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仙宗

仙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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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動過後,溫辭覺得纏在她脖子上的力氣小了一點。可她依舊說不出話來,堪堪能夠呼吸。

對于一個差點窒息的人而言,能夠自由呼吸,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溫辭近乎貪婪地呼吸着,對周圍的感知力弱了很多。更無心去關注,剛才的震動是怎麽一回事。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并沒有看到一縷紫色煙霧穿透結界,更沒有看到那縷煙霧輕飄飄繞到了美人鲛的身後,繼而幻化成了司淵的模樣。

“住手。”直到司淵的聲音清晰傳入溫辭耳中,她才費力睜開眼睛,循着聲音發出的方向望了過去。

這一刻,司淵的形象前所未有的高大。

盡管他只是定定地站在美人鲛的身後,微微側着腦袋,關切的目光越過美人鲛的肩頭,落在她蒼白的臉龐上,似是在确認她安全與否。

不知道是看到熟人之後的心理反應,還是美人鲛當真被司淵的喝聲給吓到,溫辭感覺纏着自己脖頸的力道,稍微減弱了一點。

同時,在和司淵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心裏那點微弱的恐懼瞬間放大了很多倍,眼睛裏也噙上了水光。

明明看到他之前,她很堅強的,情緒也沒這麽敏感。

可就算這樣,她依舊趁着美人鲛回頭去打量司淵的時刻,給司淵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呼吸越來越順暢,溫辭後知後覺意識到,剛才的感覺并非是她的臆測。美人鲛轉身去看司淵的同時,卷在她脖子上的那截尾巴尖不僅逐漸卸了力道,而且正在緩緩抽離。溫辭并沒有因此慶幸,或者幹脆放松警惕。

鱗片輕輕剮蹭着脖頸的肌膚,又滑又癢。溫辭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爺爺喜歡看動物世界,她偶爾回老宅的時候,也會跟着一起看。她知道,一旦捕食者忽然放棄了眼前輕而易舉就能夠殺死的獵物,并非是忽然良心發現,而是有了更感興趣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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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鲛的尾巴順着她的後脊骨慢慢滑下,溫辭心裏卻咯噔一下,嗫喏顫了下嘴巴,不等她發出聲音,那條尾巴就沖着司淵掃了過去。

速度極快,落在溫辭眼裏,只是閃過一抹虛影。但溫辭知道,那是美人鲛的尾巴。

溫辭眼眸裏又湧起一層水汽。這一刻,她寧願司淵沒有追上來。她寧願美人鲛沒有抛下她,轉而去攻擊司淵。

“司淵,小心。”

她以為司淵下一秒就會和她一樣,被美人鲛的尾巴纏住,幾近窒息,狼狽至極。

可她錯了。

長尾掃過,帶起一陣疾風。

她甚至沒有看清司淵是如何移動的,只覺得兩道虛影在眼前晃了又晃。待司淵站定,他已經和美人鲛在剛才的打鬥中調換了位置,站到了白玉床邊——将她護在了身後。

溫辭詫異睜大了眼睛。

不單單是因為司淵躲開了美人鲛的攻擊,更因為他懷裏抱着的那只玉狐。他竟然搶了美人鲛的那只玉狐,那美人鲛不得撕了他啊?

在他沒趕來之前,她獨自一人和美人鲛周旋時,就隐隐感覺到這只玉狐對美人鲛很重要。尤其是在兩人對話之後,她更是堅信了這一點。

可現在,那只玉狐正被司淵抱在懷裏。溫辭被司淵的舉動給吓着了,甚至無意識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看了一眼對面的美人鲛,心中更是為司淵擔憂。她想和司淵‘科普’一下這只玉狐的重要性,可美人鲛正怒氣沖沖地盯着司淵,好似下一秒鐘就會撲上來和司淵厮打。

美人鲛陰沉着一張臉,沖司淵伸手:“還給我。”

司淵沒應,甚至沒擡頭看她。只是擡起另一只手,緩緩撫了撫玉狐的脊背。

看着這畫面,溫辭愣了下:他此時的動作,和美人鲛撫摸玉狐的動作,是那麽相似。

仿佛那只玉狐是個什麽了不得的活物、寶貝一般。

溫辭又想起她被美人鲛拽入水中之前,司淵就曾用指尖血化解了美人鲛的歌聲凝成的幻境,以及他剛才打鬥時比美人鲛還快的身形。

莫非,他和美人鲛之間有什麽關聯?

不然,他怎麽會一來就搶走了美人鲛的玉狐?一定是他知道這只玉狐的重要性。

溫辭慢慢擰起了眉——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個世界也太玄幻了。可這兩日,她經歷的玄幻的事情也很多,不在乎再多這一兩件。

她吞了口口水,不着痕跡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司淵的不回應,讓美人鲛的怒氣又上升了一個層次。她嘶吼一聲,驚走了結界外面的魚群。她張牙舞爪的,正準備朝着司淵撲過來。

“別動。”

司淵終于擡起頭,他舉起玉狐,看着美人鲛,神色如常,沒有絲毫懼意,說:“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摔了它。”

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語氣,美人鲛卻當真止了動作。

但肉眼可見的,一道道黑紅的霧氣自她的肌體之中散發而出。那場面,就像是玄幻類電視劇裏魔修出場。不過頃刻,黑紅霧氣彌漫在結界之內,夜明珠的光亮逐漸黯淡。

可除此之外,美人鲛的确沒有再輕舉妄動。

司淵仍然高高舉着那只玉狐,另一只手卻朝溫辭伸來。

“阿辭,下來。到我身邊來。”他說。

“好。”溫辭沒有片刻猶豫,快速邁了幾步,從白玉床上下來,站到了司淵身邊,緊緊攥上了他的一片衣角。

他垂首看了一眼,問:“怕嗎?”

“怕。”溫辭心裏的那點委屈、恐懼,又被他這一句話給勾出來了,顫着嗓音回了句:“我怕你找來,又怕你不來。”

她不想死,更不想他因她而死。

她的表達很含蓄,司淵卻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無聲嘆了口氣,攬上她的肩膀,将她擁入懷中,輕聲寬慰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更不會讓你有事。”

美人鲛看不慣兩人你侬我侬的畫面,更是羞惱司淵搶走她的玉狐還用來威脅他。于是,結界裏黑紅的霧氣越發濃郁,溫辭甚至連司淵的臉都看不清了。

她只好把他的衣角攥得更緊一些。

似是察覺到她的忐忑不安,司淵環着她肩膀的手臂也微微用力,把她往懷裏扣了扣,說:“我在呢,不怕。”

話音未落,一陣尖銳的譏笑聲傳入兩人耳中。

美人鲛:“當着本座的面,和心上人卿卿我我,司淵君可真是雅興啊。”

溫辭猛然擡眸:她竟然知道司淵的名字!那她剛才的猜測,有可能是真的喽!這個司淵,還說把所有秘密都告訴她了。她幽怨瞥了司淵一眼:淨騙人。

可是不對啊,這只美人鲛,好像也知道她的名字。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經年未見,你二人真是越發猖狂了。師父曾教導的禮數,被你們學到狗肚子裏了嗎?”稍一停頓,美人鲛又緩緩開口。可這一次,婉轉的女聲忽然轉變為低沉沙啞的男聲:“來我這裏做客這麽久,當真連聲大師姐也不願喚出口嗎?”

溫辭搞不明白眼前的這個美人鲛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了。還是說,這世上的鲛人,都是雌雄同體?溫辭聽不懂,也想不通,卻莫名覺得,這道低沉又沙啞的男聲有點耳熟。

“我師尊乃上古神族九尾狐一脈,我九嶺山更是無上仙宗,諸位同門也都是心系天下萬民的谪仙人。而你,魔氣纏身,身負萬千血債,又如何當得大師姐?”司淵的聲音依舊很平靜,溫辭聽得雲裏霧裏的同時,又心生萬般震撼。

不僅是他說的內容,也因他的音色。

司淵的聲音,和美人鲛發出的那道男聲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

其餘的百分之二十,則是那陣沙啞感。美人鲛的男聲,像是被風沙蝕過的沙啞。而司淵的聲音,則相對清亮一點。

還有他剛才說的那段話,什麽師尊,什麽九尾狐,什麽九嶺山,她一個也聽不懂。溫辭不得不想起被司淵拿在手上的那只玉雕的九尾狐。

難不成,那只九尾狐,就是司淵口中的師尊?

聽他剛才那段話的意思,美人鲛好像是入了魔。如此一想,她之前的那些胡言亂語、以及對這只玉狐的格外偏愛,也就能說得通了。

她一定是入了魔,腦子出了問題,所以逢人便覺得是自己的同門。

可她又是如何知道司淵和她的名字的?

依舊理不通!

美人鲛被司淵的話給氣得不輕,卻想不出字句來辯駁。于是,周圍的霧氣更濃郁了些。

溫辭微微蹙了蹙眉。

這霧氣,有點刺激,嗆得她有點睜不開眼,甚至還有點想咳嗽。

“咳咳。”叩着她肩膀的手,緩緩松開,落在她的背上,輕拍兩下,為她順了順氣。

溫辭擡手,捂住了口鼻。

黑紅的霧氣之中,溫辭隐約感覺到司淵揮了下手臂。随即,一陣輕緩的和風掃過,發尾随風微晃的同時,那陣嗆人的霧氣卻逐漸消散、

眨眼之間,她又能看清了。

同時,她嗅到一陣熟悉的、和她在應龍殿嗅到的蠟燭裏散發出來的味道一樣的清雅暗香。

可這一切,溫辭全都來不及細想。

因為伴着濃霧的消散,她看到了美人鲛如今的模樣——依舊是人面魚身,依舊是女性體征,可如今頂着的那張臉,卻是和司淵一模一樣。

那張別無二致的臉,無比相似的音色,全都讓溫辭駭然。看清美人鲛五官的那一瞬間,她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她...你...”

她後退幾步,看了看司淵,又看了看對面那個頂着和他一樣一張臉的鲛人,連整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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