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反擊
到了月考那一天。
學校為了不影響高一高三的學生上課,安排高二的月考在實驗樓最高的兩層考。
阮星來得很早,這個時候樓梯上基本看不到人。她帶着藍牙耳機,聽着今天的每日推薦歌單,不緊不慢地上樓。
可偏偏就撞上了江鶴,他背着書包,從阮星的後面超過,他側過頭瞟了一眼阮星,沒有放慢腳步,手上還拿着瓶礦泉水。
“你和我朋友交涉的怎麽樣?”阮星加快兩步,叫住江鶴,“他昨天晚上放學後貌似去找你了吧。”
“嗯。”
“然後呢?”
“看他本事了。”江鶴說道,“我不擋着。”
“哦。”阮星點了點頭,“我以為你會拿手機發他。”
江鶴偏過頭,漆黑的眸子半眯着:“我很閑?”
阮星撇了撇嘴:“你他媽一大早擺臭臉給誰看。”
“你這不是在看着麽。”江鶴嘴角一歪,但很快又消失了,加快了腳步。
兩個人就這樣陷入了沉默,江鶴在前阮星在後,一言不發地上着樓梯。
這個樓梯真要命,爬到五樓的時候,阮星已經開始大喘氣了。
她這個人沒什麽不行的地方,就是有關體育方面的一竅不通。每次八百米測試,她都是班上中下層的人物,仰卧起坐不超過十個,跳繩封頂五十。
李子婷老說她,買那麽多運動鞋,都是假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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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鶴感覺後面的腳步聲變得沉重了不少。
他轉過頭,看到阮星累得不停喘氣,兩頰已經染上了粉暈。
轉回頭,他放慢了腳步。
上到頂樓的時候,阮星已經氣喘籲籲,兩個眼眶都紅了起來。她走上前,一把将江鶴手上的礦泉水拿過來。
擰開蓋子,直接咬着瓶口喝了起來。
“這我的水。”江鶴道。
“現在是我的了。”阮星扭好瓶蓋,沒有還回去的意思,擺了擺手,“祝你考好。”
“……”
江鶴看着阮星的背影,棕色的高馬尾在空中驕傲地擺動。
又瘦又高,還挺有曲線的。
但想到在樓梯間時的模樣——
江鶴有點想笑。
江鶴的那個考場,兩個監考的老師都很松,李奇這次作弊體驗極佳。
學霸就是學霸啊,李奇這一道題剛看清才抄到一半,江鶴下一道題已經快寫完了。這種抄卷子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的感覺,就他媽像是坐上了高鐵,筆杆子不停地抖動,就跟蹦迪的時候一樣爽……
李奇希望下次,還能遇到這樣的大善人。
考完一整天的考試,月考首日的最後一張卷子交上去已經,李奇壓抑住自己想要擁抱江鶴的心情,克制地問道:“江大學霸啊,你簡直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我請你去G商五樓吃頓飯來表達我的謝意。”
江鶴将寫得整整齊齊的草稿紙折成長條,手指一放,白紙落入了垃圾桶裏。
“我沒幫你什麽。”江鶴擡起頭,他比李奇高一些,那種從容的氣質,就算放在嚣張慣了的李奇面前,也一點不輸。
也沒傳紙條,也沒拿手機發答案。
用這麽委婉的方式拒絕了李奇。
李奇突然覺得江鶴這哥們,有點讨人喜歡啊。
既然無法請高嶺之花,李奇就請了他與高嶺之花的“牽線人”阮星吃了一餐,不過從高級西餐變成了普通菜館炒菜。
太高興了,李奇多點了兩個菜。
“李奇,發財了?”三個人五個菜,李子婷看玩笑道,“怎麽,一個月沒買鞋錢多燒得慌?”
“我他媽今天爽死了!”李奇一臉興奮,“第一次作弊作出生活品質來!”
“什麽東西?”
“我抄了你們班江鶴的卷子。”
“你有這個能耐?”
“星姐幫我疏通的關系。”李奇說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學習又好又招人喜歡的人。”
阮星聽到這話,筷子停了一下。
“怎麽個讨人喜歡?”阮星拿起易拉罐,舔了舔,檸檬汽水刺激着舌尖。
李奇偏要嘴賤一下:“比你讨人喜歡!”
江鶴比她讨人喜歡?阮星真的笑了。
想起他那張死人臉。
哪裏讨人喜歡了?
“完了李奇開始拿生命冒險了。”李子婷笑道。
三個人說着說着,開始從江鶴的身上講到最近新出的鞋子,講到家裏的事情,講到最近吃到的學校旁邊好吃的東西。
“月考都是小事情,我比較期待緊接着的運動會。”李子婷說道,“我已經做到了給我男朋友加油的全部準備!”
“惡心惡心。”李奇翻了個白眼,“渾身雞皮疙瘩。”
貧來貧去,吃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考試的這幾天,阮星很理所當然地拒絕了李子婷和李奇的活動邀請,她一個人返回學校,去拿書包和複習的東西。她嫌吃飯的時候背着麻煩,就放在了教室裏面。
爬到教室的那層樓,從走廊的另一頭看過去,都知道教室裏面的燈亮着在。
高二這一排教室裏面,就這間教室還亮着在。
其他年級都在上晚自習,整個教學樓都是靜的。
阮星輕輕地推開了教室的門,便看到了一個身影遺世獨立——江鶴撐着額頭,幾縷短發搭在他的手指上,專注地看着題目,手上拿着筆。
阮星一進來,他看了一眼,就像是什麽也沒看到一樣,低頭繼續寫自己的題目。
真是夠匪夷所思的,竟然現在還在教室。阮星本來準備拿了包就走人,現在看到了江鶴,她清書包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她蹲在地上,看着桌肚裏面塞滿的書,手指挑開一本又一本書,找着月考要考的語文書。
物理……物理教輔……數學……英語……草稿本……
語文書。
她抽出來,放在包裏。
她動靜也不小,可江鶴卻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阮星把書裝進書包裏,把書包一拎,提到肩膀上——
然後坐到江鶴旁邊。
江鶴還是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寫着他的題目。
夏夜裏,他沒有開空調,而是把窗戶打開了。
幾陣微風吹過,熱空氣被吹散了些。
“物理今天不是考完了嗎?”阮星瞄了眼江鶴正在寫的題目。
“今天考了,以後就不考了嗎?”江鶴回道。
“……”有點道理。
“覺悟真高。”阮星調侃道,從包裏拿出語文書,擡起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靠在椅背上,拿着語文書開始翻明天要考的古詩,“我可沒你這實力。”
今天不看看古詩,她明天默寫就瞎了。
江鶴似乎笑了一聲,可笑聲含在喉嚨裏滾了兩下,沒有笑出來。
就這樣,兩個人坐在一起,各自幹着各自的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鶴突然感覺旁邊的人站了起來,朝着教室外走了出去。
回家了?
他擡起眼,看到旁邊還放着阮星的書包。
果然,過了一會兒,教室的門再次被推開了,阮星拿着兩杯奶茶進來,将一杯放在了江鶴的桌子上。
“十分甜。”
奶茶裝在袋子裏,杯身已經冒出了小水珠,上面浮着幾塊冰。
江鶴沒有動。
阮星已經喝了起來,渾圓的珍珠混着冰奶茶落在舌尖上,奶味很快就褪去,茶的苦澀散發出來,卻很快被咀嚼珍珠時的甜味壓住。
她偏過頭,看着江鶴的那一杯還沒有動。
潔白的手指撚住塑料袋,将滿滿一杯奶茶從塑料袋裏拿出來,把吸管插上,送到江鶴的面前。
“喏。”一個單音節被阮星說得軟軟糯糯。
江鶴接過奶茶,喝了一口。
“哎喲,不伺候不喝的啊。”阮星調侃道。
江鶴沒有理她。
怎麽她買的奶茶,還幫他服務了,這家夥怎麽還是一副老子高不可攀的樣子?
阮星感覺又氣又好笑。
“诶。”阮星叫了一聲江鶴,問道,“你和陸炎當年是怎麽認識的啊?”
江鶴奮筆疾書,一言不發。
“聽說你有很多鞋。”
“……”
“還說你脾氣很臭。”阮星撐着下巴,此時夏風停了,教室裏的溫度也逐漸高了起來,讓她沒心思靜心學習,“看來你以前也是一個反派角色啊,怎麽一到我們學校就從良了?”
“……”
阮星見江鶴一直不說話,用手推了一下他。
“聾了?”
這一推,可就真的不得了了。
随着“嘶”的一聲,江鶴的筆尖刺進了書裏面,手突然被退,撕開一條裂縫,整頁書被腰斬。原本白白淨淨的紙面目全非,阮星把腦袋探過去一看,就看到了江鶴教輔上的“災難”。空氣立馬凝固起來。
陷入絕對的安靜。
阮星看着江鶴那一臉死人相,如果臉可以改顏色,他現在肯定要換個黑的。
江鶴原本就老是微微蹙着的眉頭,現在兩個眉頭卻深深鎖着,都快扭到一起去了。
“噗嗤。”阮星想着想着,突然笑起來了。
最開始用手捂住嘴巴憋着笑,最後索性直接笑了出來。
原來臉色臭到極致,是這個樣子。
“還笑。”江鶴看着阮星笑成這樣,原本的怒火莫名其妙地消了下去,無奈地搖搖頭。
阮星真的還在笑。
“怕不怕死。”江鶴低聲。
阮星不再笑了,控制住自己,一臉嚴肅:“貌似不怕。”說完,嘴角又情不自禁地揚起來,笑這種東西憋着難受。
這是她第一次讓江鶴吃癟。
江鶴懶得再說什麽了,低下頭看着自己題目的現狀,真是腦袋疼。他嘆氣,翻了一頁繼續寫。
阮星笑累了,也就熱了,把校服外套脫了,往另外一個桌子上一丢。
“你幹什麽?”江鶴問道。
“這兒太熱了。”
“哦。”江鶴微微挑眉,“我也覺得有點熱。”
随即,是板凳在地面上摩擦的聲音,江鶴站了起來。他的手捏住了校服的袖口,阮星本以為他下一步會拽住袖口,索性将外套脫了。
可這家夥沒有!
他向前邁了半步。
彎下腰。
他的臉朝着阮星的方向湊過來。
阮星嗅到了危機感。
“诶……”阮星盯着江鶴的臉,手已經放到胸前。
江鶴臉上沒有明顯的表情,喉結動了動,卻沒有說話,他彎腰,離阮星更近了。
越來越近。
阮星以為兩個人要是真的對峙上,她的氣勢絕對不會弱,可這一刻,她的心裏真的有點慌了起來。
別靠近了。
真的再不能近了。
這張好看的臉她要招架不住了。
“你要幹什麽!”阮星提高聲音。
江鶴輕笑了一聲,那個笑很邪。
兩個人的鼻尖快要碰到一起了……
“诶!”阮星慌了。
就在此時,江鶴一扯袖子,外套被他在一秒內扯了下來,他的手臂揮過阮星的頭頂,輕飄飄的外套被扔在了阮星的外套上面。
“放一起,不容易丢。”他已經直起身子,低頭看着兩只手還護在胸前的阮星。
“……”
“不行嗎?”江鶴道。
操。
阮星這才發現,自己怕是被無形地挑逗了一波。
犯罪人員現在還心安理得地回去寫練習了,一臉三好學生的模樣,仿佛她才是那個惡人。
江鶴繼續寫練習,身旁已經安靜了一會兒,他終于多了些可以用來思考的時間。
“江鶴。”突然,阮星的聲音幽幽地飄了過來……
“你真是個畜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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