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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從未與他這樣悠閑地走在大街上,過去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見面不到一會兒就分開了,因為他總躲着她。

唐晟一點兒面子不給,篤定道:“不像。”

聲音低沉,卻又磁得十分好聽。

可江月籬覺着挺像,正欲說說自己的看法,卻聽唐晟又說:“你沒這麽規矩。”

江月籬想想也是,當初她可是比流景過分多了。大街上,唐晟帶着巡防營的屬下在好端端的巡城,若被她在暗處瞧見,鐵定繞到他身後猛地撲出來吊住他脖子說:“好巧啊。謹之。”

然後他便冷下臉,像扒拉猴子一樣将她從他身上扒開,沉着臉說:“回家。”

然後她有時便會嬉皮笑臉問:“回家?回哪個家?你家還是我家?回去等你麽?謹之,你這話說得人家好羞澀呢!”

接着他便不再理她。要麽和她比誰走得快,要麽幹脆丢下流景和一衆兵卒,自己回兵馬司了。因為只有那裏,江月籬進不去。不過想想,她也混進去過好些次,每次都被唐晟猶如拎小雞似的從他平素做事的房裏拎出來丢掉。後來幾乎弄得他有些瘋了,竟命人仔細查看出入者的面容。

當然,也有正好正面遇上的,他若轉身就走,她必會追他九條街,直到追不上為止。總之他越煩,她越開心,非要弄到他手足無措才肯罷休,竟然玩得不亦樂乎。

其實那時候,除了真的喜歡,江月籬也不是沒有目的的糾纏,說起來也的确是利用了他。明知不可能才敢這麽膽大妄為,這麽不計後果,這麽不要臉。

走着走着,忽聽唐晟說:“到了。”

慶城縣本就不大,比起京城可以說是彈丸之地,江月籬四下張望了幾眼,卻沒發現什麽米酒鋪,甚至連酒香都未曾聞到。四周除了破舊的民居,就剩下一處孤零零的茶水檔口,不解問:“這是什麽地方?”

唐晟沒說話,流景趕緊自覺上前解釋:“郡主,對面便是那鐘續的家。少帥昨兒便讓末将打探過了。”

原來如此,江月籬只是好奇,之前看卷宗時知道,他家應該是經營米酒鋪的,據說生意還相當不錯,何以竟會淪落到住在這種破破爛爛的地方。一點兒不像一戶商賈,倒像是窮困潦倒的貧民百姓住的地方。

再說這會兒才上午,鐘續不去店裏忙生意,難不成還窩在家裏?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唐晟道:“鐘續嗜賭,且時常出入煙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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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說,江月籬頓時便明白了,不就是敗家子一個嘛!難怪鐘續之前供詞裏說,他是在晚上将馮良才打傷的。且這件事居然沒有人看到,他竟敢放任馮良才就這樣躺在那裏,匆匆跑回去求鐘偉,這麽說那日應該已經很晚了。想必不是去了賭坊,便是剛從煙花之地出來。前任縣令禦下,捕快做事都很馬虎敷衍,盤問鐘續時,竟也沒問具體時辰。不過江月籬相信自己的判斷。

遂看看唐晟,心道:這人明明可以用三個字概括,且她也不會聽不明白,居然還就此事“廢話”了兩句。想來果真是有誠意改的。孺子可教也。可改給她看幹嘛。

想着想着她便忍不住好笑,一個人微微笑了上來。

唐晟今兒外面穿的是白景遲的衣衫,他身形比白景遲略微健碩一些,卻也不誇張,本就有些不自在,被她盯着這樣一笑,竟懷疑自己衣衫不整。遂微微低下頭查看。

這舉動更惹得江月籬一陣好笑,噗一聲笑了出來,說:“謹之兄,別看了。你這樣挺好看的。真的。”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白景遲平素跟她一樣喜亮色,又喜歡在衣服的頸項、袖口、以及邊角處繡上一些好看雅致的刺繡。唐晟雖甚少穿着便服,但僅從那日他登門時的裝扮可以看出,他應該喜歡素色簡潔多一點。不過他穿上這件白景遲衣衫中尚算素雅的天青色錦緞直裾,卻顯得相當貴氣,優雅,是真找不出毛病。尤其他長年習武,身形比弱不經風的白景遲好看太多,精神太多,因此一身衣衫被他穿得別具風格,着實好看。至少比白景遲好看了不止幾倍,她是真沒撒謊。

唐晟擡起頭,目光略微有些将信将疑。

江月籬立馬舉着一只手保證說:“我真沒騙你。”

估計某人從前沒少被眼前這人騙,雖已不在意,卻仍是狠狠看了她一眼。

江月籬也不想為一件衣衫耽擱正事,遂伸手挽住他胳膊,将人往茶攤方向帶。

要擱從前,她這動作必定會惹來唐晟的不快,冷冰冰對她說松手、放開之類的言辭。

偏偏今兒唐晟只看了一眼兩人糾纏一起的手臂,便任由她拖着走了。

倒是白羽一個人十分愕然,愕然到忘了與流景不是一夥的,喃喃問他:“你家少帥這是轉性子了?”

流景噗一聲笑,想起郡主方才說過的一句話,回答說:“他已決定不修身養性了。”

白羽顯然沒聽懂,也不想懂了,哼一聲,自顧自走開了。

四人分別在茶攤坐下後,各自要了一碗茶水。街上這會兒風平浪靜,也沒什麽事發生。以往出來蹲點,江月籬都是和白羽坐在一起随便閑聊幾句,嗑嗑瓜子,吃點街上買來的零嘴什麽的。

不過今兒因為唐晟在的關系,白羽和流景另坐了一桌,兩人也沒說話。

江月籬又事先毫無準備,坐了一會兒,就開始無聊,渾身難受,遂想起之前那件案子,問:“那父子二人如何處置的?”

好歹也給她一個交代不是?

唐晟言簡意赅道:“殺人償命。”

雖律法是這麽寫,但就這件案子,那白衣男子的父親應該是無辜的。他也一并殺了?可他又如何向太子解釋?這可是濫用私刑!江月籬疑惑,問:“二人一起?”

唐晟:“嗯。”

江月籬想說,卻沒說出口。這樣做雖不合規矩,但多多少少卻是為了她,非常事非常手段。也罷。

好在也有人跟她一樣閑得發慌,在一旁替他家少帥解釋說:“當爹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郡主放心,少帥殺得在理。”

“哦?”江月籬倒好奇了,問:“莫非他也殺了人?”

許是不想被人聽見,流景趕緊挪了個位置,坐到了江月籬的右側,壓低聲說:“兒子殺人,老子抛屍。何況這人的确也有命案在身,不過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能做這行當的,說手裏沒幾條人命,想想也不太可能。但這些事定是得到上方認可的,唐晟若拿那些舊事向太子交代,似乎又交代不過去。江月籬遂看了唐晟一眼,問流景:“你說他幫兒子抛屍?”

流景咳嗽兩聲,看了看他家少帥的臉,見他似乎無意阻止,這才說:“那個,郡主,其實……我們早到慶城縣了。駐軍府尚未整理修繕完畢,便在那人客棧裏住了十來日。那晚末将下樓替少帥張羅飯菜之時正巧見到他兒子神色慌張地從外面回來,在櫃臺裏不知壓低聲對他老子說了幾句什麽,兩人便神神秘秘地進了賬房。末将擔心他們對少帥不利,遂找了個借口,在樓下逗留了一陣子,沒一會兒便見到他老子行色匆匆地出了門。末将吩咐人給少帥打了招呼,便也跟了出去。是親眼看見他去抛屍的。”

這都什麽證人?若她是那東家估計得死不瞑目。真真是自掘墳墓啊!

原來如此,江月籬點了點頭,前後一想,明白了兩件事。第一,唐晟哪裏不住,偏偏住進人家的客棧,指不定就是想對那父子二人發難,要麽是他不喜歡有人礙手礙腳,要麽就是這兩人已對太子無用,或許本就是他未免後患,讓唐晟找機會動手的。至于第二……

她笑了笑,問唐晟:“所以第二朝來縣衙報案的人,是你安排的?”

唐晟不否認,當是默認。

之前小婉姑娘的屍身被抛置在慶城縣城外一處已經荒廢了許久的舊渡口,旁邊有一所棄置房屋正好不易被人發現。她還以為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竟被一位外地經過,不熟當地渡口的船夫偶然中發現,來縣衙報了案。如今再想想那船夫健碩的身形,才明白原來是有人早已知道事情真相,偏偏不想告訴她。

江月籬一聲長嘆道:“謹之兄,你這樣做,有點兒不厚道啊!”

害她查了好些天,東奔西走的,四五天沒睡上一個好覺。好玩嗎?

唐晟不答,也不争辯。

倒是流景噗一聲笑,說:“郡主,我家少帥可是用心良苦。知道您喜歡查案,他若一開始就将事情的真相說出來,不是擾您雅興嗎?”

所以是故意為難她的?江月籬實在沒想到,唐晟也會這麽一本正經地頑皮。頓時有些無語,從前竟沒看出來。

流景接着又說:“那日末将跟在他老子身後,看着他去抛屍,他将小婉姑娘的屍身放下後,卻沒走。竟莫名其妙笑了上來。笑完便說:你們這些女人沒一個好東西,以為靠着美色就能成功攀龍附鳳?老子十幾年前能殺了內子,還沒法子對付你不成?”

“等等。”江月籬聽着這話倒想起了一件事。之前在查那個案子的時候,她曾經去過漁村,在那裏見到過一位小婉姑娘生前同樣青梅竹馬的兄長。正是此人告訴她,大約半年多以前,一日清晨,小婉姑娘獨自一人出門去買菜,在經過一片人煙稀少的樹林時,被一蒙面男子拖入林中……

作者有話要說:

白羽:本統領怎麽感覺自己有點兒趕不上時代?

流景:活該沒成婚!

白羽:我已有女朋友!!!

流景:少帥--我要脫單!!!

唐晟: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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