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chapter 28

chapter 28

此話一出, 全場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爆發出一陣哄笑:

“年哥牛啊,想拒絕就直說,這都編得出口。”

女生顯然是沒想到江肆年會用這個理由拒絕自己, 背過身, 黯然失色地跑了。

江肆年無奈地轉身, 看見怒火攻心的遲歲。

“哎, 別生氣, 同桌。”眼見遲歲就要拿他出氣,江肆年連忙用手做自我防衛, “借你當一下擋箭牌。”

“你怎麽不找別人?”

“這不是因為你跟我關系最好嘛。”

聞言, 遲歲沒再多嘴,轉身留給他一個凜冽的背影:“以後這種事愛找誰找誰, 反正別找我。”

“啧,好冷酷, 我喜歡。”江肆年別過腦袋,壓低聲音,忽而輕輕哂笑。

球賽結束, 大家陸陸續續回班。

由于全校大多數人都在圍觀這場精彩絕倫的比賽, 導致這成為了世上規模最大的一次集體遲到,浩浩蕩蕩的一排人擠滿了走廊,一直延續到走廊的盡頭。

其中八班的遲到現象最為誇張, 全員遲到。周俐對此十分不滿, 訓了所有人一整節課, 甚至搬出了“不想學就趕緊滾”的名言。

“聽見沒, 不想學就趕緊滾。”喻澄志面向遲歲偷笑。

遲歲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嘴角:“你最近皮癢了啊。”

唯恐天下不亂的江肆年煽風點火:“老遲,揍他。”

“再廢話我連你一起揍。”遲歲瞪了他一眼。

“遲歲、喻澄志, 站在外面還講話!滾到升旗臺下站着去!”

遲歲:“?”

在周俐的催促下,兩人一臉茫然地肩并肩站在了升旗臺下。

幸好近來天氣轉暖,不是很涼,不然得凍死。

喻澄志裝腔作勢,擡高音量:“都怪你,好好對着五星紅旗反思一下。”

“你有病吧。”

“大膽,居然敢在五星紅旗下說髒話,罪不可恕!”

看着眼前的二傻子,遲歲徹底無語:“你正常點。”

“遵命!”喻澄志一秒恢複正常,“明明年哥也講話了,為什麽‘周天子’不罰他?”

“……你看看你的成績,再看看他的成績,就知道為什麽了。”

“這不公平!”喻澄志無能狂怒。

人難免天生有自憐情緒,埋怨萬事不公,卻看不清事情真正的價值。

“這世上哪有什麽公平,絕對的力量才是說話的資本。”

喻澄志愣了愣,忽然道:“遲哥,我怎麽感覺,你有時說話的語氣特別像一個學霸呢?”

聞言,遲歲心頭一緊:“你想象力真豐富。”

他信奉沉默時的一切,言語缺失,腦幹發熱,獨留目光對峙。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喻澄志一本正經,“不過你這話說得很有道理,我要寫下來,作為我人生的座右銘。等我死時,一定要記得把這句話刻在我的墓碑上,把我的骨灰灑在大海……”

“夠了。”遲歲不耐煩地捂住耳朵。

鬼知道這些年來,他是怎麽做到忍了喻澄志這麽久的。

江肆年也是,遲歲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總是有着層出不窮的傻逼。

可如果他沒能遇見他們,心裏積攢的悲痛,大抵能将人間填滿。

這樣也好。

至少往後不會孤獨。

他們像是燃盛的煙火,是虛度光陰時濾過耳畔的風。風過無痕,卻久久地攜來一縷清涼。

-

光陰未轉,歲月倉皇,日子轉眼間便一晃而過。

遲歲住在宿舍,成功躲避了遲意鳴這個麻煩。

雖然不是長久之計,但也确實有着短暫性的用處。至少短時間內,遲意鳴拿他沒辦法。

得盡快抓住遲意鳴的把柄,威脅他離開自己才行。

遲歲在心裏盤算着計劃,同時在草稿紙上塗寫着什麽。

得盡快了。

住宿生每周末回一次家,遲歲和江肆年也不例外。

雖然遲歲極其不情願,但每次還是被學校無情地趕了出來。

時間久了,他竟然開始厭惡周末。

跟別人不同,周末往往是別人最期盼的日子,可對他來說,卻是毀滅性的災難。

每次回到家,遲意鳴都會想盡辦法從遲歲那兒要錢,要不到就去找遲母要,然後拿着錢繼續出去賭,賭完了再要,就這樣惡性循環下去。

遲歲對此感到十分頭疼。

他對周末的唯一期盼,恐怕就是能和柯基頭像聯機打游戲。

柯基頭像平時很少上線,但周末基本全天在線,所以想找他雙排并不難。

礙于男生的尊嚴,遲歲從不承認柯基頭像厲害,只是評價他“還行”、“能看”、“不會拖後腿”。

這天,兩人雙排完,遲歲無聊地癱在了床上,回憶着和柯基頭像的點點滴滴。

驀然回首,已是經年舊。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認識半年了。

雖然嘴上會損,但兩人時長會詢問對方的生活狀況如何,然後互相了解一些三次元的事情。

從柯基頭像那兒得知,他家裏算是個富貴家庭,家住大別墅,上下學有司機接送,平時家裏還有管家。

看樣子也是個富貴人家的大少爺。

這麽一對比,遲歲忽然感覺自己的生活十分艱苦。

柯基頭像能住在大別墅,他只能屈居在破舊的居民區;對方有司機接送,他卻連車都打不起,只能孤苦伶仃地做地鐵回家,還常常因為搶不到座位而苦惱。

苦難和饑餓的幻覺,才是讓他活着的根本。

柯基頭像調侃:【話說咱倆玩得這麽好,你難道不想見見我長什麽樣嗎?】

出于本能,遲歲拒絕了。

他還沒做好面對柯基頭像的準備。

原生家庭帶給他的傷害實在太大,讓他發自內心地自卑,沒有勇氣開始新的生活,生怕重蹈覆轍。

他時常能聽到自己靈魂碎掉的聲音,覺得自己與世界格格不入。

而柯基頭像像生命中的一聲絕響,打破了他毫無規章的生活。

雖然柯基頭像生性狂妄,甚至有些自大、輕蔑于人,但遲歲卻意外地喜歡他的性格。

喜歡他的自信,喜歡他的桀骜。

互聯網上,人人隔着屏幕,窺不見對方的現實生活,只能在腦海中想象。

玩得好的人,則會在無形中給對方加上一層濾鏡,把對方往好處想。

遲歲之所以害怕見面,是怕毀了自己對柯基頭像的美好印象。萬一對方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那麽自己或對方會不會失望?

如果那樣,他寧願不見面。

活在想象中也好,獨自沉浸在虛構的夢境中,一醉方休。

那段連續幾年沉默着的傷痛仍在回環往複,他們走過彼此,是毀滅還是自救?

終是徘徊在善惡之中,尋不見一場名為救贖的邂逅。

-

“同桌,醒醒。”

耳邊是江肆年的呼喚,遲歲睜開眼,捋了捋頭發,側面有一縷頭發翹起。

黑色的耳釘奪目耀眼,他表情散漫,耷拉着眼皮,整個人帶着點早起的倦意。

一擡頭,對上江肆年擔憂的臉龐:“你睡了一上午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喻澄志無語:“他哪天不是睡一天?”

“你閉嘴吧。”遲歲聽不下去。

“這才周一上午啊,你就困成這樣。你上周末到底經歷了什麽慘絕人寰的事?”

“別問,問就是通宵打游戲去了。”遲歲伸了個懶腰,刻意隐瞞了自己和遲意鳴發生戰争的事。

“什麽游戲?”

“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

江肆年發出邀請:“行,回頭咱倆一起。”

“小心我完虐你。”遲歲揚了揚嘴角。

“誰虐誰還不一定呢。”

喻澄志插嘴:“年哥,不是我說,遲大佬打游戲很厲害的,我都打不過。”

“哦,是嗎?”江肆年黑眸微眯,眼神玩味地看着他,話鋒一轉:“阿歲小朋友,我布置的作業你寫了沒啊?”

什麽?作業?

遲歲一僵,心虛地看向別處:“你什麽時候布置了?”

“周五下午,在你刷視頻刷到一個美女時。”

遲歲趕緊打斷他:“停停停,別說了,我想起來了。”

頓了頓,他聲情并茂地解釋:“是這樣子的,我回家後一直在做一項偉大的實驗,忘了有作業這回事。”

“什麽實驗?”

“慢性死亡拯救快型救治,關閉人體感知,使人體感知到達另一個全新的的世界,然後人體關閉進行恢複工程……”

“說人話。”

只見遲歲緩緩吐出兩個字:“睡覺。”

“……”

江肆年厲聲命令道:“今天上午放學前,把作業補完給我看。”

遲歲胡亂地答應着,實則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每周一返校,他都十分疲憊。不是因為別的,正是因為遲意鳴的幹擾,使他每周末都不得安寧。

這時,遲歲忽然聽見有人喊江肆年的名字。

向門口望去,他看見一個戴着金框眼鏡的男生,溫柔的淺褐色瞳仁,看着斯斯文文的。

“江肆年,好久不見。”金框眼鏡斂着笑意,沖江肆年揮了揮手。

“好久不見。”

“自從高二分班後,我就一直很想念你,總感覺身邊缺少了點什麽,也沒有人幫我講題了。”

這話說得怎麽跟告白一樣?

遲歲耐下性子,側着耳朵繼續往下聽。

“學霸,是這樣的,我有道題不懂,能幫我講講嗎?”

江肆年直截了當:“你老師呢?”

“他開會去了,沒時間講。”

“抱歉,我恐怕也沒時間。”說着,江肆年摟上遲歲的肩,嘴角上揚,“我要看着我同桌寫作業。”

突然被拉入其中的遲歲愣了一下,張張嘴沒說話。

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關他什麽事啊。

盡管他很想反駁江肆年,但為了給他面子,遲歲還是順着他的意思往下說:

“對,他要輔導我。”

“啊,那真是可惜了,我下次再來找你。”金框眼鏡有些失落地抱着作業離開。

等那人走遠,遲歲對着江肆年“啧”了聲:“你還真是大名遠揚,人都排着隊過來找你問題目。”

江肆年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其實,太受歡迎也是我的困擾之一。”

遲歲冷冷道:“不管怎樣,下次別扯上我,我不需要人看着。”

“你是不知道,那男生黏人得很,每次問題目半個小時起步,一道接着一道。”江肆年皺眉,“所以迫不得已拿兄弟你當了擋箭牌,真是不好意思。”

從江肆年口中,遲歲得知金框眼鏡叫左姜南,是江肆年高一時的同班同學,從入學起就十分崇拜江肆年,執着于問題目,并且時不時請他吃頓飯犒勞一下。

許是左姜南太過纏人,江肆年對他始終不冷不熱。

本以為重新分班就沒事了,沒想到他居然還專程追到別的班來問他題目。

遲歲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我不管你跟那個金框眼鏡有什麽感天動地的愛恨糾葛、曠世奇緣,反正別扯上我,我只是路過。”

“小沒良心的,我幫你講題,你就這樣對我?換作別人我還不一定幫他講呢。”

“誰需要你講了?”提到這兒,遲歲就來氣。

他只是隐藏實力,不是真學渣,不需要別人天天監督他寫作業講題目。

遲歲冷着臉對他下了馬威,聲音帶着他特有的冰片一般的棱角感,吐字清晰而冷漠:

“江肆年,我警告你,少管我。”

“喲,還挺兇。”江肆年像逗小孩一樣逗他。

“你再跟我嬉皮笑臉一句試試。”

遲哥畢竟是遲哥,這句話的威力不小,足以震懾住其他吃瓜群衆。

可江肆年渾然不知事态的嚴重,仍嬉皮笑臉地挑戰着遲歲的底線:

“試試就試試……”

話還未完,一瓶空飲料瓶迅速朝江肆年的腦袋飛過來,砸得他措手不及。

“不講武德,居然偷襲。”江肆年委屈地摸了摸被砸疼的地方。

遲歲連個正眼都沒給他,直接轉身背對着江肆年。

喻澄志好心相勸:“年哥,你別惹遲哥了,他今個心情不好。”

“我沒惹他。”

“我相信遲哥還是很溫柔的,一般不會輕易出手。”

溫柔?

江肆年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歪着腦袋輕輕哂笑:“如果在大冬天把一個男生踹進噴泉裏算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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