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特別的光影(五)

第8章 特別的光影(五)

“我是個有罪的人……”旭舟喃喃自語。

欺負的幾人停下動作,領頭男人站直了踩着他後背,“他在跟誰說話?”

旁邊幾人比了個腦子有病的手勢,“我記得他家裏人說過,抑郁症,經常和一堆娃娃交流。”

“咦……”

幾人厭惡散開,尤其那個踩着旭舟的男人,神情好似踩到了狗屎。

“算了,洗滌儀式要開始了,回頭再收拾你。”

“真該感謝光神,連這種人都能淨化。”

修建齊整的草坪塌了一片,幾人罵罵咧咧走了。

旭舟吃力地爬起來,來不及抹掉鼻血,手抖地拉開背包檢查玩偶。

禮盒壞了,木盒子壞了,剛貼的鑽也散了一地。最糟糕的是南湫,後腦勺焦了一片,兩側臉頰和額頭都有劃傷。

他心疼地用手指為其擦臉,可傷到這種程度,即便打磨也很難恢複如初。

“對不起,我沒想到他們今天也會來……對不起。”

南湫倒是沒覺得疼,只是剛才有那麽片刻,真以為旭舟能聽到他說話。

于懷安被重新撿回背包,沾了一身雜草髒得不行,這麽副模樣估計暫時是交不了單了。

旭舟用襯衫袖子擦幹淨南湫和于懷安,最後把鹿書白拿出來檢查,确定禮物沒受損才總算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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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懷安覺得不解:“旭舟在他生活的環境裏這麽沒存在感?打成這樣都沒人管管?換作是我,現在就倒地不起當老賴,不讓那群畜生賠個百八十萬這事兒沒完。”

南湫沒吭聲,被欺負到不願意反抗,他能理解患了抑郁症後的人都是什麽心情。

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哪個年代,雖然現代用品很多,但科技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發達,醫療技術也未必能達到一定水平。到目前為止旭舟都沒有按時吃藥行為,如果抑郁症是真的,那在這種情況下,病症只會越來越不受控制。

但這些信息,都不足以與他們怎麽變成玩偶聯系起來。還是得等等,等到下一個玩偶被制造出來,到那個時候就能知道是不是旭舟做的了。

*

“哎喲,怎麽了這是?誰打的你?”

教堂二層,旭舟母親拉過兒子,看着滿臉瘀青樣,心疼地在其臉上來回輕撫。

“哪個小畜生幹的?哎喲,衣服都髒了,還有哪裏受傷?媽媽都快心疼死了。”

待在二層的都是來自VIP室的貴族教徒,人不少。母親問話時嗓音很大,以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旭舟身上,也包括欺負他的那幾個小子。

這些人的家族背景很好,以他們家現在的經濟狀況根本不是對手。就算指認了又能怎麽樣?按他母親好面子的性格,只要對方說一句客氣話,這事最後一樣還是得算了。

旭舟別過臉避開母親觸碰:“沒事,我摔了一下。”

見旭舟要走,母親一把拽過他胳膊:“什麽摔了一下,摔一下能摔成這樣?你別怕,誰欺負你跟媽媽說。”

二十四的大小夥,被欺負了還需要媽媽出頭,這話聽起來怎麽都覺得別扭。

旭舟顯得有點兒不耐煩,後退一步徑直坐到最後排的角落裏。

被甩臉的母親頓時喉嚨倍兒響:“我問你話呢,走什麽?你被欺負成這樣媽媽心疼你還錯了?擺着張臭臉給誰看?”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有幾位同階層的婦人上前安慰,說孩子還小不懂事,男孩子好面子不想大庭廣衆下丢臉。

母親的司機暗嘆口氣,兒子不是他的,勸多了反而吃力不讨好,只能遠遠看着也不敢多問。

縮在角落的旭舟繼續完成訂單,不能把于懷安拿出來,只好藏在包裏動作。

幸運的是二層看臺有很多充電口,倒是方便了他用膠槍。

另一邊,教堂一層的主教已經準備就緒,他抽空擡頭看了眼,第一批需要被洗滌罪惡的人已經等在了泉水下,弓背低頭無比虔誠。

他微微蹙眉,對教會裏的這種行為極為排斥。

“旅游達人?你在包外看到什麽?他們在做什麽儀式?”于懷安有眼睛,但現下只能看到幫他貼鑽的旭舟。

三個人裏唯有南湫被放在外面,不過位置很好,他的頭正面朝外擱置在二層看臺的欄杆上,與一衆修理工具并排一起。

從上往下看,一層的教堂一覽無餘。

不過與二層不同的是,底下的人穿着打扮明顯沒那麽華貴,應該是比普通人條件稍好些的家庭。

被稱為教主的人穿着身兜頭的白色金紋袍子,臉上戴着抽象的太陽面具看不到臉。頭發花白皮膚褶皺,是個已過半百的老人。

教主的身後有塊三層樓高的封閉式花色玻璃窗,上面用規則的碎玻璃鑲出了個沒穿衣服的男人,以優美雕塑的姿态單手托着太陽。

這太陽的面積很大,主教站在正位時就像在腦後長了個代表神的光圈。

主教右側是一處從屋頂徑直而下的人造瀑布,水流不大也并不湍急,看起來像是個高檔酒店大廳造景。

瀑布下方是座雕刻精美的噴泉底座,有三層階梯,最上面一層貼了帶太陽圖案的瓷磚,很平整像個站臺。周圍輕微積水高至腳踝,裝有循環系統,水不會溢出來且清澈清爽。

南湫看了一圈,暫時沒看出什麽異常:“和我們認知裏的教會沒什麽區別,不過這個教會看起來比較有錢。”

于懷安哦了聲,他只是覺得旭舟剛才看向外面的眼神充滿了厭惡和恐懼,所以順口問問。

“鹿書白,你怎麽看?”

半天沒說話的鹿書白仍然把注意力放在水上:“我聽到了水聲,南湫,教堂裏有水嗎?”

“對。”南湫回應:“有個小瀑布,應該是他們做淨化儀式用的。等等,這些人怎麽……”

鹿書白:“怎麽了?”

南湫定睛細看,只見第一批被主教言傳完的人,竟紛紛在大庭廣衆之下脫光了衣服!

這些人裏男女老少皆有,年紀小的甚至還未成年。

部分人習慣了,脫光了都面不改色。但還有一部分是第一次進行這種儀式,脫光後低垂着頭,羞得臉頰通紅根本不敢看人。

隊伍靠前位置有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因為不願意配合脫衣服而被家人訓斥,幾番說動下被強行脫掉了上衣。

女孩兒哭得屈辱,卻還要強忍着被所有人注視身體。

南湫下意識避開視線,但他是個玩偶動不了,只能把注意力放到第一個進入瀑布站臺上的男人。

“啊,啊——啊啊啊啊!”

歇斯底裏地尖叫,進入泉水中的男人像是碰到了硫酸,不過幾秒皮膚便被灼得通紅。

瀑布旁有只用來計時的擺鐘,淨化的人必須在瀑布下待夠一分鐘才能出來。期間,教堂裏的所有人都會為此歌頌。

南湫冷不丁地起了身雞皮疙瘩,這歌聲緩慢悠長,配上瀑布裏的男人叫喊,要是深更半夜聽,跟看鬼片沒什麽區別。

男人皮膚肉眼可見地泛紅,整個人像是被腐蝕,有部分頭發沖刷脫落。

等時間到了,離開瀑布的男人很快被家人用浴巾包裹擦幹,要是力氣大了,偶爾會有血珠從皮膚下滲出來。

于懷安聽得心焦:“怎麽回事?這人怎麽嚎得跟殺豬一樣?”

南湫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那瀑布循環的水看起來和普通的水沒什麽區別。如果裏面添加了硫酸,那麽大的量,整座教堂都應該充斥着難聞的刺鼻味兒才對。

可是沒有,他只能聞到股大雨後的清新氣。

“淨化人的水有問題。”鹿書白得出結論:“南湫,離開瀑布的人都有什麽症狀?”

“皮膚通紅,像碰到了硫酸。”

“……”

南湫很快又駁回了:“不對,那個人怎麽……好得這麽快?”

被擦幹身體的男人,皮膚很快恢複到了正常人色澤。除了被腐蝕出傷口的地方需要幾天時間治愈,剛才的一切都好像只是洗了個澡。

“啊啊啊啊啊!!!救我,救我!”

又是一陣凄慘哀嚎,這回竟是先前被迫脫衣服的女孩兒。

女孩兒年紀小且皮膚稚嫩,比不得先前的成年男子。剛進瀑布身體就變得通紅,不過幾秒,可怕的血水便順着皮膚的每一個毛孔往下流淌。

女孩兒疼得蜷縮在站臺上打滾,可是沒有人上前幫忙,所有人依然用最虔誠的神情為其歌頌。

血珠子順着水流而下,把站臺周圍的積水池染得血紅。

“教主,儀式能不能暫停?我女兒她還小受不了長時間淨化!”

女孩兒的父母心疼得眼含熱淚,可又覺得神聖的儀式絕不能由他們去打斷破壞。

被包裹得看不出樣貌的教主仍然站着不動,好半天才操着沙啞的嗓音說一句:“她的罪孽太過深重,光神正在淨化,不可破壞。”

女孩兒的父母不敢動作,聽到教主提到光神,只能眼睜睜望着女兒掙紮痛苦,迫使自己與其他教徒繼續歌頌。

尖叫聲從響亮到無聲,一分鐘的淨化儀式,只因教主說的罪孽深重被加到了兩分鐘。

于懷安再次詢問:“你倒是說話啊,外頭什麽情況?”

南湫一口氣憋着,如果此刻的他是個正常人身體,臉上的血色必定退得比白牆還難看。

瀑布下的未成年女孩兒,在一分鐘後的時間裏,被水流沖擊得皮膚潰爛、融化,最後連塊骨頭都沒瞧見,生生成了灘血水。

女孩兒的父母哀嚎着要沖向瀑布,卻被衆人攔着阻止前行。

而那站在教堂正前方的教主卻毫無波瀾,好似死了個人是件極為平常的事。

“她的罪孽太重,光神已經幫她洗滌完成,此生都将效忠光影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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