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chapter 30
chapter 30
回到教室, 江肆年來了興致,一個勁地逮着遲歲拷問:
“孤男寡女的去學校後面的小樹林,說,幹什麽去了?”
“……你別說得這麽猥瑣行不行?”
“哦。”江肆年改口, 眼皮半磕着, “光天化日之下, 你們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你還是閉嘴吧。”遲歲道, “她就跟我聊了一些事。”
江肆年有種被孤立的錯覺, 撇撇嘴:“什麽事不能讓我聽?”
遲歲本不想說出來,奈何禁不住江肆年的追問, 随口說:“胡沁跟我表白了。”
“什麽?誰跟你表白?”聽見關鍵字眼, 前面的喻澄志自動轉頭,卻被遲歲毫不留情地掰了回去。
江肆年将手不安分地伸向遲歲沒吃完的便當:“我早就看出來她對你有意思了, 答應沒?”
“沒。”
這時,江肆年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便當, 嘴中下意識地冒出一句話:“那就好。”
說完,他直接被牛肉嗆住,然後不可思議地捂住嘴。
這下把遲歲整不明白了:“什麽叫‘那就好’?”
可江肆年像是在刻意在隐瞞着什麽, 擺了擺手:“沒事。”
遲歲沒想太多。等回過神來時, 便當已經被江肆年解決得差不多了。
胡沁的表白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換句話說,無論誰跟他表白,他都會感到意外。
若是放在以前, 他能靠在窗邊的布沙發上, 看一整天《百年孤獨》, 能飲一杯清酒獨自微醺。
可現在他做不到。
他粗曠的瘋骨碎得發芽, 衰竭的心髒背負着透支的生命。一顆狂躁的心跳動不止,告訴他他不配。
遲歲是有些自卑的, 原生家庭帶給他的傷害很大,大到讓他懷疑自己。
如今,他已經習慣了醉幻金迷,燈紅酒綠。
他曾以為自己配不上任何人的好意和喜歡,但總有人的出現,告訴他他很好。
那時還不懂落日如何繁華,月亮如何發出微弱的光,他也等不到一朵為他盛開的花。
于是他踏過積雪來到地平線的盡頭,荒草漫過頭頂。他問盛開的鮮花和流雲身在何方。
他們卻指着他的身體,說:
“這就是。”
……
陳舊的閑聊在時間裏堆積厚厚的灰塵,冬日的寒冷仿佛就在昨日,今日就已是遙遠的春天。
将往事鋪平,遲歲不經意地轉頭,恰逢其時地看到了身邊的江肆年。
少年仍舊吊兒郎當地翹着腿,明目張膽地刷着手機。
若比情無所寄,言語難解相思意。
遲歲像是一條月光照不到的暗巷,愛在黑暗裏嚣張。
生活雖疲憊,但總有一盞燈會為你亮起,那是獨屬于你一個人的歸期。你可以停下匆忙的步履,歇一歇疲乏的身軀,找一襲溫暖之地。
于是我們不再為昨日悲鳴,此刻鷹擊長空,我們終将會有新的奇遇。
縱使荒山野嶺黃昏短,也夠敞亮。
他是他一個人的海,是枕邊明月,曠野繁星,是他又愛又恨的時代。
*
雖然發生了這樣一件事,但遲歲和胡沁的關系并沒有因此鬧僵,反而一如從前。
遲歲始終堅信,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而胡沁因為瘦了下來,注意護膚,再加上她底子好,整個人變得愈發精致,也越來越受人歡迎。
人好像都在往前走。
這時,門口又傳來熟悉的聲音:“遲歲!”
“又來送便當?真是雷打不動啊。”江肆年挑眉,用胳膊搗了搗遲歲,“人女生都這麽主動了,你不表示表示?”
“一邊去。”遲歲道謝的同時接過便當。
他沒有告訴胡沁的是,其實她每天送來的便當,大多數都入了江肆年的口。
每次沒等遲歲吃完,江肆年就搶着要嘗,這一嘗就是一整盒,連個渣子都不剩。
遲歲無奈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飯盒:“你還真是不客氣。”
江肆年不要臉地繼續說:“以後有這種好東西,請務必喊上我一起分享。”
“要點臉吧狗東西。”
喜提新稱號的江肆年“啧”了聲,把空曠的便當盒也奪了過去:
“這盒子你不要吧?我留着賣廢鐵。”
遲歲:“……”
他都沒這麽窮酸。
似是接受到了對方鄙夷的目光,江肆年嘆了口氣:“你不懂,鑒于我最近花錢太多,我老爹把我的銀行卡凍結了,所以我現在要自力更生。”
說着,江肆年的表情越來越浮誇,唉聲嘆氣:“唉,沒錢就是難受,生活真他媽的艱苦。”
“文明之星別說髒話。”
也不知道學校怎麽想的,竟然給江肆年搬了個“文明之星”的獎狀。
自此,八班又多了一個樂趣:聽文明之星說髒話。
“你沒發現我這周都沒去食堂嗎?”江肆年一下癱在椅子上,怨天尤人,“還不是我老爹幹的好事,搞得我都沒錢吃飯,只能搶你的便當維持生命。”
“別給你的惡行找理由。你有胳膊有腿的,不能出去兼職嗎?”
江肆年說:“但我只有周六周天有時間。”
“随便找個餐館端盤子也好啊,實在不行就去撿垃圾,都比你搶劫好。”
“欸,對哦。同桌,你真聰明!”這話點撥了江肆年,使他倍受啓發:“我可以去搶劫!”
“……”遲歲無話可說。
于是當天,一中的食堂內驚現神偷,痛失骨肉相連若幹串。
這巨大的損失不禁讓學校老師懷疑,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湮滅?
食堂阿姨氣得握拳:“誰這麽缺德,連骨肉相連都偷。”
而此刻,“缺德”人士正躲在教室的拐角,左手三串骨肉相連,右手一瓶可樂,葷素搭配,嚼得津津有味。
吃完一根骨肉相連,江肆年随手把竹簽往地上一丢,許多根竹簽圍成了一個圈。
遲歲一邊撿被丢在地上的竹簽,一邊問候江肆年全家,撿一根罵一句:
“我愣你媽。”
“我愣你爹。”
“我愣你全家!”
“別愣我全家了,嘗嘗這串,新出爐的。”江肆年硬是把一串骨肉相連塞進了遲歲嘴裏。
等遲歲吃完,他得意地笑道:“好了,現在你是共犯了。”
就在這時,周俐猝不及防地出現在門口:
“你們在幹什麽?”
遲歲吓得虎軀一震,手一抖,骨肉相連也掉了下來。
而江肆年因為吃得太快,被肉噎住,咳了好幾下才咽進去。
周俐可算是逮到了證據:“好哇,我說食堂怎麽少了那麽多骨肉相連,原來是你們偷的。現在來我辦公室一趟。”
遲歲:我有句媽賣.批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早知如此,他就該離江肆年遠點。
此時此刻,辦公室內,周俐正在對兩人進行思想教育。
“偷盜不是小事情,現在偷食物,長大後就能搶銀行。學校是餓着你們了嗎?還要勞煩你們去偷吃的,你們好好反省一下。”周俐又問,“如實招來,你們這次行動是誰策劃的?”
這種時候,往往要保持沉默,打死都不能說。
然而,只見江肆年光明正大地指了指遲歲:
“老師,他是主謀,我行動的。”
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主謀”的帽子,遲歲一下沒忍住,一聲“卧槽”蹦出口。
周俐大聲呵斥:“遲歲,在辦公室還說髒話!”
于是,兩人被扣留在辦公室寫八百字檢讨。
交代完事情,周俐去別的班上課,留下兩人在辦公室。
而辦公室只有一個空椅子。
說時遲那時快,周俐前腳剛踏出門,遲歲後腳就坐到了椅子上。
被他搶先了。
江肆年沒搶到座位,只好把紙攤在辦公桌上,彎腰站着寫。
不知是不是因為看在江肆年的份上,這次檢讨字數格外得少。要是犯錯的只有遲歲一人,檢讨肯定是兩千字起步。
遲歲冷笑:“周俐還真是怕累壞你尊貴的手。”
江肆年頭也不擡,口中念念有詞:“那當然,我這手是用來和心上人牽手的,不是用來寫檢讨的。”
“啧。”
江肆年寫過的檢讨不多,而遲歲身為“老油條”,寫檢讨的經驗豐富,已經到了出口成章、下筆如有神的境界。
八百字對他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不出十分鐘,遲歲就用他那極具個人色彩、龍飛鳳舞的字體完成了八百字大作。
江肆年驚訝道:“你這麽快?”
遲歲晃了晃食指,糾正:“男人不能說快。”
“我不會寫,你的檢讨借我借鑒一下呗。”江肆年伸手就要拿遲歲的檢讨。
遲歲抓住了他的手,同時收回了檢讨:“獨家秘方,不能外借。”
江肆年誘惑:“等我的銀行卡回來,我請你吃好吃的。”
“其實呢,看我的檢讨也不是不可以。”遲歲故弄玄虛,賣了賣關子,“你求我。”
見身邊人沒什麽動靜,遲歲以為他不會開口了。
雖然江肆年平時吊兒郎當的,但他骨子裏是真的傲,怎麽會為了區區一份檢讨求人呢?
誰知,下一秒,江肆年忽然湊過來,喉嚨滑了一下,垂眼抿唇,哈出的熱氣在遲歲耳邊萦繞,用那蠱惑人心的聲音說:
“遲老師,教教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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