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神的使命(二十三)
第80章 神的使命(二十三)
鹿書白坐回沙發:“還是回到剛才的問題,于懷安的父親是怎麽走的?”
于懷安蹙眉思索:“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在我小學的時候,有一天我爸突然不回家了,跟我媽一起再也沒回來。奶奶說他們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所以我下意識認為他們是去世了。成年後我去查過關于父母的資料,檔案裏沒有任何死亡證明,他們兩個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旭舟聽得一愣:“所以說,你也不确定你父親究竟是死了還是出遠門了?”
南湫聽得頭疼,就不能把死這個字優化一下再講?懂不懂語言的藝術?
鹿書白:“所以你認為,他們很可能是真的在另一個維度,才降維上的列車?”
于懷安擺擺手:“也不全是因為這個,我就是想看看,在世界之外的地方都是什麽樣的。還有就是,想找個明白維度的人幫我們解決末世災難。”
南湫舉手打斷:“我能不能問一嘴題外話?那列火車,你是碰巧上的?還是篤定了他會出現?”
于懷安笑道:“那可能是,神的安排。”
南湫做了個拒絕的手勢:“你別。是不是上車前發生過什麽?”
于懷安長嘆口氣:“好吧。其實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在買車票的時候一直在想,究竟有沒有誰能幫幫我,我好想離開這個世界,好想有個人可以來拯救我。”
南湫坐直了,一股寒意自腳底直沖脊柱。
他想起來了,在買車票的時候,在火車站等候室的時候,他想的也是同樣的事。
他覺得自己糟透了,覺得這個世界對他糟透了。所以他就想,如果有這麽一趟列車能将他帶離這個世界就好了。
“旭舟,你呢?你在上車前是怎麽想的?”他急于想知道答案。
“啊?我啊?”旭舟頹喪道:“你們不是知道嗎……”
旭舟是在瀑布中被水溶解後才升維上的列車。而當時的旭舟萬念俱灰,腦子裏想的一定也是,好想逃離這個世界。
南湫:“……”
于懷安舉雙手打斷:“這個先別考慮,那火車誰也不知道怎麽出現的,就當是神的安排,我們還是想想怎麽激發光的事比較好。”
鹿書白擡頭問:“旭舟和沁檸的世界裏都有一個如何開始的傳說,你們這兒,有沒有類似的傳說?”
“對,對,确實有個傳說。”于懷安道:“據說我們的世界最初一片祥和,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導致宇宙分裂,于是形成了多個空間,也可以理解為多個平行宇宙。之後因為宇宙與宇宙之間的糾纏旋轉,導致在之後的幾億年裏,所有的一切都會時而正常時而颠倒翻轉。”
南湫等着他繼續說下去,可等了一分鐘也沒見于懷安講下文:“沒了?”
于懷安搓了搓大腿坐下,煞有其事地喝了口茶:“沒了。”
鹿書白:“……”
南湫給予了最高評價:“你是懂講故事的。”
旭舟小聲嘀咕:“聽起來還不如我們那兒的光影教……”
于懷安長嘆口氣:“可在我們這兒,說是光神轉世的人不少。你們知道的,我媽是去光神殿求的子,後來很多人也有樣學樣,想生孩子了就去光神殿祈願。這要論說起來,都得成千上萬了。”
鹿書白思量着:“去祈願生子的多是生不出來的?還是已經有孩子想求個聰明的?又或是身體本沒什麽問題,只是想去求一求?”
這話倒是把于懷安給問住了:“那我還真不知道,應該什麽樣的都有。”
如果現在去調查,問問有哪些人是生不出來去求子的,會不會太晚了點兒?關鍵是,都這麽多年過去了,誰還能問得出來這種事。
幾番讨論最終仍沒有結果,但比起盲目找光,至少有了一個大致方向。
一群人匆匆散會。
鹿書白把茶幾上的相冊翻至全家福那一頁,随後站起來,拍了拍于懷安的肩膀。
于懷安連聲哀嘆,坐在沙發裏望着那本相冊隐隐出神。
他看了一會兒,之後幹脆把照片抽出來,仰躺着舉高,對着不怎麽亮堂的燈光照射。
按照南湫的推理,低維度的人拍不出高緯度的“神”。當年奶奶拍的曝光照片,原是因為本身的維度與父親不同,可影樓裏的這張又是因為什麽呢?
如果攝影師的維度跟他們不一樣,那麽這張全家福也該是曝光的才對。可明明都把人拍出來了,又為什麽會在鏡子中曝光呢?
鏡子……
鏡子!
于懷安騰地一下坐直了。
他看了眼與南湫一起上樓的鹿書白。
鹿書白似有所感,在轉角處側身與他對視,而後微微點頭。
于懷安起身去奶奶的房間翻找,很快在床下的櫃子裏翻出了一臺老式相機。
世界被翻轉,籠罩在空間和空間之間的那層膨脹阻礙,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失去了原本照射的光。因此折射變換了位置,将另一個空間的影像投射在了他們所生存的空間裏,以此造成了鏡像和颠倒。
可當他們站在鏡子前,因為再次鏡像的關系,所以将原本翻轉的影像又變回了正軌。
鏡子中的自己,就是原本世界該有的模樣。
如果用相機拍下鏡中人,那麽相片裏所看到的,就将會是他本來的模樣!
他咽了口唾沫,站在奶奶房間的落地鏡前。
裏面的人和他一樣單手拿着老式相機,神情緊張。可除了被鏡像外,一切都很正常。
他擡手摸了摸鏡子,鏡中的他也跟着動作。手指與手指觸碰,彼此之間相隔着一塊薄薄的玻璃。
于懷安深吸口氣,後退幾步,拿起相機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摁下快門。
他心跳飛快,轉而看向相機背面被定格住的屏幕。
有冷汗自額頭滴落。
他急躁地再次捧起相機,不斷地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拍攝。每拍一張就往後一步,直到小腿撞到奶奶的床鋪,踉跄着摔坐到床上。
屏幕裏什麽也沒有,那面本該被拍攝到的鏡子,那個本該站在鏡子裏同樣拿起相機拍攝的自己,在鏡頭中竟是一片白茫。
他愣怔了許久,而後急促地站起來,把相機放置在房間正中。
拍攝時間延遲五秒,随即踱步到落地鏡前,背過身,面向鏡頭。
咔嚓,快門聲響起。
他喘息着緩慢地走過去,拿起相機時,只覺得雙手都快要失去力氣。
機器翻轉,屏幕裏那個快要哭出來的人周圍,終于出現了房間和落地鏡,只是……
“呵呵……”
他苦笑着關掉相機。
*
有些人一生都在追求光,但其實,他們本身就是一道光。只是世俗的黑暗太過壓抑,活在深淵裏看着膨脹的黑暗,漸漸地就變得和深淵一樣。時間一長,便忘了那道本就存在的光去了哪裏。
當絕望被拉到極限,深淵被全數遮掩。那個鏡子裏的曾經,仍然能在黑暗中發光發亮,然後照亮整個世界。
南湫背着行李下樓,招呼旭舟和鹿書白。
他用于懷安的手機在網上訂了四張車票,打算去火車站碰碰運氣。
這個世界他們根本幫不了,不如回到天堂列車去來得快捷容易。
他算是明白了,一個站點一個世界。于懷安想要讓這個世界的人脫離苦海,那還不如和之前一樣,說不定運氣好,下一站就是光明未來。
後背被胳膊肘撞了一下,轉頭看,居然是穿着圍裙的于懷安,左手托着親手做的蛋糕,右手拿着壺剛泡的茶。
于懷安走進餐廳,笑着把東西放到餐桌上:“趕緊讓他們下來,我做了一桌子好菜。”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南湫:“你這是?”
于懷安拿抹布擦手,轉頭沖二樓喊了一嗓子。
打掃衛生的阿姨,修建花園的園丁,還有敲着電腦焦頭爛額的同事,一個個地把人全喊了進來。
阿姨很是不好意思,笑着推拒:“我怎麽能跟你們一塊兒吃飯,不行,不行。”
于懷安扒着阿姨肩膀把人摁餐桌前:“照顧了奶奶這麽多年,我們早就是一家人了。”
南湫也被推搡着坐到餐桌旁,無奈,只好把行李暫且堆放在牆角。
鹿書白和旭舟跟着坐在他身側。
大夥高興,卻也有些弄不明白于懷安究竟是要幹什麽。
旭舟望着滿桌子菜,眼睛都亮了:“是有人過生日嗎?”
于懷安見人都到齊了,手拿相機順道發表幾句感言:“咱們歷經風雨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這是我頭一次把我重要的人都聚集在一起。”
南湫湊近身邊的鹿書白,小聲問:“是不是末日來臨,所以他瘋了?”
于懷安騰出一只手拿起茶杯:“敬我的家人、同事、還有旅友們。酒就不喝了,以茶代酒,咱們幹一杯。”
說完,仰頭把茶水飲盡。
一屋子的人,除了興致高昂的于懷安,就沒誰是看得懂的。可礙于于懷安高興,大夥也跟着舉杯相碰,笑着配合。
于懷安見此刻的畫面溫馨美好,連忙伸手叫停:“哎,就這樣,別動啊!”
一群人幹扯着嘴角站着舉杯,還真就沒敢收手。
于懷安趕忙把相機架在事先準備好的托架上,調整完延遲時間,急匆匆地跑到大夥跟前半蹲下擺了個姿勢。
于懷安:“都跟我說,茄子!”
南湫尴尬笑笑,用胳膊撞了下鹿書白:“他到底怎麽了?”
鹿書白沒答,順勢攬臂摟住了南湫的肩膀。
快門響起,這是繼沁奶奶之後又一張完整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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