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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穿越一片岩漿沼澤，擊殺了幾波大型岩漿怪物之後，三支小隊在同一處沼澤邊緣意外相遇。

季松蘿說出這一路以來的猜測：“這裏和秩序維度的感覺很相似，整個世界被一股力量封印着，無論我們走到哪裏，最終都會被引向同一個目的，完全沒辦法窺見更多細節。”

伊洛維絲微微擰着眉：“我總是聽見一些古怪的聲音，那些聲音似乎在為我指引方向。”

那不僅是被封印在黑暗維度八千年的怨魂之聲，還是黑暗神力的刻意引導。

黑暗神那個老東西來者不拒，想将他們一并吞噬。先鋒隊的凡人或許只是順帶，三位新生神明化身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滋補品。

芙拉正猶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發現告知衆人時，劇烈的震顫突然自地底傳來，耳邊多餘的雜音頃刻消失，似乎有一道排山倒海的巨力轟然籠下，顫抖的嗡鳴聲幾乎要刺破已經不再歸屬于凡人範疇的神明五感，四周的空氣就像被瞬間抽空一樣，窒悶灼熱的空氣争先恐後湧入鼻腔，帶來燒灼的刺痛感。

地下的岩漿肆意翻滾滲出脆弱的地表，陰沉晦暗的天空驟然墜下無數黑紅色的隕星，星尾拖着極長的紫紅火焰，将天幕完全染成了極端壓抑而不祥的黑紅。

整個世界陷入了天崩地裂的巨大動蕩中。

芙拉、伊洛維絲和季松蘿反應最為迅速，立即合力祭出一道法印，擋住了迅疾來襲的隕火。

“這個世界似乎正在崩壞的邊緣。”季松蘿回頭看了眼芙拉和伊洛維絲，難掩滿目擔憂。

殒火漫天而墜，無差別地砸到地面，從地平線外湧來的黑暗怪物沒有得到特殊對待，在倉皇逃竄中逐漸被殒火砸中，淹沒于紛紛揚揚的火星塵埃中。

地層在翻滾湧動，越來越高的溫度連特制的戰靴也能融化，隊員們各施所長在隊伍腳下設下重重隔離層，但那詭異的力量太過強橫，仍然漸漸将隔離層灼穿，普通的能力根本難以抵擋。

“是黑暗神力。”芙拉神情凝重。

上古時期，在至高神沉睡後，神域有三大巨頭，分別是戰神、光明神與黑暗神，前者身懷至高神親賜神力，後兩者分別掌管宇宙兩極之力相互制衡。後來諸神之戰，黑暗神吞噬了第九維度的法則之力，将光明神打敗，衆神之中就只剩下戰神擁有與之一戰的力量。

黑暗神力太過強大，即使芙拉與伊洛維絲、季松蘿聯手也難以抵禦，更何況此刻她們只是化身入世，受到世界之樹法則限制，實際力量不到本體全盛力量的十分之一。

但她們仍是第一時間凝聚起全部神力，織成一道堅固的防禦網，暫時護住了這支隊伍。

隊員們也沒有坐享其成，即使力量有限，依舊在盡己所能釋放出自己的能力加固防禦網。

砸到防禦網上的隕星越發密集，整個天空仿佛要塌下一般，大地在龜裂，黑霧與岩漿源源不斷翻湧而出，轉瞬之間頭頂腳下已經變成一片火海，再也分不清天與地的界限。

密集的火雨中，一道道黑色的幽靈朝着世界盡頭某處湧去，帶着朝聖一般的癡迷姿态。

毀天滅地的火光之中，一道斑斓星光遽然落下，劃開了即将砸到防禦網上的巨大隕星，占滿視野的火球頃刻間四分五裂。

“芙拉，安撫枉死之魂。”

火海的翻滾咆哮聲中，清冷漠然的女聲響起時，萬物驟止，怒湧暫停，天地的翻覆突然被按下暫停鍵，徹底靜止在這一刻。

沒有人聽見那聲音究竟從何而來，像是從識海中出現，又像是從四面八方湧來，以絕對壓倒性的力量消除了世界毀滅瞬間的所有噪音，只留下一片靜止的祥和。

而這層祥和的表象很快就被打破。

芙拉低頭，看到了随着岩漿湧出地層的一縷縷紫黑霧氣，成千上萬的怨恨哀嚎再無遮掩鑽入她的識海，即使是神明之軀，她也在被迫承受了如此密集怨念的瞬間感受到了相似的痛苦。

憤怒、怨恨、不甘、貪婪、殺戮……千萬道聲音在她的識海裏掙紮沉浮、不止不休。

但她很快穩住心緒，将防禦網放心交托給伊洛維絲和季松蘿後，便坦然走出安全地帶，來到萬物靜止的世界。

怨念也是信念的一種，她是信念之神，這件事由她來做最合适。

只是……從地底湧來的枉死之魂數量大大超出了她的預料，彌漫的黑霧很快就将這片千瘡百孔的天地擠滿，她的識海就像鑽進來千萬只螞蟻，怨毒的哀嚎吼叫啃噬着她意識的邊緣，神明的意識滋養了這些沉澱了八千年的怨魂，黑霧的氣息越來越濃重，幾乎要壓過她的理智，将她同化至瘋魔癫狂……

就在這時，數十道铿锵有力的念誦将她的意識從破碎邊緣拉回，芙拉穩了穩險些崩壞的神識，回頭看去。

以“六聖徒”為首，先鋒隊全體隊員齊齊淩空懸坐，遵循着某種古老而神秘的啓示，雙手結印同聲念誦着安撫與超度的經文，迥異的語言、不同的禱詞在那一瞬凝結成了天地間唯一的聲音，金色法陣自腳下蔓延鋪開，耀眼光芒碾碎了周遭靜止的一切。

芙拉感覺到源源不斷的熱流朝着自己的意識海彙聚——那是真正的信念，是衆生予她的祝福，不止是腳下這些人，還有八大世界億萬生靈。

那些祝福的、祈禱的、歡悅的、亢奮的、堅定的……所有所有聲音在她識海中彙聚成無比強盛的信念光芒，驅散了識海內漫天黑霧，催生出聖潔璀璨的星光。

她下意識牽出一道安然的笑容，雙手緩緩釋放出溫和的、帶着強烈安撫意味的星光，灑落在每一縷黑霧之上。

躁動漸漸平息，怨吼的聲音慢慢減弱，世界倏忽安靜下來。

……

微凝的淺瞳恢複了往日的漠然，希微收回目光時，正好觑見身旁男人眼中意味深長的一瞥笑意。

“看來您還是不放心這位最獨一無二的眷徒。”

她面無表情：“人盡其用。”

八大世界億萬生靈都在期盼今天的勝利，她只是稍微在黑暗維度的封印中略微開了一條口子，将那些信念牽引到芙拉身上而已。

高高在上的神明從凡間路過一遭，終于也生出了一絲人性，願意在無傷大雅的情況下，給予衆生圓滿夙願的機會。

轟隆——

沉重長鳴自地底發出，黑色幽靈彙聚的世界盡頭處緩緩升起一道巨大的黑暗陰影，那陰影遮天蔽日，将視野內所有的塵埃與火光籠罩，于億萬亡魂的哀鳴中心凝聚出了一道人形輪廓。

“戰神明光，我等你很久了。”

銀發青年身側的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他似乎并不在意這一點，銀光在他掌心凝聚出一把寒光凜冽的長劍，劍身镌刻着至高偉力賜予的祝福，光刃攜着萬鈞之勢劈向那道巨大的黑影，黑色輪廓剎那間碎裂成片片黑霧，又在極短的時間內再次聚合，重歸完整。

毒蛇一般黏膩的低笑聲響起來，毫不遮掩赤裸裸的蔑視與惡意：“現在的你實在是不堪一擊。”

“将你最後的神格給我吧，和我徹底融為一體，掌握世界法則，向至高神力發起挑戰！”

“我看到了你的欲望，你藏在心底的夙念，你的不甘，你的卑弱……”

“與我同在，我們将成為整個宇宙的主宰！你将如願以償！”

光刃的每一次攻擊都被黑暗陰影輕描淡寫地擋回，他黏膩的、刻意沾染蠱惑的語調在他耳邊和識海同時響起，企圖将他意念動搖。

戰局優勢似乎是壓倒性的，無論陸明蒼如何舉劍劈下，黑色陰影都能于瞬息之間重聚，但從他那張英挺俊美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焦灼惶然。

他樂意繼續奉陪下去。

誰是被戲耍的獵物，尚未可知。

……

閃爍的明星綴滿紫色天幕，銀發神明從容漫步在茫茫無垠的星海間，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壓縮又被無限拉長，再也難以察覺停滞亦或流逝。

一如宇宙誕生前的混沌虛無。

這不是僅憑黑暗神力就能創造出來的存在。

黑暗神幽焱不僅吞噬了一界法則，還蠶食了部分光明神力，此刻再融合得到至高神力親賜的戰神大半神格，隐隐之間已然觸碰到了創世法則。

難怪敢說出什麽“向至高神力發起挑戰”的中二狂言。

希微擡手打破眼前的幻境，随之而來的是另一幕場景。

極盡奢華雄偉的神殿之上，一身黑袍的神明摘下宇宙星河編織成冠冕，戴在了自己的頭頂，腳下匍匐滿地的衆神盡皆卑微地垂下頭顱。

那些神明的容貌是模糊的，即使在這真假摻雜的世界裏，他所掌握的力量也不足以複刻衆神的容貌。

衆神俯首的大殿中，姿态最為卑怯跪伏在首位的女性神明穿着一身熟悉的黑金長袍，銀發委頓鋪滿倒映了天河的地面，本該如綢緞一般光滑璨亮的銀發此刻失卻所有光澤，無聲地訴說着那神明的慘敗與臣服。

即使一眼就認出那位女性神明的原型是自己，希微也無動于衷，目不斜視地走向下一個場景。

但她的耐心有限，這是最後一個。

沒有光與暗之分的混沌之中，那道通體浸染着黑霧的身影貪婪地吸收着從四面八方湧入他體內的力量，四周的能量已經稀薄到接近于無，只差最後一息，他就能将這個世界的核心徹底吞噬。

希微不疾不徐撥開萦繞在面前的黑霧，氣息随着她的動作緩然外放，毫不避諱地向那道黑影昭示她的存在。

“該結束了。”

她望向那雙遽然睜開的紅色瞳眸，任由天地傾覆，浩浩蕩蕩的巨力摧枯拉朽般朝着她的面門襲來。

“黑暗神幽焱，吾将剝你神格、除你神骨，賜你永恒之寂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