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神的使命（二十二）

第79章 神的使命（二十二）

“還記得在書房見過的照片嗎？”

南湫跑進書房。可惜，書架上的照片已經空了。

奶奶去世時，最後一個遺願就是把書房裏的照片和遺體一起火化。當時大家都只以為奶奶想要死後一家團圓，但仔細想想，又好像并不是，更像是要把什麽秘密帶進棺材裏。

那句不想讓子孫消失，怎麽聽都覺得奇怪。

光神送的禮物，為什麽這麽篤定是光神送的？

他翻了一陣，那些曝光的照片竟是一張都沒留下。

鹿書白匆匆換了身睡衣跟來，他拿過書架上的空相框，翻來覆去地看。

南湫：“我這兩天一直在想，旭舟說的那句凡人拍不到神仙，的确很有道理。”

“奶奶在拍全家福的時候，從照片背景看世界已經颠倒，而颠倒之後給他們拍照的人是誰？假設旭舟的話成立，那麽已經颠倒後去找來的攝影師，作為同一個維度的人，為什麽會出現曝光的情況？”

他拿過鹿書白手裏的空相框，佯裝成當時那個年代的相機擺在書房窗口，随後拉着鹿書白與自己并排站在相框對面。

“奶奶周圍的引力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她是唯一一個知道世界原貌的人，并且記憶也沒有在颠倒後被篡改。”

南湫擡眼望向對面相框，就好像看到了沁奶奶年輕時和丈夫孩子一起拍照的場景。

“世界改變了，無論是降維還是升維，在一定的程度上都不可能是原來的世界維度。所以當時的那只相機，是奶奶調整延遲拍照功能後自己拍攝的。”

“因為維度不同，所以可以拍出丈夫拍出路人，但唯獨拍不出世界颠倒後出生的新人類。”

“那團白影并不是曝光，那就是奶奶一口咬定的光神！”

他側過身抓住鹿書白肩膀：“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坐上于懷車時，他說過什麽？他的媽媽聽了沁奶奶的建議。”

鹿書白：“記得。”

——于懷安：“據說我媽當年為了懷我，聽我奶奶的建議幾乎天天泡在光神殿裏。有一天他在光神殿看到了一團不受黑暗壓制的光，回去後就被告知有了身孕。于是大家就一致認為，我的誕生是光神轉世。”

南湫舉着根手指在書房裏來回走：“是這樣，一定是這樣。旭舟作為二維人他拍不出高維生物，所以照片裏什麽也沒有。我跟你來自三維，一人一鬼，拍出來一團空氣也很正常。但于懷安不一樣，他是光神轉世，所以即使拍不出來也會有一團刺目的白光。”

“奶奶還少告訴了我們一件事。因為丈夫的死而複生，他們周身的維度不同，無法像正常世界那樣繁衍後代，所以她去求了光神，之後才誕生了于懷安的父親。”

光沒有消失，只是換了一種方式陪伴着這些“凡人”。

他忽然有個猜測：“會不會當年的祈願導致颠倒只是巧合，真正的原因。”

“是戰争。”鹿書白替南湫說出答案：“當年的那場戰争，結果很可能并不理想。”

南湫沉默了。

于懷安的世界說是翻轉失去光，倒不如說，更像是被捆在了一個空間裏。用玄幻的角度來講，就是被捆在了一個外人進不來裏面人又出不去的結界之中。

世界一片漆黑，除了居住的城市之外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世界之外的人找不到這裏，他們才能安逸地過完這八十年。

南湫一拳砸手心裏，這就說得通了。

“奶奶應該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許了心願然後願望成真，光神送了他子孫，怕一旦世界恢複，兒子和孫子就會跟着消失。”

理論是這麽個理論，可問題是，該怎麽跟于懷安轉達？而且，就算知道于懷安是突破點，又該怎麽把這道光放回原本的維度之中？

*

第二天一早，幾人圍在餐廳裏吃早飯。

新聞播報着市中心的食光影正在擴散，目前已經完全覆蓋住一環，被及時救出來的人五官大多損傷，尤其是眼睛，一個個都像是得了白內障。

南湫喝了口粥，佯裝無意地問于懷安：“兄弟，你說沁奶奶年輕的時候挺漂亮一姑娘，怎麽到了你這輩，半點兒都沒遺傳到精髓？”

鹿書白看了他一眼。

雖說說話是門藝術，但這圈子是不是繞得有點兒太大了？

于懷安只當南湫是為了緩和緊張氣氛，便跟着開玩笑道：“我這基因已經夠完美了，再好看就得去當明星了。”

南湫拄着筷子：“那你是像你媽多一點，還是像你爸多一點？”

鹿書白：“……”

于懷安想了想：“像我媽吧……不是，你什麽意思？我不夠帥影響你吃飯是吧？”

南湫一口氣沒跟上，堵在喉嚨裏，一張臉憋得通紅。好半天，才算把這該死的嗝打出來。

于懷安拿筷子指他：“我的容顏，讓你看飽了？”

一群人跟着樂，氣氛也不像剛開始那麽緊張。

鹿書白等不得南湫這麽繞圈子：“冒昧地問一句，你父親是怎麽走的？”

南湫瞪着一雙眼拿腳踹他，龇牙咧嘴地讓他別這麽直腸子。

一群人面露尴尬。

旭舟哈哈大笑，擺了擺手道：“今天這早飯還真是，怎麽這麽好吃，哈哈哈……”

南湫拿手捂臉，都沒上過社會怎麽的？與人交涉一個個都用的腳嗎？

“額……那個，其實鹿書白的意思是……”

是個什麽好呢！

他是了半天，最後還是于懷安反應夠快。

于懷安：“你們是不是想到辦法了？”

于懷安翻箱倒櫃，終于翻出本影印着一家子的家庭相冊。

紅色封皮，年代過于久遠已經有些泛白，裏面夾着的照片也多數焦黃，不過還是能看清楚每個人的長相，以及拍照當下的大致環境。

于懷安把相冊放到茶幾上，随手翻了幾頁：“我奶奶很喜歡拍照片，不管照片拍得好還是不好她都喜歡。只要是能記錄下身邊的人，哪怕照片曝光她也會珍藏起來。”

相冊翻過一頁，裏面印有不少于懷安父親的照片。不過倒是沒有曝光，拍攝的角度也很不錯。

這個時期的父親才十幾歲，讀書的年紀，穿着一身校服站在洋房花園裏澆水。剃着個寸頭，五官和于适之、沁芯都不一樣，半點兒基因遺傳的影子都沒有。

南湫看了一會兒，覺得這人眼熟，可一時間又沒想起來像誰。

于懷安把相冊遞給南湫：“後來科技漸漸發達，大家都喜歡用數碼相機或者手機拍照。但電子産品你們也知道，有時候數據保存不當，一旦丢了那就真沒了，不像這些老照片能一直保存到現在。”

相冊裏的照片不少，且沒有一張是曝光的。

年紀從于懷安父親七歲到成年，然後娶妻生子，再到于懷安光着屁股被換尿不濕，長牙、學步、摔跤、上學，每一張都很正常。

相冊的最後還有一張全家福，看起來像是特地去影樓拍的，場景被刻意布置過，分不清是哪個時間段。

鹿書白指着那張全家福問：“這是什麽？”

幾個人湊在一塊兒。

手指的地方是一面鏡子，為了凸顯空間，被刻意放在了兩側，裏面鏡像着假桃樹，制造出桃林茂密的假象。

只是那桃樹放得不夠密集，鏡子裏還是能照到拍照擺姿勢的一家子。

而原本該屬于于懷安父親的位置，在鏡子裏卻是一團白影。因為露出的部分實在太小，以至于沒人會注意這點瑕疵。

這個時期的于懷安還是個被抱在懷裏的嬰兒，被他父親抱着，一并融進了那團白光之中。

南湫道：“奶奶估計也從沒注意過，要不然這張照片也得燒了。”

“等一下！”旭舟激動地摁住南湫翻頁的手。

與全家福擺放的同一頁，有一張于懷安父親單獨拍攝的照片。

這個時候的父親，年紀三十歲出頭，穿着昂貴的西裝，胸口別着金色懷表。半側着身體，姿态優美得像一尊雕塑。有一只手向前伸展，像是托着什麽東西，只是手掌處是空的，看起來有些怪異。

旭舟問于懷安借了支鋼筆，在相冊表層罩着的防塵紙上畫了幾筆。

他給于懷安的父親加了個沒穿衣服的身體，手掌伸展的地方多了一顆代表太陽的圖形。

這個姿态模樣，真是像極了……

“光影教。”旭舟喃喃道。

南湫想起來了，光影教的教會主殿後，那扇落地窗上，有用五彩斑斓的碎玻璃擺出光神的模樣。那個姿态，與眼前被改畫後的于懷安父親簡直一模一樣。

如果記得沒錯，當時的這個光神像是人們幻想出來的。誰也不記得初代祈求雨災停止的教主長什麽樣兒，于是就憑借着想象，創造出了一個虛幻的光神。

南湫搓了把臉。

很早以前他曾聽過一種說法，一個神的誕生源于衆生，而一個神的滅亡同樣在于衆生。

沁奶奶的舉手之勞拯救了一個海報世界，從此旭舟的世界就誕生了。而在那個世界裏，人們将其稱之為神跡崇拜光神。于是衆生的意念凝聚幻化出了神的實體，轉而成為沁奶奶祈求願望的結果。

兩者之間相互糾纏，還真是像極了佛家常言的因果循環。

一群人沉默不語，還是于懷安的同事打破僵局：“所以，我們接下來要做的是激發于懷安身體裏的光？”

同事兩手一攤：“可問題是，要怎麽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