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步步為營
第45章 步步為營
對宮中比較關注的朝臣突然發現,芭斯泰特也禁嚴了,不止是芭斯泰特,整個王宮都被封鎖了,侍衛腳步匆匆,不知道在尋找什麽。
有人好奇,派遣随侍去打聽消息,卻被侍衛以探聽王室機密抓進了大牢。
這下所有人都老實了,不敢再做什麽小動作。
下午,米維爾将軍被緊急召進芭斯泰特,衆人發現,駐守在軍營的士兵也進了王宮。
“王後這不會是要反了吧?”有人大膽猜測。
“畢竟執政這麽多年,如今法老輕飄飄地就想要拿回權勢,換誰能接受。”
“大祭司我們是不是應該出手?”泰伊匆匆前往諾菲斯的府邸,來得匆忙,身上都濺了泥水,白色的亞麻腰裙看着十分邋遢。
諾菲斯握着權杖的手微微顫抖,他也拿不準宮裏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這般大動幹戈。
以他對王後的了解,王後若是有反心,大可不必等到這般歲數,但眼下的情況,實在是叫人揪心。
“我們進宮嗎?”泰伊着急地問。
因為王宮戒嚴,在宮裏的探子根本傳不出消息來。
一衆祭司記得腦門子冒汗,紛紛進言認為應該進宮勸誡,紛雜言語中,諾菲斯只覺手中的權杖分外燙手。
“阿伊呢?”他猛然想到這個人。
正是阿伊讓神殿提出以婚事讓法老親政,這種情況對方有想過嗎?如果想過,是否考慮過應對之策。
“阿伊大人?”阿克裏斯面上閃過一抹茫然,“他不該是在王宮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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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時是埃及少有的涼快天,諾菲斯卻是額頭浸出細汗,他思忖許久,神色凝重地說:“再等等。”
如果王後真要不顧天下大不為,以軍事鎮壓強行奪位,他們也無計可施。
“會不會是阿伊背叛了我們……”達曼胡爾緊緊皺着眉,心口因為不忿而劇烈起伏。
諾菲斯看他,片刻,半阖下眼:“王後豈是這般多餘之人。”
對于王後手中掌握的軍事力量,根本不需要走阿伊這步棋,平白惹人笑話。
諾菲斯本來略有猜疑,但達曼胡爾提出來,他反倒冷靜下來。
“我們且看阿伊下一步棋,”他說,“讓人繼續去接頭,看看能不能聯系上探子。”
“是。”
衆人亂成一鍋粥時,伯伊正在用晚飯,晚飯是民家菜,他也不避諱,讓阿曼特坐下與自己同用。
阿曼特搖搖頭,态度堅定:“我是奴,大人是主,怎可同桌而食。”
即便他如今地位已然不同,但他清楚這些都是大人的提拔,謹記地位的差距,能讓他始終保持清醒的認知。
只不過雖是拒絕了,但阿曼特心底還是十分感動。
阿伊大人從來不曾把他當成低人一等的随侍,奴人,讓随侍同桌的行為放在其他貴族權貴身上,那真是不敢相信的事情。
伯伊見狀也不多勸。
飯罷,主仆二人從庭院的後門離開,下了一天的大雨隐隐有消停之勢,但仍舊飄着毛毛細雨。
伯伊穿上雨披,戴上鬥笠,阿曼特也是同樣裝扮,兩人走進綿綿雨幕中。
農舍的随侍目送他們離開,他的妻子低聲感嘆:“這位大人可真是厲害啊。”
她聽得一知半解,不過心底卻明白,能周旋在朝堂幾方勢力中,尚且片葉不沾身得是何等高明。
“那可不是,”随侍應和,“從不曾有能擾亂大人心神的事情,每一步都計劃得分毫不差。”
他又是佩服又是慶幸,自己跟随了這般厲害的大人。攬住妻子的肩,他左右看了眼,确定無人,這才悄然關上後院的門。
離開了小院,伯伊并沒有回宮,反而是帶着阿曼特轉進了巷角。
街道十分空蕩,只偶爾看到有人用衣服頂在頭上,埋着臉,腳步匆忙地跑過,根本不在意旁邊走過什麽人。
行過大概三百步,巷子深處是一家酒館,因着位置偏僻,加上大雨天,門庭冷落,只看到酒館的老板正靠着前臺打盹。
“店家,上兩壺燒熱的酒。”阿曼特走上去敲了敲桌面,手指壓着四張紙幣推過去。
老板猛然被驚醒,揉着眼睛坐直身體,先看了看紙幣的面額,兩張六,兩張八,他又看向來人,頓了下說:“二位去包間吧。”
“多謝。”阿曼特點點頭,等伯伊走過兩步,他才跟在後面進了包間。
老板招呼店員送兩壺溫酒進包間。
店員哎地回了一聲。
關上包間的門,伯伊随意坐下,阿曼特聽了下外面的動靜,只有雨聲滴答,他走到書櫃邊,按下按鈕,書櫃向兩邊敞開,顯露出內裏的情景。
“阿,阿伊大人!”裏面的人看到阿伊十分震驚。
伯伊微笑颔首:“阿穆克大人。”
藏在暗室裏的人赫然是清晨畏罪潛逃的死牢獄卒阿穆克,一整天的心驚膽戰讓他看上去很是憔悴,嘴巴因為心急起了燎泡。
一個身材瘦弱的女孩躺在他腿上,裹着一件發黃的外衫,睡得很沉。
阿穆克被他這稱呼吓得連連擺手:“大人喚我阿穆克就好,哪裏擔得上大人二字,說來還得感謝大人的救命之恩。”
晨時他看到地牢起了火,第一反應是去叫人,但等人進了地牢,他猛然反應過來,不管地牢起火是什麽緣故,總歸是要有人擔責的。
這些年他在地牢沒少見這種事,輕則丢了職位,重的命都沒了。
他深知王後有多在乎這個死刑犯,要知道人死了,那自己真是萬萬死不能辭。
穆克不是怕死,他怕的是自己死了以後沒有人照顧自己的女兒,女兒将将八歲,腳不能行,沒了父母家人,今後如何能活。
越想越是後怕,同僚忙着救火,查看情況時,他一閉眼一咬牙轉身就跑了。
只要他還活着,女兒就還有希望。
抱着這股勁兒,他一股氣沖回家裏,匆忙收拾好東西,女兒被他的動靜吵醒,懵懵懂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阿穆克來不及解釋,抱着她就要往外沖,不想剛剛到門口就聽外面腳步聲紛雜,有人大聲吆喝:“阿穆克呢,在不在家!”
阿穆克扛着女兒,一手拎着衣服裹起來的包袱,神情惶恐,明明大門就在眼前,他卻一步步往後退。
“沒救了……沒救了……”他喃喃自語,只覺得天都要塌了,眼前只剩絕路。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突然敲響了他的窗戶說:“走這邊,我能救你。”
阿穆克差點就哭了,兩人合力将女兒從窗戶送出去。
門外的人大概沒想到屋裏的人會逃跑,只守着大門叫嚷,等他來開門。
阿穆克就是這樣逃出來的,上了那人的馬車,來到了這家酒館。
那人叮囑他在此等候,晚些時候會有人來安排他。
這一等就等到了昨兒才見過的阿伊大人。
“不必客氣,”伯伊一笑,“能僥幸救下你也算是我們的緣分。”
阿穆克看着他,心下惴惴,半晌才小心地問:“不知道大人有何吩咐?”
他雖是嘴快,招人不喜,但也不傻,自覺一條賤命,擔不得別人特意救他一場,更別說還是這般光風霁月的大人物。
昨天阿伊安然無事離開地牢,他便清楚,這位不簡單。
“今日我的随侍經過,恰好見你神色匆忙,便留心了一些,”伯伊說,“不過他怕給我惹麻煩,便沒有出面,還望阿穆克不要介懷。”
阿穆克哪裏敢介懷,眼前這人說是自己救命恩人都不為過。
伯伊看了眼他懷裏的小女孩,阿穆克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識摟緊了女兒,用手蓋住她的臉。
“如果阿穆克願意,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身份,重新開始生活,”伯伊收回目光,淺淡一笑,“還能請人為你女兒醫治調養,不說恢複,但至少歲月無憂。”
他越說,阿穆克越害怕,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麽東西能換來這樣的待遇,他下意識想要拒絕,但聽到對方提及女兒,他又猶豫了。
做獄卒聽着是吃官家飯,十分威風,但其實就只能糊個口,甚至連給女兒抓藥都時常出不起錢,親戚借得不肯再往來,家裏值錢的抵了七七八八。
今天逃出來,翻了又翻,也只找到女兒最喜歡的發卡,但也不值什麽錢。
“大人,你是想要我做什麽?”這句話他問得心驚膽戰。
伯伊被他的謹言慎行逗笑,畢竟這位獄卒在死牢裏那可是非常敢說的:“很簡單,三天後,你出面作證,王後囚禁屋卡攝政王之後,試圖謀反。”
打蛇務必快準狠,伯伊很清楚,耽誤了時間,讓身處邊境的塞貝克收到消息趕回來,那這将會是一場綿長且看不到盡頭的戰争。
哪怕他們現在手裏有一定的軍事力量,但他并不覺得這些力量足以和一個國家的軍事力量相抗衡。
“這這這!”阿穆克瞪大了眼,“我哪裏敢啊!”
他就是因為害怕王後,才逃跑的,現在要讓他回去,還什麽證明王後謀反,王後還不得把他撕成一片一片的。
伯伊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他和他懷裏的小女孩,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只能請你們離開這裏了。”
稍頓,他似是想起什麽:“對了,王後已經封城,如今想要離開底比斯大概是不太容易。”
說罷,他站起身,對身側的阿曼特說:“你送阿穆克大人和他的女兒出去吧,外面雨大,多給一把傘。”
阿曼特低頭說是。
阿穆克愣在原地,沒想到對方竟是這般決絕,一點餘地都沒有,懷裏的女兒砸吧着嘴,嘟囔了句什麽,他仔細一聽,是好吃。
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着吃,阿穆克有些生氣,但轉念一想,女兒跟着他從來沒吃過什麽好的,但哪怕只是一碗稀粥,她都笑眯眯地說好吃。
想到女兒的懂事,越發心酸難過,他抹了一把臉,眼眶通紅。
阿曼特走上前,看看他又看看懷裏的小孩兒,長嘆一口氣,低聲說:“阿伊大人從不養無用之人。”
阿穆克讷讷:“可,可我要是死了,怎麽知道大人是否善待我的女兒。”
許因大家都是身份微賤之人,許多不敢言說的話語,當着阿曼特的面,阿穆克反倒更能說出口,直道滿心憂愁。
阿曼特偷偷瞅了眼外面,捂着嘴小聲說:“你是不是傻,謀反那可是絞刑的大罪,王後人都沒了,還怎麽殺你。”
阿穆克一愣:“王後如此勢大……”
誰人不知王後強權多年,豈是好扳倒的,就連底蘊深厚的神殿都拿她沒辦法。
兩人說話的聲音都壓得很低,不想叫外面的人聽到。
懷裏的女孩累極,含着大拇指睡得很沉,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只肚子咕嚕嚕地發出鳴響。
阿曼特哎呀一聲:“你可知阿伊大人是何等人物?”
阿穆克愣愣搖頭。
阿曼特:“我們阿伊大人那可是神殿的大祭司,法老的先知,深受陛下信賴,我們此舉便是為了幫助陛下拿回政權,法老和神殿一起使勁兒,籌謀好些年。”
頓了下,他捂着嘴用很小的聲音說:“法老親政了,阿伊大人是頭等功臣,你我還不得跟着翻身,要啥沒有,你女兒還用餓着肚子啃手指嗎?”
阿穆克神色間滿是掙紮。
“阿曼特,該走了。”伯伊的聲音在密室外響起。
阿曼特哎地應了一聲,站起身拍拍衣服,嘆氣說:“算了,你這般堅持,和你說這些也是無用,我送你出去吧。”
密室的門一打開,迎面吹進一股帶着潮濕的涼風,懷裏的小女孩瑟縮了一下,揉着眼睛小聲嘀咕:“阿父,是要走了嗎?我有點餓了,不過也就一點點。”
阿穆克心下發酸:“還不走,再睡會兒。”
他捂着女兒的耳朵,一咬牙,擡頭說:“我幹,死了都行,不說大富大貴,只求我女兒以後有人照顧。”
-
這三天阿穆克需要暫時待在這裏,交由酒館的人照顧。
關上密室的門,伯伊和阿曼特沒有出門,反而是進了反方向的另一個包間,用同樣的方法打開了另一個密室。
伯伊彎腰走進去,阿曼特跟在後面,按下按鈕,面前的牆壁緩緩合上,包間裏書櫃悄然回到了原位,仿佛從不曾有人來過。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悠長的密道,直到盡頭,是同樣的一堵牆。
伯伊伸手在牆壁上用長短不一的節奏叩了幾下。
短暫的寂靜後,“咔嚓”一聲,面前的牆壁緩緩敞開,跳躍的燭光傾瀉進來,照亮了密道裏的人,也顯露出外面接應的人。
伯伊略一挑眉,笑道:“陛下怎麽做起這等兼職了。”
拉赫裏斯輕哼了聲,伸手将人拉了出來,順手摘了他頭上的鬥笠,上面的雨水灑了他一身,他也沒管,只不太高興地說:“怎地淋雨回來?”
說罷,他神色冷冷地掃過緊跟在後的阿曼特:“你便是這般伺候主子的?”
阿曼特不敢辯解,連忙跪地請罪:“還請陛下恕罪。”
伯伊伸手推了推他,解下身上的雨披,随意丢在地上:“你倒是罰起我的人來了。”
拉赫裏斯聽他這麽一說,立刻收斂了臉上的冷色,不但沒有松手,反而将人抱在懷裏,低聲笑道:“我這不是擔心你生病嗎?身上都涼透了。”
雖然穿着雨披,但不完全防水,衣服早就被雨水沾染了七七八八,鞋襪更是濕透,這一路走來,穿着雨披時還好,這一脫下,反倒寒涼許多。
伯伊感覺到對方跟個暖爐一樣,熱乎乎的,連帶着他整個人都跟着溫暖起來,忍不住心下喟嘆一聲,這就是養大貓的好處啊。
拉赫裏斯從芭斯泰特回來,在屋裏等了半天,見阿伊不抵觸,頓時眉眼都帶上了笑,暗暗收緊了力道,把人抱得更緊了些。
阿曼特偷摸着瞅了眼兩人,又立刻垂下眼,心說這陛下也太黏阿伊大人了些:“阿伊大人,我們現在回去嗎?巴特巴爾應當準備了浴湯。”
伯伊嗯了一聲,拉赫裏斯不舍,但還是松開了手,冷漠的眼跟刀子一樣從阿曼特身上剜過去。
“王後派人盯着麥涅烏呢,只怕回去不安全。”他說。
“人還在?”伯伊詫異,以王後對黑貓的看重,姑且認為這個時候不會搭理自己。
畢竟自己人就在這裏,跑不掉,但貓可就不好說了。
拉赫裏斯神色鎮定地點頭:“嗯,要不你今夜就休在諸神殿。”
伯伊思忖片刻:“也成。”
此舉确實是可以避免節外生枝。
“你去和托德準備浴湯。”拉赫裏斯偏頭,吩咐阿曼特,“讓你家大人暖暖身子。”
阿曼特哦了一聲,連忙站起身要走。
伯伊出聲叫住他,淡淡瞥了眼拉赫裏斯,剛剛抱了那一下,把他身上的衣服也沾上了水,還有自己雨披上的泥水也濺了幾滴,在白色的布料上很是紮眼。
“直接開湯池吧,我和陛下一起泡。”他說。
拉赫裏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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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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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