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62章

“殿下！污染範圍又擴大了！”

星海清歌甫一聽到手下士兵的回報，便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不安，起身就要親自去往現場。

親信見狀遲疑着攔下她，“殿下，您剛剛才從落日海回來，修複落日海的時空裂縫已經耗費了您大量精力，不如先留下好好休養，讓我替您去一趟吧。”

親信怕她不願答應，又補充道：“消息已經上報總指揮部，指揮官應當已經知道了，您不用太擔心。”

星海清歌知道屬下是擔心自己現在精力不足，萬一遇到什麽意外難以應對，但她不可能對現狀坐視不理，直接忽視了屬下的勸阻，騎着劍鯊坐騎飛快趕往晨星海域。

晨星海域有一處中危級別的時空裂縫，在中庭危機出現前不久就破碎過一次，星海清歌當時就趁着那次機會将裂縫完全修複了。

那次碎裂帶來的損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數千年來各界也已經有了一套完善的防禦黑暗侵蝕的方法，極少再出現士兵被黑暗力量污染的情況。

但是這一次，遭殃的不是幻海軍團的士兵，而是生活在海底的部分未開智魚類。

受到污染的魚類變異成了黑暗生物，攻擊性極強，凡是踏入其領域的生靈都會遭到無差別攻擊。

而現在最大的麻煩是，他們根本不清楚污染源在哪裏，又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以及——被隔離出來的海域中心處似乎藏着什麽東西，令人無法窺探、無法靠近。

不得已，幻海軍團才會向總指揮部發出緊急消息。

星海清歌趕到時，駐守晨星海域的将軍陵海淵已經吩咐下去，将隔離圈再度擴大，附近的海底居民與普通海洋生物也一并外遷。

見到星海清歌，陵海淵神情凝重回報道：“殿下，污染擴散的速度比我們想象中還要快，隔離層沒有辦法完全阻擋，一旦有士兵感染……”

他們看着前方水幕上正播放的監視器畫面，被感染的普通魚類只需要短短幾秒鐘就會完成變異，随即力量激增、行為狂暴，靠近的生物不是被殺死就是被污染。

星海清歌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這和平時常見的黑暗力量侵蝕不太一樣。”

Advertisement

“沒錯，”陵海淵又陸續調出幾個畫面來，一邊解釋道，“擅長淨化術的軍醫也無法徹底清除這種污染。”

兩人正愁眉不展時，監控屏幕上忽然亮起急促的警報聲，畫面中心很快跳出隔離層前線的偵察兵面孔：“隔離海域中心突發海底地震，大量被隔離的污染生物正朝着隔離層湧來，現在的隔離層恐怕支撐不住！”

陵海淵即刻下令道：“繼續加固！派兵增援！”

他話音未落，身旁疾速竄出一道影子，等他反應過來時，星海清歌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

駐地指揮中心與隔離層前線離得并不遠，星海清歌以最快速度趕到時，已能看到視野盡頭海水翻騰，濤聲如雷。她即刻浮上海面，清晰看到海天盡頭一片高高聳起的“山巒”。

那不是山，而是海底地震所引起的海嘯巨浪。

目測以那個高度，就算沒有污染生物的攻擊，也極有可能會将隔離層防禦沖擊得七零八落。

“全軍戒備！”星海清歌當機立斷下令，前線戰士即刻登上生物戰騎，沿着隔離層排開陣勢。

“防禦！”

在她一聲令下後，一支數百人隊伍便迅速分散開來，隊友之間相互配合，或以凝冰能力将一片波濤怒湧的海域瞬間冰凍，冰封一直蔓延到即将來襲的巨浪，将大片浪頭凝固成冰，順利止住部分海浪的攻勢。

或以控水能力合力掀起一道巨浪，與前方浪頭相互撞擊，力量兩兩抵消。

又或将海水直接化為水霧，令巨浪頃刻消散。

幻海世界的種族生靈大多覺醒的都是與水相關的特殊能力，他們生于海洋，長于海洋，類似于海嘯這樣的危機已經不足以威脅到他們，數千年的歲月令這個世界的生靈們總結出了無數應對海洋喜怒哀樂的經驗方式。

但是現在，真正帶來威脅的并不是海洋本身。

果不其然，在海嘯的攻勢被一一化解之後，随着浪潮湧來的便是大量已經被污染變異的海底生物。

它們似乎在躲避着什麽東西，一路順着海浪向外逃散，身軀撞上阻擋的隔離層時，便毫無理智開始撕扯攻擊。

污染生物身上攜帶的黑霧似乎具有強烈腐蝕性，竟然漸漸将隔離層腐蝕出大大小小的縫隙，不多時，污染生物便直接穿過隔離層瘋狂攻擊起士兵來。

星海清歌登時騰空而起，以歌聲釋放出覆蓋整個戰場的精神攻擊，令本就毫無組織紀律的污染生物瞬間亂作一團，攻勢出現了短暫的空隙。

趁此機會，訓練有素的士兵們立刻組織反攻，一邊擊殺污染生物，一邊及時修補受損的隔離層。

“這些污染物雖然并無理智可言，但根據它們向隔離層外溢逃離的情況來看，一定是海域深處有某種令它們恐懼的存在，我想進去看一看。”星海清歌對後一步趕來的陵海淵說道。

陵海淵并不贊同她的想法，深深看着她：“殿下，隔離中心區情況不明，您不能去，您有重任在身，萬一遇到什麽意外，整個幻海都将承受難以挽回的損失。”

“沒關系，我不會有事。”星海清歌朝他安撫地笑了笑，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聖主”在她們“七聖徒”體內都留下了一個印記，可以在危難時刻護住她們的性命。

陵海淵見她态度堅決，不由擰緊眉頭：“殿下！不行！”

“他說的沒錯，以你現在的實力，還對付不了那東西。”

熟悉的清冷嗓音傳入耳際，星海清歌與陵海淵同時神色一震，慢半拍地循着聲源仰頭看去，只見陰雲遮蔽的灰蒙天幕下，某處突然扭曲的空茫區域突兀地出現了一面一人多高的透明鏡面，清晰反射出了波濤翻滾的墨色深海。

細看之下，才發現那并不是什麽鏡面，更像是一塊由萬千星光凝聚而成的水晶，在白晝的照耀下散發出如星河瑰麗的斑斓光彩。

下一瞬，水晶鏡面乍然破碎，顯出浩渺星雲的冰山一角，兩道穿着相似黑金袍服的身影一前一後從鏡中走出。

看到率先出現的身影時，星海清歌再也難掩激動喜悅，撫着胸口單膝跪下，藍色雙眸盈滿謙卑虔誠：“吾主。”

至于剛才對方是怎麽不留情面嘲諷自己不自量力的話，已經被她忘得一幹二淨。

正在海面與污染生物作戰的士兵們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的兩人，士氣立馬高漲起來。

“是‘聖主’！還有指揮官！”

“太好了！這下一定沒問題！”

“沖啊！在‘聖主’和指揮官面前，可不要給我們幻海軍團丢臉！”

……

陵海淵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傳聞中的“聖主”，驚奇地發現自己并不能直視對方的容顏。

那張臉明明沒有任何遮擋物，卻像是被一團奇異的光暈籠罩着，讓人難以窺探其中真實。

但他卻清楚地看見了站在“聖主”身後的男人，是守境軍團總指揮官。

從前在多次場合中有幸打過照面的指揮官總是不茍言笑，英俊的面孔常年被冰霜封凍，一身卓爾不群的淩然氣勢令人生畏。

可此時此刻，指揮官卻一臉溫和地站在“聖主”身後，微微轉頭看向對方時，眉眼是謙順又溫柔的。

就像……他無數次注視着清歌殿下時一樣。

“我先去看看。”陸明蒼對着希微說道，得到她颔首允準，他才閃身消失在了原地。

星海清歌不敢置喙希微的任何命令，見狀也只能默默退下，熄了去隔離中心探查的心思。

陵海淵低聲安慰她：“有指揮官在，不會有事。”

星海清歌點了點頭。

希微沒有理會兩人的悄悄話，徑直來到破損的隔離層外，淩空擒住一只污染魚類。

海底生物常年不見光明，大多長得很随意，晨星海域又處在幻海世界的深海區域，極深處連海底城池都沒有一座，只遍布着大量深海植物和一些沒有生出智慧的普通魚類。

好比希微随手抓住的這只，模樣生得就挺“別致”，被污染變異後，更是醜出了想象力的極限。

希微有些嫌棄，隔空定住這頭魚怪的身體，避免它繼續扭曲掙紮出更奇特的形狀，随後才施法将它身上的黑霧慢慢勾出。

随着萦繞在魚怪身上的黑霧被剝離，一絲一縷黑氣也順着它的皮膚緩緩朝外滲出，循着凝成絲線的霧氣彙聚成了一團黑乎乎的不明粘稠物。

魚怪身上的污染盡數消退，眨眼間便恢複成了正常形态，雖然長得還是不怎麽好看，但起碼比剛才好多了。

希微松了手，任那條魚墜入大海。

透過海面看去，重回大海的深海魚微微扭動了幾下身子，便活蹦亂跳地朝着海底游去了。因為隔離層內仍然存在大量污染，它直接扭頭游向了外圍的安全區。

“吾主，這是什麽東西？”星海清歌看着那團奇怪的黑色粘稠物問道。

“髒東西。”希微冷冷回答了一句，仿佛多看一眼那粘稠物都是對眼睛的玷污。

星海清歌默默閉上嘴，決定不亂開口了。

希微垂眸看向海面，隔離層內的黑霧将海水染成了一片烏沉沉的墨黑色，大片攜帶着污染的魚類仍然在前赴後繼地撲來，并且越來越多。

想必中心區域的戰況有些激烈。

希微不擔心陸明蒼，以他的能力，要是還不能解決一只連半神都達不到的變異怪物，“七界最強”的位子就要換人坐了。

——雖然現在确實換人了。

污染生物數量激增，被擊殺後污染也不會消失，而是直接蔓延到海水裏，若不及時阻止，整片海域都會遭殃。

星海清歌目睹此情此景，內心卻沒有之前的焦灼，她知道，無所不能的“聖主”一定會解決這一切。

她慢慢仰頭，滿目崇拜地望向那道銀發身影。

只見那道傲然淩空的身影微微擡起手，剎那間，海上海下無數橫沖直撞的污染生物忽地渾身僵硬，如同被按下定格，再也動彈不得。

大量黑色霧氣從污染生物的體內滲出，如絲如縷彙聚成一團濃郁的黑霧，場面頗有幾分壯觀。

士兵們不得不暫停手上攻勢，呆滞地望着這一幕。

随着污染被剝離，衆多魚類恢複正常，一頭接一頭紮入水中，趨利避害的本能指引着它們朝安全地帶湧去。

隔離層海域內，無數黑霧像是受到某種召喚一般，朝着空中那團濃郁的黑霧彙聚，濃墨一般的海水漸漸恢複成清澈的湛藍色。

污染消失了。

在場的幻海士兵還來不及欣喜，突然聽到海域深處傳來一聲巨響，一陣包含極強攻擊性的深海長鳴驟然響徹海空，激起狂風呼嘯，激浪翻湧。

感應到那陣詭異的聲波就要穿越海面朝着隔離層外湧來，星海清歌立刻開口發出清越悅耳的空靈長音，與來襲的聲波在半空相撞。

兩道音波相撞的剎那，星海清歌只覺壓力陡增，那道聲波力量浩大如排山倒海，她勉力調動起全身的力量才險險化解。當她收聲停下來時，已然難以支撐能量耗空的身軀，脫力往下墜去。

希微回頭看了眼，正要送出一絲力量将她接住，陵海淵的速度卻比她更快一步，将那纖長柔美的身軀小心翼翼攏在懷裏。

陵海淵還來不及對着懷中人道出一句關切，一道刺眼的光芒忽然在海天盡頭劃過，難以名狀的巨大陰影緩緩浮上了肆意翻湧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