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chapter 29
chapter 29
春天是流感多發的季節, 江肆年也中了招,請了兩天假卧病在床。
遲歲難得心情好,等到放學後去探望了他。
江肆年住的是豪華別墅,偌大的客廳通亮, 白色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頂端的水晶燈, 耀眼又璀璨。
見有客人, 管家畢恭畢敬地招呼遲歲進門, 還準備了水果點心。
別墅有三層, 江肆年的卧室在二樓。遲歲踏上螺旋樓梯,停在江肆年的卧室門外。
“汪汪汪!”
江肆年家有狗?
推開門, 一只憨态可掬的柯基映入眼簾, 它不停搖着尾巴,似乎是在讨好遲歲。
遲歲很快便聯想到了柯基頭像。
他下意識地點開柯基頭像的頭像, 和眼前的柯基做對比。
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但江肆年之前的頭像不也是只柯基嗎?說不定是他養的,只不過長得比較像。
反正全天下柯基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外加一個尾巴, 能有什麽區別?
思索間,柯基跳上了床,用腦袋蹭着江肆年。
床上, 江肆年仍未注意到站在門口的遲歲, 順了順柯基的毛,無奈地開口:
“別叫了,你爸現在身體不舒服, 過兩天再陪你玩。”
不知道是不是全天下養寵物的人都有個愛好, 就是自稱寵物的爸媽。
“哎喲, 好癢, 別蹭了別蹭了。等你爸好了,帶你出去找你爸的同桌玩。我跟你說, 他可好玩了,雖然脾氣大了點,但人還是蠻可愛的。”
聽着聽着,遲歲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不知為何,江肆年總是喜歡用“可愛”這個詞來形容他。
聽到自己的名字,遲歲幽幽開口:“你說誰可愛?”
“欸,同桌,你什麽時候來的?”江肆年有些慌張,連忙回想自己剛剛都對自家柯基說了些什麽。
好像說他同桌脾氣大,還說他可愛……
社死現場。
只見遲歲雙手環抱在胸前,懶散地靠在門邊,淡淡道:
“不請我進去坐坐?”
“您老請。”江肆年連忙示意他進來,戲精附身,“請問您大駕光臨小的寒舍,有何貴幹?”
生病了還如此生龍活虎,真不愧是年哥。
遲歲懶得配合他演戲,開門見山:“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江肆年聲情并茂地表演:“小的昨日飽受風寒,今日便卧床不起,勞煩大人來探望小的。”
“說人話。”
“哦。”江肆年清了清嗓子,“謝謝你來看我。”
接着,指了指胳膊下的柯基:“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兒子。”
似乎是聽懂了,柯基興奮地“汪”了兩聲。
随後,江肆年又轉頭,面向柯基,介紹自己和遲歲:“我是佩奇,這是我的弟弟喬治。”
“喬你媽。”遲歲皮笑肉不笑,“沒想到你還對角色扮演感興趣。”
可不是嘛,把自己扮演成小豬。
“咦,你怎麽知道我喜歡玩角色扮演?”江肆年他笑起來時挑着眉梢,連帶眉峰下的那顆痣都微微上揚,“實不相瞞,我喜歡你穿制服的樣子,最好是學生裝。”
“滾,變态吧你,玩得挺花啊。”
“脾氣好爆,我好喜歡。”
“神經病。”遲歲沒好氣地罵道。
江肆年肚子餓得咕咕叫:“同桌,我想吃蘋果。”
“吃屎去吧。”
他可憐巴巴地凝望着遲歲:“我是病人。”
遲歲忍了忍,去廚房拿了個蘋果丢給江肆年。
江肆年抱着蘋果,眼神帶着怨氣:“你就這樣給我?”
“什麽意思?”你還想要哪樣?
江肆年無理命令:“削皮啊!”
“我他媽削你。”遲歲忍無可忍。
江肆年又搬出了“我是病人”的說法,借此賣慘。
遲歲嘆了口氣,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用指尖磨了磨刀鋒,檢查它是否鋒利。
而這一幕在江肆年眼裏十分恐怖,就像是準備刺殺自己的人在磨刀。
江肆年一下從床上坐起,手撐着床單,情不自禁地後退兩步:“同桌……你幹嘛?”
“削蘋果。”
江肆年松了口氣。
遲歲不喜歡吃水果,也很少削蘋果,動作自然有些生澀。一刀下去,削了一大塊果肉下來。
削到最後,白白的果肉一點不剩,只留下黑黝黝的果核。
江肆年望了望面前光禿禿的核,語塞:“……你就給我吃蘋果核?”
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
“那你吃屎。”
“……”江肆年可憐兮兮地挑出核邊的一小塊果肉。
“喻澄志本來也想來的,但他聽寫沒合格,被周俐抓到辦公室重新聽寫了。”
江肆年不可置信:“你合格了?”
“嗯,抄過頭了。”
聞言,床上的人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果然,你還是老樣子。”
遲歲站累了,幹脆坐倒在江肆年的床上,忽而沒由來地問:
“江肆年,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哪天我變了呢?”
“很正常,人不可能永遠不變。”江肆年啃了口蘋果。
每說一次“永遠”,都好像是在預支未來。
遲歲咽了口口水,終于下定決心說出這句話:
“那如果是我欺騙了你呢?”
人都厭惡欺騙,然而生在俗世,又不得不學會圓滑、欺騙別人。
遲歲突然很懷念從前,少年疏狂,且拔劍狂歌,淋漓快活。真想向從前借二兩驕傲與坦誠,做成藥引,治一治自已現在的庸俗病。
好想吞一口阻絕痛苦與疲憊的膠囊,在一個個試圖逃離的瞬間歸屬永恒。
“你有事瞞着我?”江肆年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然後故作輕松道:“你不會又沒寫我布置的作業吧?”
“……”
“還是把我心愛的文具盒弄丢了?”
“……”
“總之,我相信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有你自己的理由。”說着,江肆年嗓子一癢,低頭捂着嘴咳了兩聲,“趁着年少,盡情地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去擁抱你想要的一切吧。
“我也曾向過去屈服,但我更愛現在的自己。”
我們皆只是這一世的旅人,終将步入死亡的終章。路程短暫,請勿吝啬愛與恨。
反正我們也只是在世界崩壞前,朝生暮死的情人。
*
在家調休了兩天後,江肆年痊愈回校,最激動的非喻澄志莫屬——
“年哥,你不在的這幾天,我好想念你——的答案啊!”
“喏,拿去。”江肆年大方地送出了自己的作業。
喻澄志欣喜若狂地對着作業做了個親吻的動作,看得遲歲都替他丢人。
現在後悔認這個兄弟還來得及嗎?
可喻澄志絲毫沒有感受到身後人的無語,邊抄作業邊唱起了rap。
早自習的時光大多是在喻澄志的rap聲和江肆年的廢話聲中度過的,兩人制造的噪音彙成一首交響樂,吵得遲歲睡不着覺。
遲歲本來就有起床氣,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補覺,還被兩人吵醒,自然有情緒。
而上次兩人救過的胖女生胡沁,已經減肥成功,逆襲成了瘦女生。同時注意護膚,顏值噌噌地上升。班裏也沒人再敢欺負她。
胡沁常常帶着自己做的便當來找江肆年和遲歲,以表謝意。
“同桌,你嘗嘗這個肉絲,好吃!”江肆年夾了根肉絲給遲歲。
胡沁就在旁邊看着,可謂是大飽眼福。
她兩手托腮,眼巴巴地望着遲歲:“遲歲,等你吃完,我能和你說兩句話嗎?”
“就在這兒說吧。”
胡沁搖頭:“不行,旁邊不能有別人在。”
敢情這是要說什麽小秘密啊。
江肆年似笑非笑地打趣:“喲,有什麽是我不能聽的啊。”
遲歲很給面子,放下便當,走了出去:“先說吧。不然你這樣吊着我的胃口,我也吃不下去。”
胡沁連忙跟了出去,随遲歲來到一個無人之地。
春雨淅淅瀝瀝,雨點倒春寒,又盼聲聲呢喃。兩人在學校的後院漫步,浪漫的場景堪比偶像劇。
這時,遲歲率先發問:“你要說什麽?”
胡沁戳了戳手指,低下頭:“其實,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
“我被人欺淩了兩年,若不是你和江肆年,我可能一直都活在暴力的陰影下。”
“從那天以後,我下定決心改變自己,告別曾經那個懦弱的自己。我杜絕暴飲暴食,減少了飯量,并且養成了晨跑的習慣。很快我的體重就降了下來,這也讓我有勇氣去直面你們。”
遲歲挑眉:“所以你喊我出來就是為了感謝我?”
“是也不是。”胡沁的眉眼舒展開來,終于鼓起勇氣擡頭,對上遲歲的視線,“我想,我可能是喜歡上你了。”
她仰頭看着眼前熱烈耀眼的少年,猶如雲開霧散,冰雪消融。
說完,胡沁白皙的耳朵和臉頰因為羞意染上了紅暈。
微弱的聲音自動繞過遲歲敏感的神經,頭頂黏膩的水聲不絕,像是月亮蒼白的臉龐止不住地滴落眼淚。
她說這些話的那時,雨忽然大了起來,大到好像是世界末日,似乎是注定了兩人悲劇的結局,而他還在試圖拼湊自己支離破碎的靈魂。
“以前我聽過不少關于你的傳聞,大多是在描述你有多麽多麽混,離你遠點之類的。但真正接觸了才發現,你其實是一個很正直的人。”
在一個氧氣微醺的午後,我膽怯的心遇見了你,自此迷戀上了你,就好像燥熱的夏天下起一場暴雨,明目張膽又膽小怯懦。
有些心動從一開始就覆水難收。
把遲歲喊出來之前,胡沁設想了很久,不成篇的敘述語言最終卻只彙成了一句話——
“我想,我可能是喜歡上你了。”
雖然他們總說喜歡像蟲蛾作繭,可惜,總會有人不聽勸告地跳進火海。
似乎是篤定了對方不會答應,胡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其實我從決定把這話說出來時,就沒想過能繼續跟你做朋友,但我不後悔。”
這份喜歡熾熱而沉默,始無緣由,終無結果。
就在胡沁即将離開時,遲歲忽然開口:“誰說的?”
聞言,胡沁讷讷地擡頭,充滿希望地望着遲歲:“你的意思是,我們還能做朋友?”
“當然。”遲歲唇角的弧度漸漸上揚,“只要你想,我們可以永遠是朋友。”
胡沁噙淚點頭。
你曾從我的荒原走過,卻不做我的心上客。
朋友也好。
其實,能夠維持這種關系,便已是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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