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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自登基以來,勵精圖治,可從未如眼下這般優柔寡斷。誰都知道,唐家若倒,那皇城外的二十萬唐家軍可不好辦。單是要平亂,起碼也得賠上個定南王。皇上與定南王爺手足情深,怎忍心王爺此時再披戰甲?

皇上免不了瞪這老家夥一眼,問:“你莫不是也打算替阿籬那臭丫頭說媒吧?”

徐公公滿臉堆笑,都笑出褶子來,趕緊說:“老奴可不敢。老奴只是替陛下操心。城外還有二十萬唐家軍呢!”

“這就怕了?”皇上壓根兒沒怕過,“唐文廣若是要反,就不會這時候才反。他舍得他那不孝子陪他送死?”

比起自己那逆子,真真是讓他這九五之尊汗顏。這幾月來,唐晟寫了多少封家書回京,皇上怎會不知?若不是唐晟,他還真不敢打包票說唐家不會反。

之所以到如今都未定唐文廣的罪,就是想等唐晟回來親手接下這二十萬唐家軍。若讓他人接掌,難免會引起不必要的動蕩,唐家軍素來以唐文廣為尊,唐晟為傲,也只有他接下,才能令皇上放心。

不過唐晟雖好,但皇上也心疼侄女,他唐家要娶,自然不會這麽容易。他可不願看着比女兒還親的侄女嫁進唐家之後受氣。所以該如何嫁,怎麽嫁,可由不得唐家說了算,怠慢一絲一毫都不行。

皇上揉揉發痛的頭,轉頭看了一眼徐公公,沖他勾勾手指,徐公公趕緊湊過來,皇上在他耳邊嘀咕幾句。

徐公公這才笑了笑,說:“陛下妙計。”

皇上賞他一眼廢話,揮揮手,說:“還不趕緊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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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下旨命定南王回京的消息早已傳遍朝野上下,原定南王府舊人自然也已趕緊收拾好王府迎接主子回家。

只是左等右等,足足遲了近一個月,眼看着就要到除夕,江月籬一行人才回到府上。

一早回府安排一切的白羽可着急了好幾天,剛接下郡主遞來的鬥篷,就忍不住問:“郡主,莫非路上遇到什麽事?”

江月籬苦笑,說:“有謹之在,能有什麽事?不過是父王擔心母妃肚子裏的孩子,讓車駕走得慢了些而已。你說過完年回來該多好?”

最好待母妃生産完,坐完月子再啓程,她也好與唐晟在慶城縣逍遙自在幾個月。如今一回京城,唐晟就趕着去複命,也不知幾時才能又在一起。她還巴不得在路上多耽擱幾個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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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唐晟,白羽臉色不太好,這回倒不是想哼,而是……

“郡主,屬下……屬下聽說了一個消息。”

聞言,江月籬隐隐覺得不是什麽好事,問:“什麽消息?”

白羽小心翼翼道:“據說……皇上要命唐晟出征,替他老子将功贖罪。”

“什麽?”江月籬抓過他手裏的鬥篷就往外走,憑什麽!她要嫁人!

可沒走幾步又停下,杵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吹吹寒風,噗一聲笑,将手裏的鬥篷随手扔給白羽,說:“好!就讓他出征。”

白羽甚是不解,問:“郡主,這是何意?”

江月籬說:“日後你定會明白。這幾日王府必定熱鬧得很,我可不敢這時候拂了有些人的面子。要說老狐貍,這世上只怕也沒他更狡猾的了。記住,無論是誰,我都不見。”

說完便出去安排府裏下人做事,定南王府日子該怎麽過就怎麽過,管他外面是風是雨。父王從小教會她一件事--無論如何調皮搗蛋,就是将整個京城翻過來,也不能得罪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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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是天道輪回。

最近街上都在傳,皇上欲派唐家軍少帥唐晟出征,至于征哪兒,至今沒有定論。

朝中臣公們無不猜測,有人說是因貴妃娘娘病逝,太子失勢,皇上要将唐家軍化整為零,以防他們犯上作亂。也有人認為這是皇上在暗示他顧念舊情,欲委以重任。總之衆說紛纭,莫衷一是。

另一邊則有不少重臣大壇小壇地拎着好酒去登定南王的門,名為送酒,實則說親。有為自家兒子的,也有為他人說媒的。

最好笑的是,一日有人竟将他十四五歲的親侄兒帶了來,一個勁兒地說他侄兒人品出衆,貌盛前朝第一美男。

江月籬這幾日就跟府裏呆着,哪兒都沒去,乖得很。只是爬牆見了那十四五的小男兒差點兒被一瓜子仁噎着,從樹上摔了下來,還請了回太醫。

這可急壞了沒事就在外面打聽消息、看郡主有沒有出門的流景,急匆匆趕回唐府給少帥報信。

唐晟正于廊下看兵書,流景一進門邊嚷嚷開了,說:“少帥,不得了了。郡主出事了,還請了太醫。”

聞言,唐晟放下兵書,負手,問:“病了?”

流景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據說是卡了一顆瓜子仁。”

“小題大做。”唐晟遂又拿起兵書,沒看兩眼,放下,問:“卡得厲害?”

怎麽這麽不小心?

流景卻着急得很,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少帥,問:“您怎麽一點兒都不着急啊?您說您有多少日子沒見過郡主了?就不怕她變心?末将可是聽說這幾日去定南王府提親的人都快将她家門給擠破了。前幾日魏國公府的長公子與太傅家的獨子還差點兒為争誰先進門打起來。”

唐晟波瀾不驚、氣定神閑地說:“我信她。”

流景捂頭,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他說:“少帥,你信郡主是一回事,可郡主嫁誰又是另一回事。別說王爺沒點過頭,要娶郡主怎麽也要過皇上那一關吧?郡主幾日不出門,你卻在這兒傻等。也不問問原因?指不定是……”

皇上的意思呢?

唐晟微愣。

流景又接着說:“如今京裏都傳遍了,皇上欲命您帶兵出征。您這一走可就是好幾年,郡主年紀已不小了,難不成還能等得到您回來?就是郡主願意等,定南王讓她等,皇上能不逼她成婚?末将可是聽說禦史臺有人參郡主及笄數年,尚未婚配。”

就是要出征,也要将親事定下來再走呀!

唐晟一瞬沉吟,忽的将手裏的書扔給他,匆匆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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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遲一回京便被皇上委以重任,不僅官升三級,還接手了京兆尹衙門。只因韓楓韓大人被調去了刑部出任尚書一職,因此他才莫名其妙撿了這個肥缺。說是皇上頗為看重他在慶城縣的政績。

雖秋試剛過數月,但因不少官員涉案落馬,因此朝中空缺實在太多,也算是走了大運。

這政務還沒完全熟悉,便有人來通傳說昔日同窗唐晟登門。白景遲趕緊整了整身上新做的官服出迎。

二人在偏廳坐下,唐晟便先開了口,問:“阿籬在家作甚?”

白景遲哭笑不得,這事怎跑來問他?他不應該更清楚嗎?唯有想了想說:“怕是在選美。”

京裏誰不知道長樂郡主喜歡美男?

唐晟極其嚴肅地看着他,說:“好好說話。”

白景遲這才嘆了口氣,說:“謹之兄,莫非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來?郡主這是被逼的呀!若以她的性子,怎可能耐得住性子不出來找你?這世上能逼得了她的人……”

他伸手指了指頭頂。

這根本就是皇上的意思,不僅要挽回前些年被郡主自己弄丢的面子。還要逼唐家自己上門求娶,且這個人還不能是唐晟本人。要讓皇上赦免唐大将軍的罪行,哪那麽簡單?自己不服軟,難不成還要定南王和皇上拉下臉來,求他讓兒子娶郡主不成?

白景遲長嘆道:“謹之兄,郡主可不是別人,她可是定南王的掌上明珠。皇上視作親生女兒的人。就是幾位公主殿下也沒郡主這般讨聖上喜歡。”

所以他才會有自知之明,喜歡上她,只怕沒那麽容易娶回家,不僅如此,娶了回來還得跟菩薩似的供着,稍有不慎,那可是觸怒龍顏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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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貴妃自盡,太子被廢,唐文廣便稱病不朝,外間猜測頗多,卻無幾人真正知道原因。說來說去,要赦免唐家之罪,就得唐文廣親自到禦前服軟。皇上只是需要一個臺階,可偏偏唐文廣固執得很,整日閉門不出。

唐晟不得已請出祖母,唐老太君隔着一道門,将兒子狠狠痛斥了一頓。從唐家先祖,說到自己那不孝的女兒,再從如何滿心歡喜地看着孫兒長大,說到如今竟也要眼睜睜看着他遠征,連婚都尚未成,也無一子半女,還有自己那外孫,不保了嗎?最後泣不成聲,逼得唐文廣不得不打開房門下跪認錯。

第二日唐文廣便穿上朝服親自到禦前請罪。念在他多年勞苦功高,唐家歷代先祖精忠報國,且他罪孽不算深重的份上,皇上下旨赦免了死罪,但卻削了他的爵,命他将唐家軍兵符交于唐晟執掌,此事才算了結。

除夕前一日,唐文廣終于在唐老太君與夫人的勸說哀求之下,親自登了定南王府的大門。

江正命人設宴款待昔日同窗,卻假裝糊塗,飯桌上,唐文廣吞吞吐吐地說:“王爺,犬子與令愛的婚事……您意下如何?”

江正自打認識他,就沒聽過他這般低聲下氣說話,自然心裏頗為痛快。但皇兄已落了人家太多顏面,他若再端着架子,只怕會得罪人。以唐文廣素來驕傲的脾氣,未必會第二次登門,卻也不能一口答應,于是略微為難的琢磨了一下,說:“本王倒是沒什麽意見。不過……皇兄那兒,還得說說看。只要他肯點頭,此事應該不難。明兒正好家宴,容本王探探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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