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床前明月光是大家的白月光(11)
姜傾當機立斷,以蘭花指姿勢拎起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拎到半空又松開,然後像是被髒到了手似的,在對方的衣服上擦擦手。做完這個動作之後,她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般,漫步踱到門口的小孩兒面前,摸摸對方的發頂:“銳銳吃好了?”
她這麽做有種想要強行翻篇的感覺,可惜銳銳并不不配合,擡頭問:“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餘銘為什麽會在這裏?
姜傾不想在孩子面前透露自己因為貧窮把自尊踩到了腳下,那不利于她建立高大威武的母親形象,于是胡扯道:“其實這個叔叔是來上門行乞來着。”
“行乞?”這個詞彙超出了四歲小孩兒的理解範圍。
“就是讨飯吃。”
“……”
銳銳看向沙發上大模大樣的行乞者,後者被姜傾貼上了個乞兒的标簽,卻依然波瀾不驚,甚至在被銳銳注視的時候嘴角牽起了一個惬意的弧度,好心情地回說:“是的,味道還不錯~”
銳銳:“……”
姜傾嘴角抽抽,說:“那當然,我的手藝是為了我家銳銳專門訓練過的!”
餘銘說:“我是說你的味道不錯,樂樂,我在乞求你的愛憐~”
姜傾:“……”
丫又在說胡話了!
銳銳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也不知道聽沒聽懂餘銘的話,突然間沉默地垂下了眼眸。
見此,姜傾偷偷橫了餘銘一眼,威脅他別再亂說話。
不知是不是她的威脅起了作用,餘銘順從她意閉上了嘴。
姜傾敏感探知到眼下氛圍有點怪異,幾番欲言又止,最終,卻只是一言不發地把銳銳手裏的空碗拿走,拿到廚房裏去清洗。
等她收拾完畢出來,看到銳銳正在客廳裏玩圍棋,而沙發上的某個斯文敗類已經閉着眼沒了動靜,似乎已經睡着了。
姜傾看了眼睡過去的餘銘,提步走到銳銳身邊,這個過程中她沒意識到自己将腳步放得極輕,恐吵到了誰似的。她坐到銳銳的對面,研究了一會兒棋盤上的棋局,拈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
銳銳擡眸看着她,不動,不語。
姜傾輕聲問:“我走錯了?”
姜傾會一點圍棋,入門級別,銳銳聰穎,但年紀尚小,再高的天賦也無法使他一步登天成為高手,因此在此時兩人算是旗鼓相當。
銳銳搖了搖頭,意為“沒有走錯”,随後也拈起一枚棋子走了下一步。
棋局上不見刀光劍影,只有兩只菜雞毫無殺傷力地互啄,但……挺有意思。
最後,姜傾險勝。
啄完一局,姜傾一邊将棋盤上的黑白子分類整理一邊輕聲問:“銳銳是不是不高興?”
“沒有。”銳銳立馬否認。
“噗,真沒有?”姜傾早已将他看得透透的,謊言無所遁形。
銳銳不說話了,默默承認了自己心情不好。
姜傾又問他:“為什麽呢?”
銳銳的不高興自然不是因為他輸了棋,事實上在他走出卧室房間之初就表現得很不高興了。姜傾想知道原因,可銳銳還是那個不坦誠的銳銳,并不會因為她這麽一問就乖乖坦白,他向來愛用沉默表達他的态度,好在對待這個孩子,姜傾的耐心一直很足:“是不是因為他?”
她一邊說一邊睇向沙發上的男人。
聽到這裏,銳銳的表情細微地變了,于是姜傾得到了答案。
果然是因為餘銘。
姜傾頓了頓,接着問問:“銳銳,你不喜歡這個叔叔?”
銳銳臉上的表情變化得更為明顯了,他抿緊了唇,片刻之後不答反問:“他什麽時候走?”
姜傾一愣,下意識地回道:“明早。”
“他要睡在這裏?”
“……他已經睡在了這裏。”
餘銘已經睡了,且睡得坦然無比,看起來不比在自個兒家裏差。
銳銳瞪了沙發上的男人一眼,皺眉。
小孩兒明顯不喜歡餘銘。
姜傾倒是沒想到餘銘這麽不讨喜,有點意外,她以為餘銘這王八的外表挺有欺騙性的呢。
短暫地思索了一會兒,她把棋盤棋子收起來,說:“放心,等你明天早上醒來,就看不到他了。他只睡一晚。”
銳銳猛地起身,這個動作吓了姜傾一跳。
“銳……銳?”
銳銳看也不看她,踢踢踏踏往卧室走:“我要睡覺了!”
姜傾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終于明白小孩兒在使性子,讪讪地摸摸鼻子。
她起身跟在他身後:“銳銳啊。”
銳銳不理她,她便一直叫他的名字,直到他受不了回頭瞪她。
姜傾撸了把他的頭發,不正經地笑問:“生氣着呢?”
銳銳:“……”
姜傾又捏捏他的臉,在他出離憤怒前一秒忽然收斂起了所有不正經,蹲在他面前,誠心誠意地向他坦白,将她為什麽讓餘銘留宿的原因清楚明白地說了出來。她不知道自己的話被銳銳理解了幾分,但在她陳述完真實原因之後,小孩兒安靜了。
姜傾道:“如果銳銳實在不喜歡他,我讓他走就是了,錢的問題我再想辦法。”
銳銳眸光閃了閃,許久,他在姜傾起身的那一刻拉住了她的手。
他小聲說道:“讓他住下也可以……”
姜傾笑了,一把熊抱住小孩兒,不由分說地在他臉上吧唧一口。
“銳銳真懂事!”
這一次,銳銳意外沒有拒絕她的擁抱和親吻。
姜傾送小孩兒去洗澡,然後陪他入睡。
等孩子睡着了,她俯身親吻了下他的額頭,道了聲“晚安”,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卧室。
一進客廳,原本應該睡下的某餘姓王八卻整衣端正地坐在沙發上,拿着手機扣扣弄弄。
不知為什麽,姜傾心裏并不覺得意外,瞟看了他一眼,說:“我以為你應該睡着了。”
餘銘擡頭,從容笑道:“本來睡着了,但突然想起樂樂你應該還想要對我這個壽星說聲‘生日快樂’,所以就從善如流地醒來了。”
姜傾嘴角抽抽。
她才沒個打算!
“餘先生的夢境挺多姿多彩啊。”言下之意,這是在做夢呢。
餘銘笑:“由你而多姿多彩。”
姜傾:“……”
這人怎麽老油腔滑調的?
正思索着這王八是不是有什麽毛病,餘光突然掃到王八本人站起身來,正一步步朝她走近,她吓得趕緊回神,故作鎮定地問:“你有什麽事?”
餘銘沒回話,顧自朝她走近,走近……近到幾乎貼身。
他終于舍得停下來了。
“樂樂啊——”
某王八的聲音低沉磁性,落在姜傾耳中,勾得她小心髒亂跳了一下下。
“幹、幹啥?”
餘銘問:“樂樂真不對我說聲生日快樂?”
這聲問話少了點餘王八一貫的調侃意味,帶着點微妙的黯然。
姜傾一頓,驚訝地擡眸,她想看清他的表情,不想,一只大手輕輕落下,蓋住了她的雙眼,于是她什麽也看不見了,自然無法探知他的表情。
“樂樂,說‘生日快樂’,好嗎?”
視線受阻,聽力便越發敏銳,更何況這句話是對着她的耳朵直接說的,帶着絲絲縷縷鈎子似的誘惑。
姜傾幾乎脫口而出。
她勉強掌握着自己的思維主權,沒有将那句話說出口。
她有一種預感,如果她在此時此刻說了那句話,她和餘銘之間的關系将變得微妙。
她不想這樣。
她不能這樣。
餘銘的反派身份注定不能給銳銳帶來積極正面的影響,和這位大反派拉近關系,不管以任何方式拉近,都是不對的。
所以她不說。
餘銘似乎發現了她的堅定,頓了頓,将手挪來,還給了她光明。
他退後幾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看了她一眼,然後退回到沙發上。
他再次拿出手機扣扣弄弄,仿佛上一刻誘惑她說出“生日快樂”的舉動只是她的幻想。
姜傾愣在原地。
餘銘的手機鈴聲響起來了,他點了接通,對着手機開口的剎那揚起了嘴角,那漫不經心的輕笑就跟姜傾調笑時一模一樣,只是他口中喊的不是“樂樂啊”,而是“阿寧”。
安寧說:“生日快樂。”
餘銘笑:“謝謝。”
安寧問:“你在哪兒?”
餘銘沒回答這個問題,不着痕跡地轉移了話題。
姜傾靜靜聽着餘銘和安寧聊着電話,聽着聽着忽然恍然大悟。
她重重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搖着頭回到了卧室。
就在剛剛,她為自己吝于說出一聲生日快樂而感到微微的愧疚,但她現在知道錯了,錯得離譜,餘銘是沒有心的,并不在意能不能從她這裏得到一聲生日快樂。
她差一點就被他騙過去了!
餘銘很危險,她得離他遠一點。
姜傾睡覺前如此想着,但顯然她的擔憂十分多餘,因為第二天一早,餘銘在她醒來前就已經離開了,并且,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沒再出現在她視線中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各位寶寶的安慰和鼓勵,以及等待與陪伴,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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