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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先鋒隊凱旋而歸那日，中庭世界的時間已經來到三天後。

黑暗維度長期處于封印與特殊能量場下，歷經八千年的歲月沖刷，時間流速和八大世界漸漸出現了誤差。

先鋒特遣隊在黑暗維度僅僅度過了幾個小時，期間見證了黑暗力量的消亡，億萬枉死之魂得到安息，崩壞的世界重歸平靜。

似乎……就這麽結束了？

葉守靜與秩序議會的全體成員，自發聚集到一起的昔日守護者們，還有八大軍團的所有高層官兵，紛紛來到翡翠城，以最崇高的禮儀迎接這支凱旋之師。

然而回來的隊伍裏卻缺少了最重要的幾位領頭人。

陸明蒼、芙拉、伊洛維絲和季松蘿都不見了。

時空裂縫是宿泱打開的，當最後一名隊員跨過狹長的裂縫口重新踩到翡翠城的地面時，身後裂縫緩緩合攏。

此刻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人們心底不禁冒出了一個統一的聲音：從今天開始，八大世界最後一道時空裂縫徹底關閉，往後無論歲月漫長，都再也不會出現了。

危機結束了。

葉守靜走上前，目光将每名隊員的身影都細細描摹，确認沒有人受傷，沒有減員，心下稍安。

“你們的指揮官呢？”她問。

“不知道。”他們只能這樣回答。

在火海化為長河，幹涸的大地開出鮮豔的花朵，黑霧消弭無蹤，銀月挂上天幕時，他們沒有人再見到指揮官的身影。

還有那道銀色長發的影子。

就連芙拉、伊洛維絲和季松蘿三人也在最後時刻像是受到什麽召喚似的，只對他們坦然道了一聲別，便化成雲煙消散了。

大家還記得，與芙拉關系親近的戰友墨安當場就失聲大哭，活像生離死別一樣。

要不是天空突然傳來一聲無奈的嘆氣，伴随着芙拉熟悉的嗓音：“別嚎喪了，我們很快就會回來。”

估計墨安能當場在黑暗維度逐漸恢複生機的土地上建一個衣冠冢，從此當一位守墓人不回來了。

然而還是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葉守靜卻像意會了什麽似的，不再追問。

铿锵有力的敬禮聲和禮炮轟鳴聲乍然響起，凱旋的隊伍在鮮花與掌聲的簇擁中被引到了臨時搭建的大禮堂，盡情享用這場專為他們準備的慶功宴。

與此同時，先鋒特遣隊反攻黑暗維度凱旋而歸的消息迅速傳遍八大世界，繼時空裂縫徹底關閉後，億萬生靈再度陷入新的狂歡之中。

歡慶之後，新的問題也随之誕生——黑暗維度的未來将何去何從？

與之相連的最後一道裂縫也修複了，八大世界不再有守護者，新的世界通道也無法打通，将黑暗維度改造成第一維度那樣的新世界的夢想似乎要打水漂了。

但現在沒有人能給出一個篤定的答案，至少暫時沒有。

＊

億萬光年之外，星河彙聚的宇宙盡頭，諸神永生不朽的神域。

宇宙至高神祇撥開霧霭星雲籠罩的塵埃，令諸神得以看清那棵通天貫地的巨樹全貌，宇宙能量圍繞着樹身悠然流轉，卻在抵達樹根處那片灰蒙蒙的星雲時滞澀止步，停止循環。

至高偉力将籠罩在星雲外的灰霭拂散，牽引着宇宙能量流入星雲中心，喚醒了那片因能量枯竭即将死亡的世界。

煥發生機的土地長出豔麗的花卉，熾熱岩漿化成無盡長河，貫穿了紅色花海流向世界盡頭那片斑斓瑰麗的星雲漩渦。

長河中沉睡的星光如有指引一般，紛紛飄向漩渦中心。

諸神默然注視着神跡的誕生。

萬獸之神悄悄轉向身旁的智慧女神：“那是什麽東西？”

“輪回之河，”智慧女神微笑道，“吾神将第九維度鑄成輪回之界，億萬枉死之魂将在輪回之河中得到淨化，進入輪回之門，去往來世。”

“從今往後，世間靈魂不再皈依星辰，而是墜入輪回，以期來生。”

這便是第九緯度的将來。

與神域橫亘着重重塵埃的宇宙深處，巨大的黑洞湮滅了所有存在，光芒、時間、空間的概念抵達這裏時便化為了一片虛無。

宇宙至高的浩然偉力自緩慢旋轉的黑洞中引出點點黯淡的星光，将之一并抛入了世界之樹的底端。

“至高神這是……赦免了虛無星域裏的那些罪神？”

智慧女神輕輕搖頭說道：“吾神已剝奪他們的神格、剔除他們的神骨，從此他們不再為神，而是墜入永恒循環的輪回之中，嘗遍生老病死，做他們從前最蔑視的凡俗生靈。”

“……真慘啊。”

但是進入輪回之門去做凡間生靈什麽的，聽起來似乎很有意思。

被困在神域千萬年的神祇們在厭倦了永恒的生命之後，似乎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第九維度，不，輪回世界重鑄完成後，至高神祇将目光放到了通天貫地的世界巨樹本身。

她将一粒粒星光從至高神域剝落，凝聚成一條璀璨瑰麗的星河湧向世界之樹，重塑世界法則。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悄然碎裂，又無聲重建。

……

梵爾歌世界光明密林深處，地心遽然湧出一股磅礴的能量，與一片穿越了無形壁壘而來的銀河相連，浩蕩能量轉瞬之間催生了光明巨樹的枝丫，令已經枯萎的巨樹陡然煥發生機，于剎那間長出了茂密的濃蔭。

光精靈大祭司赫拉徳涅與光精靈王率領着無數精靈臣民朝着巨樹虔誠拜下，久久沒有起身。

……

歸墟世界千裏雲夢澤，浩然靈力将湖澤中央卷出一團深不可測的漩渦，銀河星帶緩緩飄落漩渦之中，将天與水連成一線，磅礴靈氣瞬間激散而出，朝着四面八方湧去，又在瞬息之後悄然消弭。

三生島上，白妙虛感應到空氣中驟然湧入又頃刻消失的靈氣，對着身後的首徒南宮玄之說道：“開始吧。”

南宮玄之立刻帶領着上百名弟子執劍而起，劍意化陣，以整個三生島為陣眼，鑄起一道引靈大陣。

引靈大陣成型一個小時後，濃郁的靈氣以雲夢澤為中心，再度向方圓千裏輻散開來。

＊

“明光，吾賜你光明、黑暗之神力，證你光明、黑暗之格，平衡兩極，永為不朽。”

兩團斑斓的星光浸入銀發青年的眉心，将他身上的衣袍遍染成光與暗的輝映，繁複的紋路繪制在袍角邊緣，星河之光熠熠生輝。

一如至高神座上那永恒不朽的神祇。

萬獸之神赤鹿華悄然湊到武神身邊，低聲幸災樂禍道：“你怎麽辦吶，以前就打不過，現在更打不過了。”

武神目不斜視：“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過程。

“懂懂懂，重要的是被毆打的過程。”

“……”

身旁冷不丁傳來一道嫌棄的聲音：“離我遠點，別玷污了我今天的新發型和新裙子。”

赤鹿華眼風一歪，看到美神矜傲美麗的面龐，下意識往旁邊縮了幾步。

場合不對不能吵架，他忍！

這一退就不小心碰到了信念之神的胳膊，赤鹿華低聲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卻發現這位新生神明正面色古怪地盯着至高神座，壓根沒注意到他的失禮。

“奧羅芙涅，你在看什麽？”他喊出信念女神的神名。

諸神都有自己的神名，在登臨神座那一刻，便會由宇宙之力驅使神語書寫而成，曉谕諸神。

神名天然蘊含着神力，使凡人無法直接念出，所以諸神化身入凡都是用的化名。

比如智慧女神化名梵詩缇，是她在八千年前使用過的名字，也是梵爾歌曾經流傳最廣的《神聖史詩》中智慧之神的名諱。

芙拉成神後，得到的神名就叫做“奧羅芙涅”。

“我只是在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信念女神收回目光低聲回答道。

“什麽問題？”

“打敗明光的可能性。”

“……”赤鹿華拍了拍她的肩，“或許你可以去找武神相互交流學習一下。”

“……”

＊

芙拉和伊洛維絲、季松蘿再次回到世界之樹，以她們的神明化身。

關于黑暗維度的結局也從她們口中得到了答案。

——那裏從此将變成輪回世界，八大世界億萬生靈死後魂靈的歸處與來處，世界之樹一切生命逝去後都将在那裏得到安撫、審判、寬恕和往生。

先鋒特遣隊返回中庭世界的一個月後，杳無音訊的守境軍團總指揮官終于再次現身，而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守境軍團的改制重組。

黑暗入侵危機已經徹底解除，世界不再需要守境軍團。

但這個世界仍然需要秩序與安穩。

中庭軍團已經在楚承的指揮下，提前着手重組，采取自願原則，選擇留下來的精銳戰士将被編入特殊調查局的外勤部門，負責處理特殊能力引發的各種動蕩事故。

這個世界從來不是只有光明，依舊需要有人擋在黑暗處負重前行。

特殊調查局對于中庭世界數量龐大的普通人群體來說就是一顆定心丸，讓他們不必恐慌特殊能力者帶來的危害。

但在其他世界卻沒有特殊調查局，而各界軍團過去一直致力于抵禦外部入侵，自然顧不上內部的大小紛争，矛盾總是由各界的官方政府機構自行處置。

現在外部危機解決，各界軍團改制紛紛效仿起特殊調查局，重組成□□機構，專門遏制居心不良的能力者造成的混亂。

第一維度，現在已經更名為“永恒世界”，同樣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來建設，勞苦功高的守境軍團士兵們得到了優先移民資格。選擇退役的士兵可以攜帶家人移居，還有大量自願報名的士兵被調入新成立的建設軍團，成為新世界的建設者。

廢墟中開出鮮豔的花，曾經流淌着鮮血與死亡的土地重新煥發生機，世界百廢待興，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向前邁進。

世界之樹閃爍的光輝從未有今日這樣璀璨耀眼。

遙遠的至高神域，星河燦爛，雲埃瑰麗。

至高神明看到自永恒世界的中心拔地而起的雄偉大殿，殿宇中央供奉着一尊高達百米的雕像，銀色長發宛如亮銀月輝一般璀璨，神聖慈悲的容顏即使用世間最華麗的辭藻也難以形容祂萬分之一的美麗。

他們稱這裏為“聖殿”，供奉的是誰自然不必多說。

聖殿前矗立着危機紀念碑，只要輕輕觸摸碑體，面前就會浮現出三千年入侵危機的全部歷史，甚至還可以看到所有犧牲者的名錄與他們的生平。

生靈們懷着敬畏的心參觀過紀念碑，便會進入聖殿，以最崇高的虔誠向那座巨大的神像下跪祈禱。

神像的輪廓在世界鏡中一晃而過，身旁的銀發青年煞有介事地評價了一句：“雕工還行。”

至高神回眸觑他一眼，她就不信其中沒有他的手筆。

“多位神明請求進入輪回之門，體驗一番凡間生靈的生老病死。”他笑了笑，很快轉入工作狀态，俨然已經是一位合格的至高神助手。

“随他們去。”

“神域空寂，吾神可願意随我重返世界之樹？”青年神明輕輕握住她的手，柔和的溫度傳遞到她微涼的掌心。

“您還沒有見過我為您準備的禮物。”

她看了他許久，嘴角緩緩牽出一絲溫淡的笑意。

“好。”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