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神的使命(十二)
第69章 神的使命(十二)
“滴答、滴答……”
有節奏的秒針,走完表盤一圈,重新開始新一輪計時。
南湫恍惚間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兒,昏沉沉地睜眼,看到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正在給他輸液。
“醒醒,頭暈嗎?”
南湫說不出話,只覺得天旋地轉。
針管戳在皮膚裏,疼痛感倒是依舊。
他閉上眼,再次昏睡,黑暗中好似又看到了于平之的房間。他的那位缺德父親正高舉拐杖,朝着于平之……不,是朝着他的頭用力砸來!
于平之的過去,荒誕詭異到令人發指。可就在最關鍵的致命一擊時,說了一句與他當初離家出走時同樣的話。
于是,他的視角變了,不再是他看着于平之的生平,而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于平之/南湫:“我會努力變成你們喜歡的……鹿書白。”
一個過于優秀的人逝去,與其牽扯的另一個人就成了衆人期望。但無論怎麽做,即使做得比逝去人更好,也不會得到誇獎和認可。
“南湫,南湫?”
鹿書白拍了拍南湫的臉,得不到回應,動作輕柔地撫其眉眼。
南湫被摸得有些癢,實在頂不住,只好疲憊地醒來。
成年後的鹿書白,穿着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拖着杆懸挂鹽水瓶的鐵架,滿臉擔憂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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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湫愣了幾秒,有那麽片刻甚至在想,會不會之前的所遇都是一場夢,他只是病了,幻覺讓他遇到了光怪陸離。
“……”
但是醒來後發現自己在一家精神病院?這個清醒是他無法接受的!
他猛地睜開眼,神經反射地坐起來。起得太猛,差點和鹿書白撞一塊兒!
心跳陡然飛速,邊上的醫療機器滴滴滴數值上升。
“南湫!”
鹿書白摁住他的肩膀,湊近了看,确定這顆頭沒被打壞。
沒戴眼鏡,視線模糊。南湫下意識摸索,然後順其自然地捧住了鹿書白的臉。
他捏了兩下臉頰,又搓了搓鹿書白的嘴唇。
活的!不是個孩子,且周圍還有刺眼燈光!
“旅游達人醒了?”
旭舟從左邊的病床上下來,恢複成年人身體後,除了同樣穿着病號服一切正常。
旭舟也在!那就不是夢!他們仍然在光怪陸離的世界裏!
南湫收回手捏了捏眉心,頭痛欲裂,腦袋像是被豬撞了,智商都快沒了。
鹿書白松了口氣:“醒了就好。”
南湫的聽力變得莫名的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于宅裏的那些擺鐘鬧的,以至于床對面挂着的圓鐘秒針聲尤為清晰。
環顧四周,他現下正在三人一間的住宿病房。窗外漆黑一片,應該是夜晚,但看不到星空月亮,也看不到城市中常見的光污染。
時間是早上八點十七分,按道理應該是白天。
看來,他們确實還沒有完全擺脫困境。
南湫:“到底怎麽回事?”
鹿書白:“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被打暈了。”
旭舟也拖着鹽水瓶湊到南湫床邊:“你們讓我躲在花叢裏別出去,可我聽到有人慘叫實在沒忍住,就跟鹿作家一起沖進去。等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的腦袋都開花了,倒在血泊裏,跟具屍體一樣!”
南湫笑笑:“腦袋開花,那還能活嗎?”
鹿書白幫忙解釋:“确實死了。”
南湫瞪圓了一雙眼。
這人說話大喘氣,頓了頓才說完後半句:“但是時間不對。你的求救電話打得很及時,警察來了之後,把你從過去的時間裏拽出來,傷口才随着時間倒退慢慢愈合。”
他心有餘悸地抓住南湫胳膊,瞳孔微顫,看起來像是快哭了:“我還以為……”
南湫頭一回見鹿書白這樣,笑着拍了下肩膀:“我這不是好着嗎。那個,能不能跟我說說,究竟怎麽回事?”
旭舟拉過張凳子坐下:“其實我們也不是很清楚,按照警察描述,我們是被時間洋流卷到了八十年前。重要的是地段不好,他們管那個黑漆漆的地方叫無限深淵,又被稱作莫比烏斯環地區。已經發生過的事會無限循環,過去的人會在那該死的地區裏不斷重複已經做過的動作說過的話,好像所有人都被困在一個永遠也無法繼續下去的時間裏。”
鹿書白做了補充:“白熾城中與沁檸有關的事不斷重複,應該就是無限深淵導致的。”
南湫摁了兩圈太陽穴,即使已經經歷過許多詭事,還是無法理解這些奇奇怪怪。
他無奈道:“說實話,我現在不敢确定眼前看到的你們究竟是不是真的,我總覺得自己還在做夢。”
鹿書白:“……”
一旁的旭舟看了看鹿書白,又看了看南湫:“你別說,我也有這樣的錯覺。我都開始懷疑,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這個世間。在我的印象中,我的世界裏除了天災外沒有什麽不正常,可當我看到你們之後,經歷的每一分鐘都在想,究竟什麽才是真的。甚至有時候會想,會不會在某一個瞬間,你們會在我的視野裏徹底消失……”
南湫擡手搓了把臉。
“你們總說維度,什麽幾維幾維的,上一個維度是下一個維度的神,下一個維度在上一個維度中就成了二維。這到底都是些什麽事兒?那列天堂列車究竟怎麽出現的?我原本的世界在高緯度的眼裏是否存在着不合理……”
鹿書白抓住他的手,像是有話要說,卻只是動了動嘴唇什麽也沒說。
南湫看着面前的兩人:“我看到了于平之的過去,就在他差點被自己的父親打死前,我的視角變了。我看到于平之的父親面對着我,從那個角度看,就好像我變成了于平之。”
“我們的生活環境、世界、時間全都不一樣,可總有那麽幾個瞬間會讓我覺得,于平之就是我,我就是于平之。我們好像靈魂重疊了,特別像故事裏常說的前世今生。”
他魔怔地反抓住鹿書白胳膊:“你知道的,我有抑郁症,如果不吃藥就容易發病。會不會,會不會所有的事都是我臆想?旭舟、于懷安、沁檸還有你,都是我幻想出來的一場夢?”
“我很希望能擺脫現在遇到的,回到原本的正常生活。可我又怕,一旦真的回去了你們就會消失……”
“我很怕等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在一間精神病院。我躺在床上,醫生告訴我,醒來後的世界才是真實的,我必須接受有些人已經死去,必須面對沒有人相伴的孤獨。”
鹿書白:“南湫……”
南湫把手伸向鹿書白心口,心髒規律跳動,确實是個真實的大活人沒錯。
“鹿書白,你是真實的對嗎?不是我的幻想,也不是因為死後去了另一個世界,因為某種契機讓我們在火車上相遇。”
鹿書白沉默不語,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南湫面露失望。
鹿書白:“但我知道你不是于平之,于平之也不可能是你。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我們不需要努力去成為別人期待的樣子。一個人就是一個人,就算真的有輪回,相貌變了性格變了,那就不可能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即使是平行世界,也總會有所偏差。”
南湫低着頭,疲憊地用額頭抵在鹿書白肩上。他忽然變得心安起來,神經也不再繃着,漸漸冷靜後,可嘆的評價起于平之的一生。
“如果我們看到的過去都是真實的,那麽這個于平之還真是可憐。”
明明什麽也沒做,所有的惡看似因他而起,但實際上都是別人的惡念強加在了他的身上,而于平之卻把這些強加的罪當成是自己犯下的錯。
即使是贖罪,想保護死去的沁檸,也不敢用本身的名字,而是衆人所期待的于适之。
活得實在卑微。
忽然,虛掩的房間門被推開,天殺的于懷安,手捧鮮花滿面春風地從門外進來。
于懷安:“嗨。”
旭舟騰地一下站起來。
鹿書白冷着張臉,看起來像是要讓于懷安也嘗嘗差點被打死的下場。
南湫矮身從床下拿出個幹淨的尿盆,颠了颠,感覺不太适合用來打人,又轉而去拿放在床頭櫃上的熱水瓶,不知道能不能在于懷安的腦袋上砸出于老爺那種殺人效果。
于懷安心虛地站在門口不敢進來,兩手高舉做投降狀:“別這麽不友好,我也沒想到你們會掉到深淵裏去。我們這兒對時間這條維度管得還挺嚴,畢竟随意篡改過去是違法的,正常情況下很少會出現纰漏。”
眼看南湫拿着熱水瓶從病床上站起來,他急忙側身躲到門後,只露出半個頭繼續說道:“我可以給予賠償,住院費一律全免!”
南湫沒戴眼鏡,視線裏就看到幾個模糊身影。
他伸手指向門邊上挂着的一套衣服:“給你三分鐘好好解釋,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鹿書白拉過他胳膊,把那只即将抛出去的熱水瓶換了個方向,對準躲在門後的于懷安:“這兒。”
于懷安連忙加快語速:“你別急!冷靜點!我只是想求鹿書白幫忙!”
熱水瓶無情地砸過來,他關上門,瓶子砸在了門上,等水瓶落地,才安心地再次将門打開把話說完。
“八十年前,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我們的世界被徹底鏡像。海變成了天,左變成了右。我們一直研究光速,就是想利用光的速度突破困境,回到原本的正常世界。”
“我保證,等回到地面,你們就再也不用擔心那該死的火車出現,也不會再碰到那麽多無法解釋的事。空調、冰箱、洗衣機,絕對和你們認知裏的世界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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