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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曲畢相望,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憧憬。這人說的又未嘗不是真言?若不是天生權貴,他倆又何苦深陷其中?若有朝一日能遠離朝堂,真心願意随對方暢游浩蕩天下。

江月籬想起他曾說過的一句話--跟我走,不回去。想來正是他心中所望。可誰又能真正掙脫呢?她不能,他也不可能啊!

她生來便是皇族一員,自然要替皇族說話,此時方揚聲道:“大宛開國以來從未重文棄武,若沒有守衛疆土的将士,又哪來此間片刻的安逸?文武雙全固然好,但只精于一樣,又何必看不起另一樣?白統領的父親追随我父王南征北戰,曾為我大宛立下汗馬功勞,抛頭顱,灑熱血,方保得大家在此附庸風雅。我父王與我尚且敬他三分,望諸位也不要菲薄于他。何況這些年,白統領自己也忠心護主,值得人敬佩,他這哪裏不雅了?我倒是覺得他心胸頗雅。”

“郡主所言甚是,是我等見識淺薄了。”随着這聲,無數人跟着點頭附和。

江月籬看着這說話之人,點了點頭。此人正是那孟青韻,還真是給她面子。

此時已有人過來讨教,也有人想她留下墨寶,江月籬又怎會随意留下自己的字跡,随便應酬了幾句,便推說自己肚子餓了,揮一揮衣袖就走,真真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至于唐晟,就他那張生人勿近的冷臉,還真沒幾人有膽量叨擾。

一行五人剛走出茶寮,白羽便帶着之前那女子跟了出來。向衆人一一行完禮,方走到江月籬身邊面露慚愧之色道:“郡主,屬下……”

方才他的确已經很賣力了,可偏偏江月籬與唐晟的合奏太過驚世絕豔,幾乎所有人都将他給忘了。最後還得郡主替他說那番話,真真是慚愧至極。

江月籬手一擡,止住他的話頭,看向他身後的女子,問:“就是她?”

白羽颔首。

江月籬笑了笑,說:“也罷!那就一起吧!”

說完,轉身便走。令人分不清她這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須臾,白景遲與江胤前後腳跟了上來。此時因為身份的關系,白羽與那女子則遠遠跟在了衆人後頭。

白景遲低聲道:“郡主,帶上她,不妥吧?”

至于為何不妥,他說不上來,只是隐隐覺得今兒這事也未免太過蹊跷,裏裏外外都透着一股不對勁的感覺。

倒是江胤笑了笑,說:“妥不妥,想來阿籬已有計較。她若聰明的話,必不會再走錯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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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哎!”白景遲最終什麽都沒說,要說這麽拙劣的伎倆,也只有堂兄才會傻乎乎上當。真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沒想他們已遠離京城那個是非之地,尚不得安寧。那人的爪子未免伸得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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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江月籬選了城裏最好的那間酒樓,給江胤和薛澍接風。酒菜剛擺好,江胤便看向江月籬,而江月籬收到目光則盯向正與那女子竊竊私語的白羽。其中緣由只有為數不多的幾人知道。

但凡外出吃飯,江胤除了江玦這個十弟是絕不會給任何人斟酒的。而江月籬若與白景遲和白羽一道,斟酒之人必是白羽。加之心裏維護唐晟,又與薛澍沒那麽熟絡,故而她不看白羽,還能看誰?當然,也有些故意。

白羽被她盯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趕緊拿起桌上的酒壺,替各人斟酒,唯獨跳過了唐晟。剛坐下,他身邊的女子便柔聲提醒道:“你方才少斟了一人。”

這聲音既甜又糯,直聽得人骨頭發酥,桌上除了江月籬,也只有唐晟神色不為所動了。江胤抿嘴一笑,白景遲則低下了頭,薛澍看上去沒什麽表情,實則身軀也稍稍僵了一僵。面對此等女子,估計是個男人都會被她勾了魂去。也難怪白羽對着她傻笑了。

笑完,他沒事人似的回答說:“沒事,他不飲酒。”

“誰說謹之不飲?”一聽這話江胤就不樂意了,擺出他九王殿下的架子道:“今日誰不飲,便是對本王不敬。”

方才坐下時,他坐了正位,依身份地位,江月籬坐在他下首,她本暗示唐晟坐她身邊,卻被薛澍搶了個先。這舉動雖無禮,但江月籬看在舅舅舅母的面子上不好落他顏面,也沒表現出來,只是心中略微不快。可聽見這句,她是無論如何也穩不住的了,不等唐晟自己推脫,幫口道:“九哥,你好大的架子啊。他唐家軍的禁酒令可不是随便說說的,據說違反之人回去得領軍棍呢!何況皇伯父派他來慶城縣可是重任在身,不能飲酒誤事。這你應該知道吧?廢話不說,他,今兒我罩着。”

白景遲則在一旁默念:他沒飲過酒嗎?他沒飲過酒嗎?他沒飲過酒嗎?郡主護短也護得太明顯了。

“哦?莫非是本王孤陋寡聞了?”江胤一副才知道的樣子,可任誰都看得出,他是假裝的,只聽他又道:“那正月十五那晚莫非是本王看錯了?與本王走了半條長街的人不是謹之你麽?”

聞言,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唐晟,江月籬更像是以目光問他:“怎麽回事?”

她是正月初十那天提前離京的,一來是與皇伯父賭氣,不願參加正月十五那日的家宴,二來則是先到慶城縣來打點王府的事宜。父王母妃和弟弟則留在了京中,直到正月過完才動的身。莫非……

她隐隐覺得此事應與她有關。

唐晟神色自若,漠漠然看了江胤一眼,答道:“是末将。”

江胤一笑,問:“那那日你回去可曾領罰?”

唐晟垂下眼眸,細長卷翹的睫毛為之一顫,沉聲說:“有。二十軍棍。”

“啧啧啧。”真是坦誠到江胤都不知如何勉強他了,遂好似閑聊一般,對堂妹說:“阿籬,你是沒看見謹之當時一個人孤零零拿着一瓶酒,在路邊席地而坐,一口一口飲酒的樣子,真叫人心疼。你王嫂都看不過去了,讓本王過去問他怎麽了,他卻一個字都不肯說,起身便往街頭走。走着走着,前面跑出一只野貓來,他二話不說,過去将那只可憐的小東西趕跑了。本王問他是不是與貓有仇,還是父皇下了京城禁止養貓的旨意?他說,不是,她害怕。本王就好奇了,問她是誰?你猜他說什麽了?”

江月籬知道以他的性子,定是無聊才這樣問的,可不想聽,想來唐晟也不願這麽多人知道,遂道:“夠了。”

可偏偏江胤就是這麽無聊,她越不想聽,他越要說,誰讓她今兒不給他面子?繼而續道:“他說,本以為可以趕一輩子貓的。”

“噗--”席間所有人都被這話逗笑了,誰能想到這麽幼稚的話是唐晟說的?

可他飲醉酒時更幼稚的話,江月籬都聽過,除了唐晟本人,也只有她此時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的。當時她婚約尚在,他說那話是何等的難受?原本以為可以替她趕一輩子的貓,可她卻已走了,甚至都沒有留下一句告別的話,更不知何時再見。原來他一早就知道她怕貓?所以這幾年……

難怪她總覺得京城的貓越來越少。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被他見到的。莫非他時常偷偷幫她趕貓?她眼裏有點兒濕,心中暗道:真傻!

“唐将軍,這怕貓的人是誰呀?”此間所有人都沒有再出聲,偏偏那女子很好奇,很甜地問了一句。

明知是個冷臉,她還往上撞,白羽見她與唐晟搭話,自是不高興的,狠狠看了唐晟一眼,卻分毫沒有責怪女子的意思,就好似這事是他先招惹的一般。

江月籬則将他們的神色看在眼中,轉頭與江胤和白景遲各對上一眼,方道:“姑娘,戴着面紗用飯不太方便吧?要不……摘了?”

女子好似不知所措一般,看着白羽,白羽素來只聽江月籬一個人的,既然連她都開口了,也唯有不情不願地點頭。

女子這才取下面紗,與衆人真誠相待,确實眉清目秀、嬌俏可人、我見猶憐,但離絕色還差得遠。不過席間也只有好奇之人向她投去目光。唐晟素來非禮勿視,白景遲也沒什麽興趣,估計也就他倆乃君子之風了,一眼都沒看過。

江月籬看了兩眼便招呼大家起筷。薛澍瞅着機會替她夾了一筷子菜,江月籬手僵在半空,笑了,說:“時雨兄何必如此客氣?你這樣會弄得我很沒胃口呢!”

從前在京城,她與他私交雖還不錯,但也沒好到同桌吃飯的份兒上。加之這兩日莫名其妙對他有些反感,方才心裏又憋了一口悶氣,因此說話也沒從前那麽客氣了。

薛澍興許不知自己哪裏做錯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江月籬想也不想地便将碗裏的菜夾到了放食渣的空盤子裏,說:“我自己來。不好意思勞駕時雨兄。這菜……我不大愛吃。”

若不是真心厭惡,她不會如此不給面子,倒不是做給誰看,她做事做人都只随自己的性子。

薛澍這才知道問題所在,趕緊問:“不知郡主愛吃什麽?可否告知?将來……”

“食不言。”不待他将話說完,唐晟突然冷冰冰一句。

江月籬突然心情又好了,差點兒沒噗出來。

還好白景遲解圍道:“謹之兄家教果然是極好的。”

他這話說得薛澍白皙的俊臉一紅,閉上嘴什麽都不敢再輕易說了。倒是江月籬越想那畫面越覺好笑,一桌子人圍着一桌飯菜,一句不說,只悶頭吃飯,那是種什麽體驗?還不悶死人了?總之她絕對受不了,要她那樣還不如不吃的好。

江胤一邊飲着小酒,一邊四下看看各人的面色,真真是一出下酒的好菜呢!巴不得再亂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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