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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那人便請他們自便,此處茶水點心自然由主辦之人張羅,其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式各樣的文人雅士、淑女才女參差不齊。熟識之人紮堆,不熟識的則在尋找知音人,女子也都戴了面紗參與其中。唯有江月籬這個另類,什麽準備也沒有,自然引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紛紛私下議論。只怕若不是她一身錦衣勁裝,搞不好有人會将她當做勾欄名将。
不過江胤與她都忙着尋人,也懶得理會。沒一會兒便在茶寮內一處花壇旁發現了白羽的身影。誰讓他生得如此高大威猛。
要說這五人中,無聊之人便已占了三人,餘下二人一個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一個則心事重重,倒也跟着其餘三個無聊人無聊了上來。
未免打草驚蛇,五人尋了一處極隐蔽的路徑緩緩靠近,最後在白羽身後的花壇後面蹲了下來。
此時有人似乎正傲慢地在問白羽:“這位公子不知擅長什麽?”
方才幾人過來時便已留意到,此間各人都有自己的絕活,花道、茶道、香道、詩文、對聯、歌賦,比比皆是。誰知白羽想了想,回答人家說:“劍!”
聞言,江月籬差點兒沒噗出來,暗罵一聲:煞風景的東西。好在他身邊的女子只是掩嘴一笑,分毫沒有看低他的意思。
江月籬從頭到腳将這女子端詳了一遍,因戴有面紗,看不清她容貌,只知應是一眉清目秀的姑娘,但僅從她舉止可以看出,此女子頗為溫婉,嬌柔,還有幾分恬靜。真真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遂壓低聲對身邊的江胤和白景遲道:“別說,白羽還挺有眼光。”
偏偏江胤不敢茍同道:“他倆哪裏相配?一個粗枝大葉,一個……總之覺得不配。這姑娘怕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家白羽。”
江月籬沒好氣道:“莫非你覺得我家白羽應該找個與他一般五大三粗的女人不成?這叫互補!哪像有些人?我還覺得你與嫂嫂不配呢!”
江胤聽她提起家裏那只母老虎,就知道沒好事,雖極不願接這句話,卻也維護道:“怎麽不配?你王嫂哪兒配不上我了?”
實則這話不是一人這麽說,就連江胤的母妃賢妃娘娘一開始也是看不上這個兒媳婦的。但越是如此,江胤心裏越不服氣,最聽不得就是誰看不起他愛妃。
可江月籬就是無聊,故意惹他急的,癟癟嘴道:“我說王嫂配不上你了嗎?明明是你配不上人家。”
江胤自打成婚,這幾年沒少聽類似的風言風語,但偏偏今兒聽的就與從前不同。一屁股坐在地上,問:“我哪兒配不上那婆娘了?”
看上去一副要撒潑的模樣。好歹他是皇子,身份尊貴到二人之下,萬人之上,好不好?
江月籬憋着笑說:“我王妃嫂子出生将門,女中豪傑,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拿長劍可震懾四方,若換成菜刀,還可以做美味佳肴。你在家能做什麽?她一聲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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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住嘴!”江胤聽着聽着就知道要壞事,哪還敢繼續聽她胡說下去,看了一眼白景遲,壞笑道:“你若再說,暮升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白景遲一副關我什麽事的委屈表情,勸道:“我說九殿下,郡主,你們還是關心一下我堂兄吧!他都快招架不住了。”
就在二人耍嘴皮子的時候,有人聽說白羽會耍劍,已紛紛圍了過來。更有人挑釁道:“這位公子,難不成你不知道這裏是文人雅士的聚會麽?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随即引來一陣哄笑。
江月籬此時才從各人的神色留意到,原來方才問白羽的人興許也是他喜歡的那名女子的裙下之臣,是故意挑起事端的。這會兒白羽的臉色頗為難堪,只是礙于女子的面子才沒有發作,但一雙手已緊緊握了起來,搞不好再這樣被挑釁下去就會壓制不住爆脾氣。
遂對着其餘四人點了點頭,意見達成共識,均覺得此時應該現身了,便從花壇後方站起,道:“是誰說會劍術就不雅了?我看這位公子就雅得很。”
此間所有的女子幾乎都掩去了容貌,唯有江月籬獨樹一幟,加上她這句石破天驚的話,瞬間引得全場注目。
白羽愣了許久才回過神,趕緊施禮道:“郡主。”
江月籬看了一眼這不争氣的家夥,從花壇後方邁出來,微揚起頭,一副頗為傲慢的模樣。
那女子許是早就知道白羽身份,也趕緊随他柔柔地叫了一聲:“郡主。”
頓時此間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身份,紛紛投來驚異的目光。
白羽自是不解,讷讷問:“郡主,您怎麽來了?”
江月籬随即咳嗽兩聲,說:“無聊。出來走走,正好見到這裏熱鬧,便進來了。”
這種無聊湊熱鬧之事,白羽在京裏就習慣了,竟也絲毫沒有懷疑。估計尚以為是機緣巧合。
沒一會兒,人群中走出一風度翩翩、眉目如畫的白衣公子,弱冠之齡,在江月籬身前停下,施禮道:“草民孟青韻久聞郡主大名,卻從未有幸結識。草民正是這雅集的發起之人,沒想今日得見郡主,真真是三生有幸。”
此時許多人都議論紛紛,依稀有人還說什麽:“原來是仗着背後有人撐腰啊?武人充雅士。”
這話頗為不屑。
旁邊一人則小聲對這人說:“你還是少說兩句吧!小心自己的腦袋。”
仗勢欺人,在慶城縣可不是什麽剛有的說法,前任縣令本就沒給朝廷留下什麽好名聲。加上歷朝歷代也有不少文人性格精奇,不畏強權,說出這樣的話也沒什麽好奇怪。
聞言,江月籬忽的噗一聲笑,道:“說起來,本郡主确實也挺想有機會認識慶城縣的名流雅士。今兒真是湊了巧了。既然大家齊聚一堂,不如一起風雅一番也好。本郡主不才,自幼念過幾本書,琴棋書畫均略通一二。不如相互切磋一下可好?”
這倒不是假話,初來慶城縣時她便琢磨着與這裏的文人多多“交流”,這些人筆下可生花,也可變為一把直指朝廷的利劍,想要重塑朝廷在百姓中的威望,自然是不可輕視這群文人墨客的。奈何白景遲庶務太繁雜,她一介女流,不方便出面做這件事,堆積的舊案也挺多,這才耽擱到眼下。
那孟青韻聽了這話,不待衆人答應,便已躬身行禮問:“不知郡主需要什麽?草民即刻命人張羅。”
江月籬回頭看了看身後四人,江胤一副別找我的樣子,而白景遲竟然這時候仰頭望天,完全不願與她對視,薛澍看上去倒是想幫忙,可她卻又不願。正琢磨請誰幫忙,唐晟就站了出來,道:“我幫你。”
江月籬想想正好,這群人不是看不起武人嗎?他好歹也算半個,遂點頭道:“好!”
說完,轉回頭,沖着孟青韻道:“清韻兄我需要一把古琴。”
唐晟則說:“洞簫便可。”
孟青韻不覺問:“這位是……”
唐晟傲然答曰:“慶城縣守唐晟。”
聞言,此間幾乎所有人都頗為震驚,更有幾名女子嬌羞地掩住了本就已遮得嚴嚴實實的唇齒,眼中春色撩人。
江月籬不以為意。待孟青韻吩咐人照她的吩咐安排好,才轉頭問江胤:“九哥可帶了劍?”
這口惡氣要出,自然得将人家的臉打得啪啪響才是,若只是她與唐晟,這些人定不會服氣。白羽依舊在這些人面前擡不起頭。
江胤會意,擡手一拍,不知從何處跳下一人,取下腰間長劍便雙手交到江胤手上。這柄劍乃是江胤的随身之物,頗為貴重,拔出長劍便可見劍身華光逸彩。
有人不覺贊道:“真是把萬中挑一的寶劍啊!”
因此所有人又議論聲起。
江月籬将長劍接過,遞到白羽手中,道:“把丢的顏面給本郡主找回來。”
白羽接劍,铿锵有力地抱拳應:“是!”
江月籬這才慢悠悠走到古琴旁拂了拂衣裙坐下,遂又擡頭問唐晟:“謹之兄欲選何曲?”
唐晟毫不猶豫道:“漁樵問答。”
江月籬瞬間會意,轉身、凝神,芊芊素手輕輕置于古琴弦上,輕起一音,随之便如行雲流水。唐晟蕭聲響起,真真是默契至極。二人均好似合作過無數回一般,一曲青山綠水間自得其樂的情趣,竟被二人奏出了一絲情意綿長。旋律飄逸灑脫,聽聞之人無不以為自己眼前的是一對神仙眷侶。就連方才對唐晟露出幾分情愫的才女們,眼下也都只剩下羨慕的神情。若此時有人出來說一句,他倆不是天生一對,她們都會不依。
白羽則找了塊空曠之處随着二人的旋律武動手中之劍,竟好似被這曲子感染一般,收斂起了平時的粗枝大葉,更像是為他們伴舞的護衛,在為二人助興。
漸漸有人驚嘆道:“此曲竟可以如此奏來?若不是從前聽過,尚以為是一曲情意綿綿的……”
“噓--”他身邊一人頗為不滿地制止了他此時的評論。
茶寮中,除了二人的琴聲與蕭聲,此時已鴉雀無聲……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一曲技驚四座的《漁樵問答》,琴聲蕭聲相繼落下,衆人卻仍沉浸其中無法自拔。良久,方聽一人揚聲贊道:“好!好絕妙!”
原來正是那孟青韻,随着他的一聲稱贊,耳邊又響起無數人的贊嘆,點頭的點頭,沉溺的沉溺,回味的回味。有人道:“郡主與将軍均乃朝廷貴人,沒想竟能奏出如此超凡脫俗的音律。真真是視名利如浮雲,想來必是胸中自有丘壑的超脫之人。”
江月籬抿嘴一笑,謙遜道:“過獎。”
唐晟則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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