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重逢亞歷山大

第81章 重逢亞歷山大

跟在伯伊身後的水手輕咳了一聲,德耶塞下意識看過去,水手連忙端正了自己的姿态。

德耶塞多看了兩眼那水手,雖說穿着難辨性別的水手服,頭發藏進水手帽裏,露出修長的脖頸,五官秀氣,一看就是個女孩子。

他又看了看伯伊,臉上的笑容立刻變得暧昧起來,看破不說破,只是笑道:“伯伊船長意下如何?”

伯伊挑唇一笑:“多謝督管看重,不過伯伊只是路人而已,對埃及禮數知之甚少,只怕是容易得罪貴人。”

德耶塞知道他這是拒絕的意思,雖然他和這個伯伊認識時間不長,但也看得出來,這位不是貪慕權勢的人,不然當年也不會把剿匪這麽大的功勞讓給自己。

“那就可惜了,”他有些惋惜地說:“法老看重人才,若是您有這心,那大祭司也有您一席之位。”

那女水手嘴角的笑幾乎要藏不住,伯伊瞥她一眼,女水手不好意思地鞠躬,默默退了出去。

“督管大人過譽了,伯伊哪裏擔得起這般稱贊,”伯伊謙虛地笑笑,偏頭示意營帳外等候的一衆水手,“手下還在等候,聞風節以前,我都會在亞歷山大,不若咱們晚些再聚,容我安排一下。”

“好好好,”德耶塞這才注意到不知什麽時候,船已經卸完貨了,做事效率之高令人咋舌,“那等你安定下來,咱們一定要好好聚一聚。”

告別了督管德耶塞,伯伊重新戴上帽子,帶領一衆水手穿過圍觀的游商前往下榻的旅館。

旅館是亞歷山大建設後最大的一家旅館,吃飯住宿休閑娛樂都有,棋牌桌球跑馬場,新奇的娛樂方式吸引了不少富商預定。

旅館的老板看到他,眼睛都亮了,高興地走上前招呼:“伯伊船長,路途勞累了。”

老板是個年輕人,和埃及人同樣的棕色皮膚,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只那雙淺灰色的眼睛讓他顯得與衆不同。

“你倒是曬黑了不少。”伯伊挑眉,打量着面前的年輕人。

和四年前在地牢見到的模樣已是截然不同,沒了那時飽受折磨的萎頓,頗有些年少輕狂意氣風發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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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正是四年前伯伊從地牢救出來的拉塔巴,他牽扯出了梅麗特王後的秘密,伯伊信守承諾将他救出送往孟斐斯。

但因着身份敏感特殊,他在孟斐斯待着并不自知,伯伊在前往亞歷山大時便帶上了他,在此開了一家旅館,讓對方經營。

淺灰色的眼睛在各國游商來往的亞歷山大并不特殊,拉塔巴在這裏如魚得水,十分自在,去年把比加和她的家人也接了過來,一起運營這家旅館。

伯伊環顧一圈,開這旅館他只是抱着有個落腳點的想法,倒是拉塔巴給了他許多的驚喜。

果然,能在王後手下頑抗七年的人又豈能是泛泛之輩,他離開前留下的設計幾乎全都被拉塔巴用上了,甚至做得更好。

“我們進去說吧,”在這裏敘舊太過招搖,拉塔巴笑眯眯地引着人往裏走,沒走幾步注意到跟在伯伊身後的人,咦了一聲:“這是……諾芙……”

他只說了個開頭就閉上了嘴,看向伯伊,用眼神詢問。

伯伊不太在意地笑笑:“嗯,諾芙特公主。”

後面的女水手摘下水手帽,大大方方地同拉塔巴打招呼:“諾芙特,久聞拉塔巴大名。”

拉塔巴連忙回以一禮,也不知道這兩人怎麽會在一起。

“路上遇到了。”伯伊随意地解釋了一句。

倒是諾芙特不好意思地抓抓臉,小聲說到:“遇上了海匪,被阿……伯伊船長救了下來。”

正如解除婚約時所說,諾芙特當真随着海商出了海,去了周邊的幾個國家,許是航程較短,他們運氣也不錯,鮮少遇到匪賊。

直到這次稍遠一些的航行,果不其然遇上了海賊,但神明大概是眷顧這位勇敢闖蕩的公主,愣是又讓她遇上了伯伊的船。

“那您現在……”拉塔巴遲疑了下,看了看面前的兩人,“還在與那位聯系嗎?”

那位自然指的是諾芙特的哥哥,如今的法老拉赫裏斯。

拉塔巴知曉阿伊大人是死遁離開的底比斯,連陛下都沒有告知實情,若是諾芙特說出去了,那阿伊大人豈不是白費心思。

諾芙特明白他的顧慮:“我和哥哥已經一年沒有聯系了。”

在海上航行,想要維持通信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所以只要出了海,諾芙特和底比斯的聯系就會徹底中斷。

說着她眨眨眼,略帶俏皮地說:“就算聯系了,我也不會說出伯伊船長的事情的,伯伊船長現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拉塔巴很難不注意到她的變化。

顯然走出封閉的行宮,出去見識過更廣袤的世界對這位公主來說是翻天覆地的改變,過去那個軟弱,自我封閉的女孩在鹹濕的海風中逐漸煥發出新的生機。

失去聲音的左耳以另一種方式傾聽着這個世界的回響。

“不過,”諾芙特想到什麽,歪頭看向伯伊,“哥哥聞風節要來亞歷山大,伯伊船長會去見哥哥嗎?”

剛剛那個督管說了這事兒,諾芙特便也記在了心裏。

雖然這兩年和哥哥的聯系斷斷續續,哥哥也沒有表現出什麽情緒,但她記得哥哥對這位阿伊大人是很在乎的,阿伊大人死了,哥哥應該是很傷心的吧。

“好像沒有什麽必要?”伯伊思忖着說。

他死遁只是想把事情斷幹淨些,省得尾大甩不掉,政敵和那些被他整治過的人不間斷地來報複他。

放下大祭司的權力,只是想要去看看這個世界的其他面,他可不想鬥智鬥勇,東躲西藏。

至于某只大貓,和衆人猜測的擔心法老斬草除根不同,伯伊更多是考慮,若是被這小子知道自己還活着,肯定會找上門來,其他人自然就知道了,那才是白忙活一場。

“我感覺哥哥好像很想你。”諾芙特想起兩年前她不過是随口一提,哥哥便和她聊了兩頁信紙,關于阿伊大人的事情。

“我也挺想他的,”伯伊輕笑一聲,“但人與人同行到了某個節點自然就會分道揚镳。”

在海上航行的日子裏,他自然是會想起這只乖巧大貓的,養了這麽久怎麽會一點感情都沒有,但他對自己做出的決定不會回頭再去反複琢磨,所以不如往前看。

這是粘人的大貓如今成長得挺好,有法老的架勢了。

諾芙特看着他,想說些什麽,但看到他神情中的不在意,她抿住唇,終究是什麽都沒說。

她想,應該是不一樣的。

哥哥的母親待她很好,所以她知道失去重要的人時那種心情,死亡伊始,還能笑着回憶起彼此的點滴,再以後,這個人便成了禁忌,每每提到想起都會揭開心頭的傷疤。

不敢想,也不敢看到和祂有關的事物,因為會心痛,會流淚,也會有無盡的後悔,後悔沒有再多一點了解,後悔沒有創造更多美好的回憶,後悔許多事情。

自從那封書信後,哥哥再也沒有提起過阿伊。

“那你後面怎麽打算?”諾芙特問伯伊,“還會出海嗎?”

伯伊嗯了一聲:“準備跨海。”

“跨海?”諾芙特驚訝又好奇,“那是什麽地方?”

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他們很難想象海洋的另一邊是什麽。

伯伊笑道:“大概是另一片未知的大陸。”

他倒不至于野心大到想要靠行駛速度這麽慢的船環游世界,純粹是在地中海和紅海轉得有些膩了。

“那豈不是要很久?”拉塔巴問。

阿伊大人如今航行的距離已經是半年一年才能回來,跨海那樣的時間跨度難以想象。

伯伊想了想,推測了一個時間:“也許未來五年我都不會再回埃及了。”

其實五年都已經是保守的估計,一旦開始了這趟航行,需要的時間只會更長,所以他才會在埃及聞風節趕回來。

聞風節上亞歷山大海港彙聚了各個國家的游商,還有埃及的本土商人,各地資源也聚在一起,可以滿足他的采購需求。

想要遠行,需要購買,準備搬上船的東西可不會少,趁着休息的這段時間,還要對船體進行改裝升級,這也是一個極其消耗時間的事情。

“五年!”諾芙特瞪圓了眼。

她去過最遠的地方,乘船也不過就是半年,完全無法想象,五年到底會走到多遠的地方。

伯伊輕笑,擡了擡下巴道:“快去收拾吧,難得回埃及,好好放松一下。”

諾芙特還在想跨海的事情,嘴裏嘀嘀咕咕,五年也太久太遠了吧。

一衆人陸續散去,旅館的侍從帶着他們去各自的房間,只剩下拉塔巴還站在原地。

伯伊偏頭看他:“還有事?”

拉塔巴猶豫了片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疑慮:“關于陛下要來的事情,我前些日子也從督管那裏聽說了。”

稍頓,他繼續說到:“督管說想要安排陛下聞風節于這裏休憩。”

德耶塞連自己住的都是簡陋的營帳,自是沒有能招待法老的地方,而拉塔巴的旅館是亞歷山大最大,也是最為豪奢的旅館。

拉塔巴擔心的是,陛下入住這裏,阿伊大人也在這裏,這要是遇上了……

伯伊了然,寬慰他說:“法老的錢幹嘛不賺,你正常接待,我會處理好的。”

讓那小子住舒坦了,不得狠狠賺上一筆,更何況伯伊是這旅館最大的股東,怎麽可能放過這樣的肥羊。

“如此便好。”拉塔巴放下心來。

在緊湊的準備中時間過得飛快,随着聞風節的日子越來越近,亞歷山大越發忙碌,每天駛入港口的船只不計其數,各國商人魚貫而入,只為在這個埃及極其重要的節日裏撈上一筆。

亞歷山大的集市已經初具規模,各種異域風情的商品鋪在攤鋪上,琳琅滿目,煞是壯觀。

伯伊出門采購了大量的布料,讓人送到裁縫鋪子,給水手做遠航換洗的水手服。

轉了一天,等他帶着人返回旅館已經是傍晚時分,火燒雲如燃不盡的野火般燒紅了半邊天。

剛剛走到旅館門口,便聽到街道盡頭滿是喧嚣繁雜。

伯伊偏頭看過去,頭上的帽子随着他的動作微微偏斜了一個角度,擋住了斜照的夕陽,心中莫名有種說不清的預感。

難不成是……

只見街道上的人如同褪去的潮水般緩緩分開,讓出中間的道路,為首的親衛騎着高頭大馬,一身精巧的戰甲威風凜凜,腰間佩刀叮當作響。

親衛之後是一架黃金打造的馬車,馬車上雕刻繪制着諸神像,寓意着神明的庇佑與擁護,能用上這等規格馬車的,在埃及有且只有一個人。

馬車的車轅上,趴着只黑色的獵豹,身形修長矯健,黑白豹紋布局勻稱而優美,金色的瞳仁在圍觀的人群中掃視,神情倨傲,如同俯視蝼蟻。

路人看到獵豹時,吓得紛紛往後退。

“是法老親臨!”有人驚呼出聲,很快反應過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給自己招惹了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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