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神的使命(二十一)

第78章 神的使命(二十一)

公園裏植物茂盛,燈光昏暗,又有對打樣兒的小情侶。天時地利人和全齊了,不幹點什麽還以為他倆那方面不行!

可話都挺能說的,真要實踐操作還是差了點兒意思。

南湫想了想上回怎麽親的鹿書白,嘗試着抓住人胳膊,晃晃悠悠湊近。可等對方的呼吸一往他臉上招呼,他就心虛地想後退。

不是說關了燈都一樣?他怎麽覺得還是不太一樣?

抓人胳膊的手緊了又緊,鹿書白的襯衫都快被他抓皺了也沒好意思下口。

要不直接把人摁草叢裏?可要是鹿書白反抗怎麽辦?他是收手還是繼續?要怎麽判斷是欲拒還迎還是真抗拒?

猶豫的功夫,鹿書白先他一步側頭,往他嘴唇上碰了碰。

力道過于輕了,以至于他都沒覺摸出味兒來。

鹿書白似是要再進一步。

他連忙擡手阻止:“我想了一下,還是回去試比較好。”

“為什麽?”鹿書白輕聲問,整得他倆跟偷情差不多。

南湫沒好意思,總不能說他覺得草地不适合打滾,衣服髒了回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深更半夜,兩人坐上電瓶車突突地往回趕。

這回換了個位置,鹿書白騎車,南湫坐身後。

南湫單手圈着鹿書白的腰,兩條長腿沒地兒放,幹脆伸長了擱在駕駛位。

“你以前……還跟別人談過嗎?”南湫随口一問:“就是你們那兒,是不是也能結婚有下一代?”

鬼跟鬼結婚然後生出個小鬼,那要這麽說起來,鹿書白死後其實跟活着也沒什麽太大差別。

鹿書白回得誠實:“我是第一次談。”

南湫附和:“我也是第一次。”

鹿書白:“看得出來。”

南湫:“……”

這話聽起來實在別扭,都這把年紀了還頭一回,是不是有點兒掉面子?

于是道:“其實嚴格說起來,我也不能算是第一次。”

話音剛落,鹿書白扶着的車頭忽然扭了兩下,整輛車重心不穩,連着後座上的南湫一塊從車上摔了出去。

事發突然,也沒個心理準備。南湫下意識抱緊鹿書白,在路邊的水溝裏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這鬼地方視野不好,出車禍都是常态。好在引力不強,滾地上除了點兒輕微擦傷,傷不到骨頭。

“南湫?”鹿書白急忙轉身拉人,摁亮了備用手電檢查南湫有沒有摔壞。

南湫笑着擺手:“沒事、沒事,你有沒有怎麽樣?”

鹿書白的白襯衫上全是污泥,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麽事兒。

南湫搓了把頭發,利索地站起來抖了抖深色衛衣。污泥順着周圍水流散開,把手電光變得渾濁。

鹿書白:“抱歉,我第一次騎車。剛才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

南湫整理完自個兒,看鹿書白摔的那一褲腿泥,順手幫着拍了拍:“沒事,一回生二回熟,多騎幾次就好了。”

他看了眼電瓶車翻身的地方,暗戳戳地瞧不清,反正沒撞到人就行。

南湫忽然很想笑。

此情此景,就好像他們還是小時候那會兒。

放學路上,為了吓唬鹿書白突然從巷子裏跳出來,沒承想把人撞進了水溝,鹿書白一身幹淨校服全髒透了。

那會兒年紀小,情緒也不如現在這麽穩定,氣得鹿書白直接跟他打了一架。

他幫鹿書白整理完,笑着起身:“我們好像還是跟小時候一樣,連摔跤的地方都沒變。”

鹿書白站着沒動,只是看着他的一雙眼變得有些水汽。

南湫吓得手足無措,搓幹淨手要去安慰。

不是吧?都一把年紀了,摔個跤還哭鼻子?

“你,我,你……”

鹿書白伸手把他抱進懷裏,胳膊收緊了,心跳也快。

南湫兩只手不知道該幹什麽,一上一下地放哪兒都不合适。

“南湫。”鹿書白叫他。

南湫拍了下他後背:“我沒事,真的。”

他還想再安慰兩句,便聽鹿書白道:“別回頭。”

南湫一身反骨,連忙轉身。

昏暗的排水渠裏,幾道類似人形的黑影爬滿水泥地,蜿蜒扭曲,詭異地向兩人站立的位置蔓延過來。

南湫單手撐着地面從水溝裏出來。

鹿書白緊随其後,順手扶正摔翻的電瓶車。

南湫:“什麽東西?”

黑影周圍絲絲縷縷地起伏着看不清的黏稠絲線,扭曲蠕動,像虛影又像是實體。

擡頭看,黑影上方并沒有經過大型魚類,倒是道路兩邊的路燈,在不知不覺間全滅了。

水渠裏的黑影順着電線杆蜿蜒到燈泡,包裹片刻,裏面的光便被吞噬殆盡。

這些東西好似一塊吸光的黑布,連點兒光暈都沒剩下。

鹿書白扶正電瓶車坐上駕駛位:“南湫,上車!”

南湫橫跨上後座,背對鹿書白。

電瓶車急速行駛,倒退的視野中,那黑影幾乎将整片建築物全數吞噬。黑暗中傳來雜亂的汽車喇叭,以及車輛連環相撞的刺耳聲。

鹿書白騎得很快,轉了個彎正好避開從黑暗中甩出來的一塊汽車玻璃。

南湫頂了頂眼鏡,看到個嚴重撞傷的司機從吞噬的邊緣裏滾出來,奈何距離黑影太近,很快就成了影子中的其中一員。

“怎麽回事?這些究竟是什麽東西?”

鹿書白:“食光影。”

*

兩人匆匆回到于懷安居住的小洋房,旭舟和于懷安以及其他兩位同事都在。

一群人捧着筆記本坐在客廳,為了找到所謂的光,頭都快想炸了。

見南湫回來,頹喪地擡手打了個招呼。

于懷安:“你倆什麽情況?這麽狼狽。”

南湫抹了把臉,說話急促:“趕緊看新聞,你們的城市主幹道廢了。”

于懷安敲擊鍵盤,随即把新聞投影到客廳牆面。

畫面裏的拍攝鏡頭用的夜視功能,按理建築物應該很清晰,可直升機下的市中心,竟有一大半被黑暗吞噬,連最高瓦數的遠光射燈都無法再将其照亮。

來自無限深淵的暗物質,新聞标題在視頻下方滾動着。

幾位研究員臉色煞白,預判五十年陷入黑暗都是最佳結果,也許根本用不了一年他們的世界就會徹底被黑暗覆蓋。

于懷安懊惱地踹了腳茶幾:“光,上哪兒去找能照亮‘鏡子’的光?”

他煩躁地搓了搓頭發,擡眼看向鹿書白:“你可以幫我們的對吧?你肯定能做到的。”

鹿書白:“……”

食光影,一種無法被科學解釋的暗物質。最早是在無限深淵裏被發現的,本質上對人體沒有傷害,也沒什麽腐蝕性,最大的作用就是吞噬光源。

但也因為置身黑暗,所以人的視覺、聽覺、嗅覺都會受到一定影響,且終生如此。

聽起來,特別像一群即将活在深海裏的魚。

南湫想起小時候看的海洋紀錄片,那些深海魚,大多眼睛花白,像得了白內障一樣。

客廳裏的焦躁情緒并沒有對他造成影響。

也許是覺得本身就不屬于這個世界,以至于末日災難都火燒眉毛了,他也依然能鎮定自若。

回到臨時居住的客房,床單用品保姆已經幫忙整理過,就連他的那身沖鋒衣也被洗幹淨還噴了香水。

于懷安确實用欺騙的形式将他們帶來這裏,但到目前為止也确實十分照顧,可以說要什麽給什麽。

就算是作為客人,也會因為不好意思而想要幫忙。

洗完澡換了身睡衣出來,和鹿書白眼神示意後看着這人進去沖洗。

他靠在浴室門邊,想了一陣後道:“要是幫不了咱們就走,不用勉強,本來也不是真的研究員,大不了就再回那列火車。”

浴室裏的水聲沖得嘩嘩響,鹿書白似乎有些情緒低落,就像剛離開白熾城時候一樣。

“幫不了也沒什麽,你又不是神,怎麽可能真的佛光普照拯救世界?”南湫琢磨着:“不過我挺好奇的,你是怎麽知道于懷安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麽回事?”

好幾個宇宙好幾個空間,先是從桌腿到桌面,然後又從桌面延伸出另外三條桌腿。這要不是上帝視角,怎麽可能看得見?畢竟他們都不是站在客廳裏的巨人,能一眼瞧見被燈泡照射的桌椅板凳。

鹿書白是怎麽知道的?這一點在研究院的時候他就想問了。

浴室裏依舊沒有回應,他伸手往浴室門上敲了兩下:“鹿書白?你還好吧?”

“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沒關系,每個人都會有點兒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秘密。”

南湫換了個問題:“你之前說颠倒翻轉都是因為光的折射導致的,還有那個所謂的‘鏡子’反光,那是不是意味着,這個世界的對面是一個完全沉在海裏的空間?有沒有可能,如果于懷安的光速飛艇研究成功的話,真的可以穿過那面鏡子,到達其他幾個有光的空間重新生活?”

浴室門被拉開,鹿書白圍着條浴巾渾身冒着熱氣出來。

南湫随意地瞥了眼,而後啧了聲。

這人穿衣服的時候看起來也不壯實,怎麽脫了衣服身材這麽好?要腹肌有腹肌,就沒一絲多餘的。

鹿書白拿毛巾擦頭:“不一定,星球與星球之間的距離都存在着光年差距,空間和空間之間差的只會更多。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影像,也許早就在幾十億年前就已經爆炸摧毀。”

南湫不是太懂:“你是說,之前說的桌面和桌腿,可能真的沒了?”

鹿書白:“嗯。”

南湫扯着嘴角尬笑:“怪不得。”

說什麽一直都在,不過是為了給于懷安一個希望罷了。

“但是,你也只是猜測,萬一真的還在,那肯定比直接找到光要來得容易,畢竟那個光速飛艇都研究一半了。”

鹿書白嘆了口氣:“試錯的成本太高,至少在這裏能保證所有人都可以活下去。空間之外有什麽誰都不知道,光速飛艇飛出空間之後會遇到什麽,全是未知數。”

南湫:“……”

鹿書白把擦頭發的毛巾放置一邊:“我們通常擡頭看到的星空,其實是來自幾萬或幾億光年之外的光影投射,真正的星系也許早就已經不存在了。同理,反過來也是一樣。我們當下所生活的世界,在其他星球上看來也是如此。就比如,如果宇宙中有外星人,那個星系看到的地球也許還是一個無法讓生物生存的火球。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颠倒,也是這個原理。”

折射的深海可能來自另一個空間幾十億年前的景象,先不說那個空間如今發展成了什麽樣,就算上了飛艇都不一定能在有生之年到達。

五維空間,在二維三維之上是神,但就本身而言,其實也沒有那麽神話。

“鏡子”為什麽會翻轉?原本照射世界的光去了哪裏?僅僅是因為奶奶的祈願就導致一個世界走向滅亡?

祈願,光神殿,颠倒鏡像……

南湫像是想到了什麽,興奮的抓過鹿書白胳膊:“我知道了,是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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