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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晟擡手接過,一雙素來拿兵器都頗穩的手,此時卻不聽使喚地有些顫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穩住。緩緩解開荷包的繩子,打開,往裏一瞧,眉頭卻微微蹙了起來。也不知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江月籬仰起頭說:“我可辮了一晚上呢!不喜歡也得戴的。若是覺得與你的衣衫不襯,我可以抽空親手做的。”

“喜歡。”他說話的聲音很沉,似乎還有些許哽咽,抑制。

江月籬噗一聲笑,正欲開口調侃他幾句,唐晟捏着那荷包,一伸手便将她抱進懷裏,緊緊的。什麽話也沒說,她卻感覺到他渾身都在顫抖。

她喃喃問:“你過去不是很讨厭我嗎?怎的現在又鐘意了?”

他說:“不是。”

江月籬笑了笑,問:“那你那次在蹴鞠場外說的都是假話?”

他雙臂越發緊了,低沉着道:“沒有。”

那她就奇怪了,莫非他是在那之後才……

她好笑道:“我不纏着你,你倒不習慣了?”

“嗯。不全是。”他只是遲鈍,只是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她老在他眼前晃,可他卻知道她有婚約,所以避着她,躲着她。可從小到大只有她會主動接近他,聽說她興許遇上事了,他又忍不住想幫她。他以為這是不能說出口的友誼。當日她問他,他才發現從未兩個字竟是如此難以開口,一開始也以為只是不忍心傷了這個一直真心喜歡着他的人。直到……

直到她開始因為這兩個字不再時常出現在他面前,他心裏開始空落落的,直到他發現她沒有他也可以活得很好,他竟然開始慌了,直到他想放下,卻用盡所有力氣都忘不了了。他才明白,原來自己已喜歡了一個人,喜歡到不能沒有她了。可她卻……

天底下最狠得下心的人,是她!

他手上的力度越發大了,好似想将她永遠禁锢一般,啞着嗓子說:“阿籬,別離開我。”

近似于哀求。

江月籬頭一回不是鬧着玩,伸手抱着他精瘦的腰身說:“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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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明知要付出什麽代價,經歷什麽困難,這次都不會了。哪怕是有朝一日……

成王敗寇,誰又說得準?但若不攜手走這一回,她一定會後悔的。後悔當初放了手,後悔此時不抓牢。

不過,須臾,她忽又笑着說:“謹之,興許有件事要委屈一下你。”

唐晟在她耳邊輕聲問:“何事?”

仿佛只要她不離開,他什麽都可以答應。

她無奈地說:“你也知道我母妃怎麽想的,如今又多了一個薛澍。即便父王對你有意,我也不想家裏為了這件事弄得大家都不開心。所以……”

“知道了。”興許他已明白,今日之事正是她與江胤的計策,遂道:“我信你。”

江月籬倒是想賴在他懷裏久些,可外間尚有人在等着他們呢!因此伸手輕輕推開他,說:“不許再吃暮升的醋了。他從來只當我是他妹妹。”

唐晟看着她不說話,可對這句,他似乎依舊保持着懷疑的态度。

江月籬沒好氣地看着他,可看着看着目光便不自覺地凝在了他漂亮的薄唇上,暗自咽下一啖,徹底推開他說:“好了,再不回去,就被人知道了。”

“嗯。”唐晟這才轉身開門,見外間空空如也,沒人經過,這才邁出去,說:“沒人。”

二人弄得跟偷情似的,整了整各自壓皺衣衫,這才往書房走。

進去時,茶都已經奉來了。江胤忙着在看白景遲處理的公務,聽見聲音擡頭看了兩人一眼,嘴角邊一抹古怪的笑意,卻什麽都沒說破。

白景遲自然也是了然,唯有薛澍并未懷疑什麽,見兩人進來,趕緊起身相迎。

江月籬遂與唐晟一道坐下,正找不到話題,卻聽江胤誇贊白景遲,道:“甚好!暮升,說實話,本王将慶城縣交到你手中之時,心裏也是沒底的。這個決定有些大膽,但你已證明本王沒用錯你。回去本王會禀告父皇的,至于你這裏還缺什麽,一定要說。”

白景遲應了聲是。

江胤又看了看這處縣衙的陳設,思慮片刻,道:“這裏的确應該稍稍修繕一下,若你這裏銀錢不夠,本王回京便上奏父皇,讓他撥些經費給你。”

白景遲略微想了一想,卻道:“九殿下,縣衙修繕倒是其次,橫豎都住了快半年了。下官有一事的确需要殿下幫忙。”

“哦?”江胤不明所以。

白景遲續道:“城外十裏便是容河支流,此前,下官也與謹之兄提過此事。擔心前任縣令疏于維護,河堤恐有好些年未曾修繕過了。如今慶城縣已入夏,擔心接下來會雨水不斷,萬一……”

聞言,唐晟也起身禀告道:“此事末将已命人前去兩岸巡視,興許幾日後便會有結果。若真存在隐患,必會上奏朝廷。”

朝廷雖有專門治理河道的官員,但這也是地方官的職責所在。

江胤點了點頭,說:“甚好。你二人能同心協力,相信慶城縣不久便會有一番新氣象。待巡視結果出來,若需要本王,本王必當替你們在禦前說上幾句話。”

說完不覺看了看堂妹,這丫頭素來對查案興致勃勃,可對朝廷政務卻絲毫不感興趣,正百無聊賴地玩茶盞呢!一杯茶都快被她轉了不知多少圈了,遂起身對二人說:“本王難得來一次慶城縣,對這裏的風土人情不甚了解,不若二位一道,陪本王出去走走,如何?”

唐晟顯然沒有異議,況且九王出游,他定然得負起保護他的職責。倒是白景遲似乎有點兒猶豫。江月籬一擡頭便見到了他惆悵的模樣,笑着說:“暮升,你可知今兒你堂兄為何又沒跟着我?”

不問,白景遲尚未留意,如此說來,他倒真好奇了。問:“為何?”

江月籬起身慢悠悠走過去,掩嘴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白景遲頓時瞪大眼,問:“真的?”

江月籬一副你這不是廢話麽的表情,說:“我何時騙過你?”

白景遲則一副你騙得還少麽的樣子,沒好氣道:“我都不想數給你聽。”

說完想起什麽,猛地轉頭去看唐晟,果然,此人的臉又冷了。白景遲欲哭無淚,低聲道:“郡主,你就饒了我吧!”

江月籬卻噗一聲笑,說:“饒不得。你去是不去?”

“去!”

一行五人從縣衙出發,唐晟極少乘馬車,江月籬也不喜歡與這麽多男子一起擠在車廂裏,好在小棕子這兩日都在縣衙,于是與他一道各自騎了馬。

薛澍一直沒找到什麽機會與江月籬說話,好死賴活地也找來一匹馬,騎着跟在二人身後。

許是覺得他礙眼,唐晟一直未有什麽好臉色,江月籬卻差點兒沒笑出來。走了一會兒,調侃道:“謹之兄,你今兒不開心?”

唐晟送她一記明知故問的冷眼,馬缰一抖,走快了幾步。

江月籬玩心上來,遂交代了車夫一聲,也跟了上去,揚聲道:“謹之兄,要不我與你比試一下馬技?”

唐晟本就瞅着薛澍不順眼,早想甩開他,想也沒想,在馬上威風凜凜地說:“好!”

江月籬聽見這句,雙腿一夾,小棕子立馬飛奔了出去。

唐晟:“……”

偷步?

即刻不甘示弱地也跟着追了上去。二人所騎的均是戰馬,尤其江月籬那匹更是千裏良駒,沒一會兒便跑得沒了影了。

薛澍唯有望着二人背影興嘆,吃塵土的份兒。

馬車裏,江胤聽到外間動靜,也掀起簾子來看,卻只見到二人風姿綽約的背影,和薛澍暗自扼腕的模樣,沒好氣地對身邊之人說:“這兩人……”

還真是天生一對。

白景遲則坐在一旁,略微瞥了一眼外面,說:“郡主向來喜歡與謹之兄胡鬧。殿下又不是不知。”

江胤見他神色坦然,笑了笑,“當初你死纏着本王,要本王替你請旨,本王尚以為你對阿籬有些意思。為何……”

白景遲笑了笑,說:“九殿下怕是誤會了。下官對郡主從來只有兄妹之情。”

江胤好似放心地點點頭,忽又笑着低聲說:“那也不枉本王一番心機。”

聞言,白景遲微愣。

江胤對他招招手,白景遲附耳,剛聽他說了幾句,頓時瞪大眼問:“九殿下,你……你……”

江胤豎起食指,置于薄唇中間,讓他禁聲,道:“此事可不許給那丫頭知道。否則要你好看!京中局勢已刻不容緩,本王此舉也是一舉兩得。”

--

江胤手中隐衛衆多,幾年來,江玦在明,他在暗,查了不少事情出來。故而對付一個小小的白羽,自然不在話下。

今日一起身,江月籬便依計使人喚來白羽,吩咐說今兒不用他跟着,還特地讓他多去陪陪自己的心上人。昨日回府時,她應允之事,想來這家夥也耐不住性子,得了她的話,哪能不即刻動身出門?甚至沒有半分懷疑。

因此半道上幾人便已得知那女子的住處,且還知道了,白羽一早便将人約了出去。恰逢今日城中有文人雅士發起一處雅集,在城西一間頗為雅致的茶寮內吟詩作對,附庸風雅,許是那女子偏愛,竟撺掇了白羽前去湊熱鬧。

江月籬一行五人到達時,雅集已開始許久了。因未限定參與者身份,誰都可以前來湊熱鬧,倒也沒人阻攔。進門後方有人上前詢問。江胤報的是他母妃的姓氏,名字未改。其餘三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好在人家也不便問江月籬身份,倒是省了她不少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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