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已修)
第22章 第 22 章(已修)
謝流忱無比清楚。
再這樣蠢乎乎地舉着手,她也不會靠過來碰他一下。
然而他收手的速度太快,徑直打落了床上一只瓷枕。
瓷枕落地,摔得四分五裂,有一些細小的碎片濺到了她的床上。
謝流忱從來沒有這樣笨拙過,也不會讓場面不受控地滑向難堪的地步,除非他故意為之。
他看了崔韻時一眼,确認她已經睜開眼睛,正在看向這邊。
他這才用手指按在她床上的一小粒碎屑上,做出想要收拾碎片的模樣,再擡起手時,指尖滾出一小顆血珠。
他把手指舉着,給她看:“流血了。”
語氣裏是全然虛假的委屈。
他記得他從前被草莖紮了手,她會捧着他的手輕輕吹氣,給他止痛。
其實這種止痛的方法一點用都沒有,不僅不能緩解疼痛,反倒讓他的傷口有些癢和麻。
可是他挺喜歡這個毫無用處的方法。
然而崔韻時僅是瞧了他的手指一眼,道:“夫君快讓人為你上藥包紮吧。”
再無他話。
謝流忱怔了怔,目光落在她臉上逡巡。
片刻後,他放棄在她臉上找他想要的東西,垂下眼,保持沉默。
他倒是想起來了,現在是他該給她一點甜頭,短暫将她從失控的邊緣拉回來的時候,就像放風筝一樣,他要掌控着進與退,拽緊和放松的尺度。
所以他該原諒她今日的冷淡與對他的漠不關心。
總歸她不可能一直這樣對待他,要不了幾日,她便會恢複到從前的狀态。
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她就會認清自己的處境,明白自己該做什麽,知道自己耍小性子也該有個限度。
他可以短暫地包容她來之不易的脾氣,她是世上最懂适可而止的人,即便他曾覺得這一點很無趣。
但是如今,他覺得她識時務這個特點,其實也不是那麽不好。
他說服好自己,臉上重新挂起笑容,離開前不忘讓人進來收拾地上和床上的碎片。
——
然而接下來的幾日,崔韻時都不曾主動出現在他面前,他遣人去問她的狀況,得到的回答都是她身體不适,仍在養病。
謝流忱坐在魚池邊,沒什麽表情地聽人回報她的近況,她每日吃了什麽,何時起床何時就寝,今夜伴着她入睡的又是哪個丫鬟等瑣碎之事。
可裏面沒有一句是她詢問與他有關的事。
從前不是這樣的,即便一月見不上幾回,他也能知曉她又在向元若打聽他近日的喜好,讓自己的小廚房做了他愛吃的食物送來,或是提前知曉他散衙的時辰,恰如其分地在府門前偶遇,請他去她的院子裏坐坐。
他不禁心想,這次或許是他太縱着她了,他允許她“病”了這麽久,久到她忘記了自己作為妻子的職責。
為人妻子,目光便要長久地停留在丈夫身上,想要夫君領她的情,就要拿出源源不斷的誠意來。
謝流忱扔下一大把魚食,引得水中的魚像炸鍋一樣競相奪食。
元伏擔憂地提醒道:“公子,你喂太多了,它們會撐死的。”
謝流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又灑了一大把下去。
若不是怕她如上次一般再次被氣暈,他有許許多多的方法叫她低頭。
可她氣性太大,若再刺激她幾下,他當真怕她被氣死。
他不禁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故意抓住這個時機與他作對,否則怎會一反常态,什麽都不顧了,只悶頭縮在自己的院子裏養病。
她為何敢如此做,她憑什麽覺得他會讓步。
謝流忱又抓了一把魚食下去,元伏在一旁看着,情不自禁張大了嘴。
他嘴張那麽大,不是想吃魚食,而是覺得公子再這麽喂下去,等會他得叫人撈魚屍了。
這湖裏的魚命可真苦啊。
謝家不缺錢,處處都講究得過分。
梁柱上的獸類紋雕、花園裏的每一朵花、甚至幾乎沒人會注意的腳下的一塊石磚,都非凡品。
這湖裏的魚自然也是價值不菲,有些魚的身價比他還高。
他正在心疼錢,忽然聽見公子開口說話:“元伏,你若是與你的……好友起了争執,她怨恨你,到了不再理會你的地步,你當如何?”
元伏不解,問:“我們為什麽起了争執?因為我做錯什麽了嗎?”
謝流忱立刻道:“你的錯處暫且不提……但總歸是她的氣性太大了,才會鬧成現在這樣。”
元伏答道:“那還有什麽好說的,脾氣這麽大,我才不慣着她,不理就不理,我還有許多好友,不差這一個。”
他說完這句話,發現謝流忱的表情有些古怪,只聽他道:“不,你只有這一位摯友。”
“公子,我真的有許多朋友。”元伏覺得公子小看了他,特意強調了許多這兩個字。
“……”
“公子,你繼續說啊。”
“……暫且不論你有沒有錯處,也不要思慮她的脾氣是不是太差了,倘若你就是要與這位朋友重歸于好,你要怎麽做?”
元伏還是覺得不該理會這個莫名其妙就生氣的朋友,他道:“我能如何啊,我要貼上去,受她一番冷臉,再被她奚落幾句,低三下四地哄一下她嗎,我才……”
不幹這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謝流忱打斷:“你也覺得此時唯有适當地降低姿态才能重新籠絡回她,是吧。”
“啊?”
元若茫然,他沒這麽覺得啊。
謝流忱卻不再多說。
他本就不需要別人的贊同和意見,他只是要給自己的自尊心一個有說服力的理由。
他在高處待慣了,絕不會向任何人低頭。
眼下這個理由就很充分,他并沒有讓步,即便向她示好,也只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等到她重新回到他手中,一切都會回歸到原來的模樣,什麽都不曾改變。
——
接下來每一日,他讓人不斷地往松聲院送價值昂貴的金銀珠寶。
姑娘家都喜歡這些華麗的事物,恰好這些東西他有的是。
崔韻時對這些更是格外中意。
有一回他打開一匣子剛收到手的寶石,讓謝燕拾抓一把,抓到多少全歸她。
崔韻時一向能管好自己的好奇心,不會亂看,而且她那麽讨厭謝燕拾,若非必要,更是不會多看謝燕拾一眼。
可是那一日,她裝作在看池塘邊的垂柳,實際卻忍不住偷偷看謝燕拾抓在手裏的寶石。
他捕捉到她羨慕的眼神,那眼神就像只小貓在羨慕吃得更好的另一只貓。
如果送她這些,她就會重新對他和顏悅色了吧。
他已經讓人去波斯商人那裏采購寶石,這些東西不等其他權貴挑選,就會被他的人先一步收入手中。
權貴圈子裏的規矩其實和野獸也沒什麽區別,誰的能耐更大,誰就擁有優先挑選的權力。
底下的人只能挑揀他不要的東西,他要把所有自己喜歡的東西都留在手中,其餘人誰都別想拿到。
而他愛護自己擁有的寶石,并不代表他會為它所動,它們璀璨美麗,點綴他的生活,争取着想要吸引他的目光,僅此而已。
——
月色幽微,謝流忱提着一盞燈籠,獨自步入一座宅院。
他将燈籠留在屋外,推開房門進入,屋中沒有任何用以照明的燭火,黑暗從四面八方湧來。
謝流忱對着虛空說:“近來天氣很好,你不出門見見天日嗎?”
“白日的時候,我會出去曬一曬太陽,只是沒有人知道而已。”一道聲音在黑暗中散開,發出聲音的人不知身在何處,無論謝流忱往哪個方向轉,都能聽到他的聲音從各個方向傳來。
謝流忱懶得去尋找裴若望的所在之處,他直接從袖中拿出一件東西,道:“這是陸盈章的紅玉耳墜。”
裴若望猛地擡頭,這一點動靜被謝流忱捕捉到,他已經知道裴若望現在身在何處了。
他将手裏的紅玉耳墜朝那個方向輕擲出去。
一聲輕響過後,裴若望死死盯着地面,謝流忱扔得很準,力道也把控得很好,那枚耳墜落在地上後沒有彈動跳躍,就那麽直挺挺地躺在那裏,好像不是被人丢過來,而是有人将它輕輕地放在那個位置一樣。
少年時,裴若望便對他這一手嘆為觀止。
後來他才知道,謝流忱不僅抛擲東西的手法很高明,下針的手法也是一絕。
裴若望毀容殘廢後能活到現在,全靠謝流忱那一手奇詭的醫術。
謝流忱似假還真地抱怨:“下回別讓我拿陸盈章的東西給你,顯得我像個龌龊的變态。”
裴若望檢查過這枚耳墜沒有任何損傷,這才将它銜在口中。
因為嘴裏含着東西,裴若望含糊道:“難道你不是變态嗎?”
謝流忱輕笑:“你就這樣回報數年如一日地收留你照顧你的朋友嗎?”
他說完,看着裴若望旁若無人地爬回陰影中,将這枚舊情人戴過的耳墜捧在手裏,對着慘淡的月光反複地看。
謝流忱偶爾會來看望他,不是為了給他治病,或是別的什麽,只是為了看裴若望沉淪情愛的醜态。
每當這時,他就會想起自己的父親,裴若望比他的父親幸運一些,他失蹤數年,陸盈章也沒有忘了這個情郎,每每說起他,語氣中都滿懷惦念與柔情。
可是裴若望也不見得比他父親好上多少,他怕被陸盈章看到他如今的模樣,寧願躲在謝流忱的宅子裏,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還自虐般地,懇求謝流忱不斷地告知他有關陸盈章的消息——陸盈章成婚了,陸盈章有孕了,陸盈章和正夫的孩子已經兩歲了……
裴若望聽着聽着便默然流淚,而後便想方設法地尋死。
謝流忱為了讓他消停些,便拿一些陸盈章無關緊要的小物事給他,聊以慰藉。
謝流忱不明白這些人為何要自找苦吃,情愛是毒藥,不叫人死,只叫人生不如死,他們一個個争先吃下苦果,然後像條可憐蟲一樣在地上打滾慘叫。
這難道不是從一開始就能預料到的事嗎。
不要愛上別人不就好了嗎。
若是當真心喜,又不願拱手讓人,當□□寵一樣養起來不可以嗎。
裴若望感受到他的注視,側頭看向他,幽黑的眼眸在月色下閃着冷然的光:“你要我的報答嗎,那我給你一個建議,別再把你逗弄寵物的那一套放在妻子身上,照我說的做,你遲早會感謝我的。”
謝流忱笑了,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要拉人下水替死的水鬼。
他很友善地說:“夜深了,你好好歇息吧。”
謝流忱離開了。
裴若望仍舊坐在角落裏不言不語,他是無人在意的幽魂,整日在所有人的身後徘徊。
裴若望看不得別人幸福恩愛,他得不到的東西,為何別人能得到。
所以他格外喜歡看謝流忱與他那位夫人相處。
每回他在暗中窺伺他們倆,他就忍不住發笑,因為他總會想到一句話,凡世間劇毒,解藥必在五步之內伴生。
謝流忱把這個女子娶回家,這和一條毒蛇親自将能解它毒的草藥種在自己洞穴邊有什麽區別。
最好笑的地方在于,這條毒蛇還時不時過去嚼上草藥幾口。
每每想到這裏,裴若望心中的苦悶都減輕許多,還有什麽能比看謝流忱的樂子更讓人高興的。
他對謝流忱毫無感激之情,雖然謝流忱救了他,可是他感覺得到謝流忱落在他身上的同情目光。
這讓裴若望很憤怒。
謝流忱可以在心裏憐憫他,以他為誡,可是不能連帶着同情陸盈章。
謝流忱怡然自得地俯視所有沉溺于情愛之中的人,好像他自己永遠不會踏入這個陷阱。
裴若望真想坑他一把。
可是想到陸盈章,他又想,不如做點好事好了,陸盈章一定不希望看到他做什麽壞事。
不過……
裴若望輕輕地笑了。
他知道即便他提醒過謝流忱也是沒用的。
謝流忱自負又自我,從不認為自己會出錯,玩弄別人的心就像玩弄一只老鼠。
他過得太順利了,想做的事沒有辦不成的,所以他以為這次也一樣。
他肆無忌憚、為所欲為,仗着自己的優勢,享受着夫人對他的讨好,以為自己在和夫人的關系中始終占據着主導地位,可是事實當真如此嗎?
裴若望埋頭悶笑。
每回謝流忱來見他時不是為了給他醫治,而只是與他說幾句有的沒的,他便知道,謝流忱一定剛見完他那位妻子。
謝流忱若不是心生動搖,怎麽會沒事找事,大半夜跑來和他閑談呢。
所以謝流忱會後悔的。
他一定會後悔的。
他就繼續這麽自以為是地對待她吧,等到她跑了,該被好好同情的人,就變成謝流忱了。
裴若望想到那個畫面便開心得不行,他将那枚紅玉貼身收好,閉上眼睛,久違地感到一絲讓他安寧的睡意。
——
厚禮一批又一批地送去,松聲院卻毫無動靜。
謝流忱按捺住,沒有去探望她。
飼養寵物就是如此,一次不能給太多的寵愛,否則她會以為自己是特別的,反過來可以掌控自己的主人。
又是一日,謝流忱令元伏去松聲院院送十六只白頭鵝擺件,順便看看崔韻時的情況,聽她有沒有什麽話要帶給他。
結果元伏去了兩個時辰都還沒回來。
謝流忱心不在焉地把兩本游記翻了一遍,裏面提到了京城附近的小陽山。
他想起他在那裏也有一處別莊,只是從未去過,像這種莊子他有很多,都是由各處莊子上的管事自行管理田莊地産,每旬再将莊子上的情況做成簡報彙報給崔韻時。
要是她不裝病,躲着不見他,過兩日他可以帶她去小陽山踏青,他記得她未成婚前是很喜歡玩鬧的性子。
而他上一次和她單獨出門游玩是……
即使他記性很好,回憶這種瑣碎的往事也頗費了一番功夫。
過了會,他想起來了,是四年半前。
之所以隔了這麽久,是因為他總是帶着謝燕拾出游,而崔韻時實在不想見到謝燕拾,連帶着委婉拒絕他每一次邀請。
而他也從來沒有為了崔韻時而不帶上謝燕拾,如果他這麽做,就是輕重不分了。
畢竟謝燕拾的分量重于崔韻時,誰會為了一只寵物,而将自己妹妹的心情置之不顧的。
謝燕拾太笨了,總是會因為一些小事把自己氣出個好歹。
要是沒有他關照,她會像不知道喝水的笨蛋狗一樣,明明盛着水的碗就在旁邊,她卻能把自己活活渴死。
養兒九十九,常懷百歲憂。
他雖然不是她的爹娘,而是她的長兄,卻能深刻地體會到這種心情。
“公子公子,我回來了。”謝流忱的思緒被元伏打斷。
他沒在意,他挺喜歡元伏這樣恰到好處的笨拙和開朗,才會從一堆訓練有素的小厮裏選了最沒用的他。
謝流忱擡眼,就見他滿嘴油光,失笑道:“你去哪偷吃了?”
元伏一愣,反應過來肯定是自己臉上沾了油葷,才被公子看出來了。
他趕緊拿出條手帕擦擦嘴,從前他不知道當小厮都要注意什麽,一開始總是手忙腳亂的,看看元若幹什麽他就幹什麽。
但是漸漸的,他就摸索出,當小厮要摸準主子脾性。
好比他們公子喜潔,總是穿淺色的衣裳,這樣若是沾上一點髒污便能立刻換掉,再将舊衣扔了,以至于公子的衣服總是穿不久。
而且公子喜歡用香石那一點淡香來給衣服浸染香氣,這樣染出來的香氣淡而悠長。
耳濡目染之下,他被公子也帶得講究了那麽三分,随身都帶着幾條手帕,便于擦洗。
元伏解釋道:“夫人的小廚房今日做的菜裏有一道豬腳山藥湯,分了我一碗,我才回來遲了,公子要是罰我,能不能等我把這碗湯克化完了再罰。”
其實是三大碗,太好吃了,不然他也不會回來得這麽晚。
謝流忱卻沒出聲,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往常崔韻時的小廚房做了好吃的菜式,她都會讓人給他也送一份嘗嘗,表示對他這個夫君的上心。
現在連元伏都有一碗,卻沒他的份。
謝流忱:“你把東西送去之後,夫人什麽态度?”
元伏:“夫人在內室養病,我沒進去見夫人。”
謝流忱:“……”
他撐着頭,有點頭疼,問:“你有沒有說,那些擺件底下有機關,鵝頭鵝腳和仕女發飾都是可以轉動的。”
“說了,我還給她們演示了一遍呢。”
“夫人看見了嗎?”
“看見了,芳洲她們拿進去轉給夫人玩了。”
謝流忱停頓一會:“夫人說什麽沒有?”
“啊,這要說什麽?說多謝公子贈禮?那說了說了。”
“你有沒有轉達這是我之前特意托好友從于集帶回來,原本是要送給謝燕拾的?”
崔韻時不喜謝燕拾,若能搶到原本屬于謝燕拾的東西,想必她會歡喜。
雖說利用了一下妹妹,可既然妹妹對此事一無所知,那便等同于他沒做這事。
謝流忱心裏沒有半點愧疚。
元伏:“我說了。”
“她什麽反應?”
“沒反應。”
這次謝流忱停頓了更長時間。
元伏很茫然,不知道公子到底想要什麽回答,他怎麽有那麽多問題。
公子有功夫問他這麽多,不如自己去夫人院子裏好了,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坐夫人旁邊說一下午都沒人管他。
元伏揣摩了一下公子的心态,可能是送東西給夫人,但是沒有收到她大大的感謝,這種平淡的反應不能滿足公子想被人感恩戴德的心。
尤其是這東西本來是為二姑奶奶準備的,那一定是好東西。
往常這種稀罕有趣的物什和夫人沒關系,今日公子都這麽給她面子,她卻反應平平,浪費了公子的心意,公子後悔送她了,又不好意思開口要回來,所以糾結得不行。
元伏:“公子,不如你把東西重新拿回來,轉送給二姑奶奶吧。”
謝流忱好像聽到什麽傻話:“為什麽要拿回來?我缺這麽幾件擺設嗎?”
元伏體貼地道:“公子你別不好意思,我去拿,就說是我送錯東西了,其實要給夫人的是別的什麽,把責任都推給我吧,公子。”
謝流忱搖頭,本要讓他下去,卻聽元伏繼續說:“這種事也不是頭一回幹了,上回的七寶璎珞,上上回的那條狗,公子就放心吧,夫人不會生氣的,那麽多年了,她從沒提過這件事。”
謝流忱的嘴唇慢慢抿成一條線,不說話了。
元伏口中的那條狗,是幾年前謝流忱在外公幹,半個月都沒有回家,陸盈章正好得了兩條松獅犬,送到他府上的其中一只。
崔韻時掌管整個謝家的內宅事務,這送上門的狗自然是由崔韻時接手了。
那條狗俏皮可愛,最愛拱到人懷裏撒嬌,還很會看人眼色,但凡無意中做了什麽動作引得小丫鬟們連連稱贊,下回便故意再在衆人面前做這個動作,十分擅長讨人喜歡。
等謝流忱回來,他也沒有養狗的打算,便讓崔韻時繼續養着了。
崔韻時将這狗起名叫作阿角,養了兩個多月,小狗正是可愛又活潑,能跟人有來有回地玩的時候,阿角被來謝家的謝燕拾看上了。
謝流忱答應謝燕拾,過兩日她回自己家的時候,就把這條狗一起帶回去。
不過這件事要提前告知崔韻時一聲,畢竟她将狗好好地養了兩個多月。
好在他從來沒許諾過要将這條狗贈給崔韻時,只是讓她養着,否則便不能向她開口讨要,得叫謝燕拾失望了。
當時他說完自己的意思,崔韻時沒有任何反應。
謝流忱:“夫人?”
崔韻時這才小聲地說:“這狗不是給我的嗎?”
謝流忱微訝,崔韻時說話的聲音更低了:“你前不久說會送我一條小狗當作禮物。”
他意識到她誤會了,她這個反應是怎麽回事,弄得像是他從她手裏搶已經送給她的東西一樣。
他覺得頭疼,但還是解釋說:“這狗不是我要送你的那條,只是陸盈章送來,恰好被你養了一陣子,這條狗不屬于你。”
“可是我養了阿角兩個月,它很親近我,我也很喜歡它,就算不是送給我的,可是我真心将它當作是我的小狗。”
這是死活不想把這條狗送出去的意思了。
謝流忱盡量耐心道:“我會再送你一條你喜歡的,這一條已經屬于謝燕拾了。”
崔韻時那時候還不像後來那麽知情識趣,頂嘴道:“為什麽就‘已經屬于謝燕拾了’。她養過它喂過它嗎,如果今天我養了阿角八年,謝燕拾看上了,夫君也要從我手裏搶走它嗎,那有什麽是屬于我的,我不喜歡別的,我就要這一條。”
謝流忱有時很欣賞她的伶牙俐齒和膽大妄為,但不包括這個時候。
他沒有說話,等到她對着他大喊大叫的勇氣都消散幹淨了,才淡淡說:“不要胡攪蠻纏,你看你現在有一點身為長嫂的樣子嗎?”
那一年她才十八歲,被他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倍感屈辱的情緒立刻挂在臉上。
最後她還是屈服了。
謝流忱并不意外,只要她還想做崔夫人,總是要回歸理智,按照他的心意和要求去做事。
她給阿角收拾出來一箱子東西,還寫了一長卷寫滿狗愛吃的食物,最喜歡游玩的地方,和飼養狗的一些注意事項,讓人一并轉交給謝燕拾。
謝燕拾帶着阿角上了馬車,馬車漸漸遠去。
崔韻時站在謝府大門口,肩膀逐漸塌下來,好像另一條垂頭喪氣的狗。
這件事過去多年,謝流忱都不在意了,可是如今從元伏的口中聽到,他忽然有些不安。
因為在那之後她再也沒養過一條狗,不只是狗,任何寵物她都不再養了,旁人有意送作觀賞之用的魚,或是鳥雀給她,她全都拒絕。
哪怕是只不用如何費心的烏龜,她都不肯收。
顯然,她還在介意當初他把她的狗送給謝燕拾,她害怕自己又養了什麽,再被他輕易奪走送人吧。
如果她還記得當時愛犬被帶走之時的難過,那麽……
她會不會因此記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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