刻信仰她、追随她，是因為她展露出來的強大力量，更是因為她帶來了希望，那是衆生盼望了三千多年的和平安寧。

即使将來她不在這世間，影響力逐漸消退，那些真實發生過的事跡也在漫長的時光流沙中被淡化成了遠古的神話傳說，衆生依舊會心存信念。

那信念不是為了某個存在，而是人人期盼的歲月安寧。

那便是永恒的力量。

熔鑄世界基石的力量來源，正是衆生綿長不絕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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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斑斓的絲線最終沒入希微的指尖消失不見，她正要收回手，中指上的寶石戒指忽然閃爍了一瞬。

陸明蒼第一時間注意到，微不可察地擰了一下眉，他的終端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提示，看來是有人單獨發給希微的。

希微随手打開終端，屏幕并沒有對身後的人隐藏，于是也讓他立刻看到了消息的發送來源——暗精靈女王伊洛維絲。

她帶着暗精靈一族的族民已經來到曜靈城，想要親自拜謝希微的恩德。

暗精靈一族已經得到平反，徹底洗刷了過去千年的恥辱冤屈。

神聖教廷大主教與多名大神甫高層都是邪神的信徒，教廷聖殿供奉了上千年的光明神像內部竟然是黑暗邪神神像，這個震驚世界的大新聞由教廷大神甫親口曝光後，本就日益衰退的神聖教廷權威瞬間一落千丈。

教廷在梵爾歌設立的數十個大型分教會先後發生叛亂、倒教運動，甚至有當地神官憤而脫下神袍，親手将教會大禮堂付之一炬。

與此同時，神聖教廷在千年前蓄意僞造證據誣陷暗精靈乃是黑暗生物的秘辛也被抖露出來，随着民衆對神聖教廷的讨伐越演越烈，更多埋沒于歷史長河下的真相也逐漸浮出水面。

比如暗精靈國度的覆滅，神聖教廷作為幕後推手策劃了一切。

比如暗精靈島嶼的沉沒，是昔日的暗精靈之王召集了族中所有高階強者，傾盡全力為最後的領土家園設下了一道保護魔陣。攻打暗精靈一族的聯軍無法摧毀那道魔陣，神聖教廷便派遣了多位實力高強的大神甫前往月光海，将暗精靈之國徹底沉入海底，再不見天日。

而當年神聖教廷之所以對暗精靈一族趕盡殺絕，正是因為他們暗地供奉邪神的秘密被暗精靈之王察覺到了端倪，才要斬草除根。

如今神聖教廷一夜傾塌，暗精靈一族蒙了上千年的冤情恥辱終于可以洗刷，但是為此喪命的無數族民卻再也回不來了。

這次伊洛維絲率領族民來拜見希微，一是為了感激她将暗精靈一族帶出了深淵泥淖，二是為了請求她出手，讓沉沒在月光海深處的暗精靈島嶼重見天日。

自從暗精靈一族有了守境軍團庇佑，可以光明正大生活在梵爾歌世界後，伊洛維絲先後派了幾撥族民前往月光海尋找沉沒的領土，可惜都一無所獲。

近來神聖教廷內部洩露了大量典籍珍藏，她派去追查的探子成功找到了線索，但卻犯了難。

神聖教廷多年來其實也暗中派人去月光海深處尋找過沉沒的暗精靈國度，可是雖然依照古籍記載找到了沉沒地點，卻發現根本無法靠近那片區域，船隊不是在原地打轉迷失了方向，就是遭遇各種各樣的災厄，十次裏總有三五次損傷慘重。

伊洛維絲這次派去的族民也遇到了相同的問題。

……

希微在曜靈城的別墅裏單獨接見了伊洛維絲。

恰好梵詩缇剛從歸墟世界回來不久，正在向希微彙報自己的結論。

聽到伊洛維絲的請求，梵詩缇那張溫和的面容上突然浮現出幾分懷念悵然：“阿爾西娅即使隕落已久，也在用最後的力量庇佑她鐘愛的眷族。”

伊洛維絲不免朝梵詩缇投去訝然的一瞥。

暗精靈歷代信奉月之女神，将之視為母親一般，而月之女神在神話傳說中的名諱，就叫“阿爾西娅”。

但伊洛維絲更加在意梵詩缇的另一句話：“隕落已久？您的意思是，我族信奉的母神已經隕落了嗎？”

梵詩缇嘆息道：“是的，在八千年前。”

八千年，又是八千年。

七大世界人盡皆知，秩序維度已經存在了八千多年，各界除了有自己的紀年歷法之外，通用的紀年法便是“秩序歷”，如今是秩序歷8135年。

而在秩序歷之前，是空白未知的遠古蠻荒時代，任何種族的歷史都無法追溯到那遙遠的上古時期發生過的一切。

暗精靈一族也一樣。

可是現在，這個人卻告訴伊洛維絲，他們的母神已經隕落了，早在神話傳說與歷史開始前。

察覺到伊洛維絲心緒不穩，梵詩缇便向希微躬身詢問道：“吾主，可以讓我與這孩子一道去月光海嗎？我想我或許有辦法幫助他們。那應該也是阿爾西娅的心願。”

阿爾西娅是為了保護世界生靈不受黑暗邪神殘害而死，對待這樣慈悲仁善的神明，梵詩缇總是尊敬而遺憾的。

“你去吧。”希微答應道。

伊洛維絲心有疑慮，卻十分相信希微的一切的決定，沒有任何反駁。

離開前，她又一次向希微保證：“我會盡快修複梵爾歌的時空裂縫，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待。”

希微淡淡看着她：“應該是整個梵爾歌的期待。”

“……是的，我明白您的意思。”

梵詩缇和伊洛維絲一起離開了。

“啓程去歸墟嗎？”陸明蒼站在希微身旁問道。

她正要颔首答應，卻忽然聽見陸明蒼腕上的手表發出急促的“滴滴”聲，想來是發生了什麽緊急情況。

七大世界的時空裂縫沒有再出現，這個程度之下的危機對于希微來說不值一提，她就沒有繼續關注。

看完緊急消息的陸明蒼卻微微皺起眉頭：“我得去幻海世界一趟。”

“嗯，”希微漫不經心地随口一問，“怎麽了？”

“幻海世界某個高危裂縫标記點附近海域出現了大量來源不明的黑暗生物。”

希微神色一頓，擡眸與他對視：“自我重降後，時空裂縫并未再出現。”

陸明蒼目光沉凝點點頭：“所以我更要去看一眼。”

“那我也去看看吧。”

“……”

沒有得到他本該喜不自勝的回應，希微挑了挑眉，難得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微微僵滞的神情，“怎麽，不想我去？”

“不是，”他下意識反駁道，深邃目光不自覺多了幾分隐秘的歡喜與期待，“希微是想去看看黑暗生物，還是……想陪我一起？”

希微凝了凝眉：“有區別嗎？”

他答得很快：“有。”

希微一臉莫名看着他：“當然是為了看黑暗生物。”

好像察覺不到他驟然黯淡的目光似的，她繼續自顧自說道：“我很好奇在時空裂縫尚未出現時，它們又從哪裏而來。至于你……每天都能見到，很稀奇嗎？”

陸明蒼默默垂下眼，此時臉上連半分強裝的喜悅迎合都看不見，唯獨沒有改掉語氣裏慣有的溫和恭順：“是，我并不稀奇，只要您開心就好。”

嗯，現在連“希微”或是“吾神”都不叫了，改稱呼“您”了。

希微靜靜盯着他看了一會兒。

依舊還是那個挺拔軒昂的英武指揮官，也是習慣了在她面前低眉垂眼的忠誠戰神，可是細細觀察下來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哦……像一只被主人嫌棄但是将委屈深埋心底隐忍不發的小狗。

希微伸出手指頭勾起他的下巴，笑得梨渦微微陷下柔軟的弧度，“可是要你陪在我身邊時，我才會開心。”

在他驀然亮起的眸光中，希微輕聲喟嘆一息，“陸指揮官，你現在越來越會示弱扮可憐了。”

陸指揮官專注凝着她的雙眼，聲音溫沉：“希微喜歡嗎？”

“……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