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神的使命（十七）

第74章 神的使命（十七）

鹿書白整理完碎片站起身，把空了玻璃的相框放回書桌。

奶奶撫摸着年輕時的全家福，感嘆歲月飛逝：“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我都變成老婆婆了……”

她收好照片，拄着拐杖站起來，動作緩慢地準備離開書房。

南湫怕老人家摔着，趕忙攙扶住把人送到樓下。

匆匆回來，沖一眼正好瞧見鹿書白把一個完好的相框往地上扔。

南湫壓低聲音：“你幹什麽？”

話一出口他就懵了。

相框下落的速度很慢，就像把東西抛進水裏，左右晃蕩後安全落地，根本不存在摔碎的情況。

鹿書白把相框重新撿起，再次往正前方投着，而相框就像是遇到了阻力，半米距離不到就開始往地面下沉。

鹿書白把相框放回原處，轉而對南湫說：“沁奶奶周圍的引力，跟我們所有人都不同。”

南湫：“什麽意思？”

鹿書白：“你還記得，于平之給我們講過的故事？”

南湫知道這人想說什麽了。在于平之的故事裏，沁芯奶奶在丈夫參軍的第二年被地主家找麻煩，被逼無奈下只好投海自盡。

于平之以為沁芯已經死亡，認為他與未婚妻一直處于兩個維度空間。但事實上，于平之才是死去的那一個，而沁芯奶奶依然活着。

“引力不一樣，是因為她還活着？”對于這個結論南湫是不認可的，“如果是這樣，那除了沁奶奶外，難道我們都已經死的？”

好像也不完全錯誤，比如鹿書白就是來自死後的另一個世界。旭舟……也算是吧。

可又該怎麽解釋他和于懷安？何況在這個颠倒的世界裏還有成千上萬的居民。醫院裏的護士醫生，商業街裏的商人游客，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

鹿書白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沁奶奶也許就是導致世界颠倒的那個人。”

南湫：“等一下，等一下，你讓我捋捋。”

沁芯和其丈夫于适之的相遇相愛于平之全都說得出來，這就說明，兩人之後的事于平之其實知情。只是後來把自己當成了哥哥，所以講述時身份混亂。

這些事不可能是沁芯去講，那麽能告訴于平之的就只可能是那位去參軍的哥哥。

“沁芯逃婚後遇到了于适之然後相愛，這是在于适之參軍之後發生的事。同一年妹妹被逼嫁給于平之，意外死在了于老爺手裏，這期間，于适之已經戰死。而于平之也是在同一年，因為家道中落被自己的父親一棍子打死。但在此期間，于老爺并沒有再去找沁家人的麻煩。”

“投海自盡，戰死沙場都是聽于平之說的。”南湫一拳頭落在手心裏：“參軍期間，于适之回來過，而且他并沒有戰死。”

可為什麽能回來呢？三年戰事，參軍者很難中途回家。

一個想法油然而生：“他當了逃兵！沁奶奶不願說，是怕于适之的後輩們會看不起他？”

礙于火車上見過的于适之，高大威猛的形象讓人一眼就認為是個正直勇敢的人。加之在過去的時間裏，所有人都誇贊死去的于适之優秀，以至于為戰火而犧牲這件事沒有人會質疑。但事實上，這個形象也是弟弟于平之雕刻的。

真正的于适之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是否威武勇敢，除了沁芯奶奶從來就沒有人知道。

“可是，只是引力不同而已，怎麽就能判斷颠倒問題是沁奶奶引起的？”

鹿書白問他：“假設在我們的世界裏，突然出現一個引力與其他人截然不同的人，你會怎麽認為？在我們的認知裏，因為星球自轉導致白天黑夜是正常現象，因為水的蒸發形成雲層，當雲層飄到其他城市然後降雨也是正常現象。但如果有一天，這個引力不同的人告訴所有人，水會腐蝕萬物，世界本不該有白天黑夜。這時，你又會怎麽想？”

南湫開起了玩笑：“……要麽他瘋了，要麽我瘋了。”

鹿書白被逗笑了：“這個回答倒也正确。”

“開個玩笑。”南湫言歸正題，“如果真有這麽一個人，如果這個人的話被所有人都相信，那麽答案只有一個。清楚知道當下世界狀況的這個人，一定與其有所牽扯，否則就只可能是個瘋子。”

這就好比突然有人說，自己會外星人語言。為什麽會這項語言？怎麽學的？是跟外星人學的？還是這個人本來就是外星人？如果以上都不是，那就是胡言亂語，頭腦有問題罷了。

因此，沁奶奶的引力不同就是關鍵。

在這個颠倒的世界裏，沒有人見過所謂的真正世界是怎麽樣的。所有的信息都源自沁奶奶的口述，而如此颠覆世界觀的言論不僅沒有被當成瘋子，甚至還為此展開了許多科學研究。

人們開始追逐光速，試圖通過光速穿越黑暗，到達沁奶奶所描述的正常世界。

這就像古時候的人們認為天圓地方，可突然有一個人不這麽認為，并且得到了大部分人認可。為了追尋真相，人們開始制造火箭，制造一切可以探索星球之外的儀器，以此向所有人證明宇宙這項正确答案。

*

第二天中午，問不出後續的于懷安帶他們去了光速研究院。

南湫主打一個參觀，畢竟于懷安主要請的是鹿書白。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堅信鹿書白一定能幫忙，難道就因為白熾城的時候，鹿書白堅持可以改變沁檸的結局？

可明明，什麽也沒有改變。

研究院并沒有想象中的大，但和阿塔的單位比起來絕對大了好幾倍不止。

一層大廳的正中放着幾顆會自轉的懸浮球體，四周的展覽牆全是造型各異的燈光。要說是光速研究院，倒不如說燈光秀展覽廳更為合适。

二層多為大型的儀器設備，攏共分為四個廳，有許多造型怪異甚至說不出名堂的機器人。

除了光速，也會研究一些對生活有所幫助的東西。比如不受黑暗擠壓能讓光線擴展好幾倍的夜視鏡，又比如可以不受時間洋流影響卻又能感受洋流的旅行膠囊艙。

最奇的是被放在三層的光速模拟器，全息投影儀投影出的颠倒世界模型幾乎占據了整個樓層。世界與世界之間隔了一層壓力板，研究員們試圖将一臺載人艙，用光的速度，從黑暗的世界穿透壓力板到達另一邊。

縱觀來看，扭曲的光線讓兩邊投影的世界變得像個盤旋八卦，就和白熾城中傳言的陰陽朱雀一樣。

南湫看得稀奇，想摸，又怕把這些價值昂貴的儀器給碰壞了。

上一次參觀科技館還是在小時候，記憶中多為儀器遺骸、隕石、太空照片和一些科學知識。這麽直觀地去看一個帶有宇宙的世界，還是頭一回。

于懷安換了身衣服，研究院的白大褂愣是把不修邊幅的小子變得像個滿肚子知識的正經人。

他戴上眼鏡，兩臂環胸地走到鹿書白身側，看着全息投影向鹿書白解釋：“兩個世界之間的壓力需要用29.97萬km/s的速度才能穿透，這個速度，只有光可以做到。但你是知道的，以我們現在的科技，根本達不到光速。”

跟在一旁的南湫聞言詢問：“既然時間在你們這兒是可以正常使用的維度，為什麽不通過時間倒轉直接回到過去？”

于懷安拍了下他肩膀：“因為循環。一段被定義的歷史是無法被改變的，即使回到過去，被颠覆的世界仍然會按照軌跡發生。而且，我們這些未來人是到不了過去的，一旦穿越時空我們的身體就會發生變化，輕則變成小孩兒，重則徹底消失。如果沒有任何變化又不會消失，那就意味着這段過去的歷史裏，你的存在本就是拟定好的一環。”

南湫陷入沉思，難道在過去的時間裏救下沁芯奶奶真的是已經發生過的事？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個千古難題還真是難解。

“你們看我發現了什麽！”

旭舟興奮地拿着臺全息相機進來，作為二維世界來的人，全息相機不亞于凡人看神仙施法。

于懷安伸手握住鏡頭：“誰給你的？”

旭舟笑得眼睛都快眯成條線：“你同事啊，他說這是最新研究的相機，過幾天就要上市售賣。我覺得有意思，就借來玩玩呗。”

他抓緊相機往後退了兩步：“來來來，笑一個，好歹也是一起旅行過的同伴，就當是‘全家福’了。”

于懷安不太樂意拍照，擡手擋住大半張臉。身後的南湫和鹿書白一前一後，倒是配合地扯了個笑臉。

快門咔嚓摁下，相機下的出口很快掉出一張巴掌大的黑色照片。

旭舟拿過照片扇了扇，而後打開相機上的燈光對照片進行照射。可被投影到地面的全息影像，除了一簇白光外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奇怪，不會是曝光了吧？”

于懷安伸手奪過相機：“怎麽可能，這可是最新款。”

他搗鼓着把照片扇了又扇，那巴掌大的圖像還真就什麽也沒有，只有一團高飽和的白光。

“你肯定是沒拍好。”

于懷安扔了曝光的廢照，調轉鏡頭，對着旭舟咔了一張。

旭舟很是配合，還高興地比了個耶。

照片沖刷出來，很快，旭舟的模樣被印在了照片上，通過燈光照射，一個一比一還原的人物投影站在了旭舟身側。

他把相機塞回給旭舟：“你看，你就是不會用。”

旭舟：“不可能。”

南湫撿起被扔掉的照片翻看，那曝光的部分正是于懷安所站的位置。而他和鹿書白，皆沒有出現在相片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