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Chapter023.
Chapter023.
休息室的窗不知為何突然緩緩向兩側展開,裹着濃重桂花香的夜風吹了進來,恍然吹回二十年前怎麽過都過不去的夏夜。
冉津在極短時間內調整好情緒,堪稱滴水不漏的應答:“小吳總很喜歡做無謂的假設。”
“因為有些真相往往都被披着感情的表象掩藏,所以幹我們這行的,要擅長分辨線索,找到正确方向。”
“沒有這回事,所有東西都是我自願贈予。”
“哦,據我所知,冉董的這份自願贈予是從十年前開始的,那時候洪欽剛畢業,意氣風華的年紀。”
在連大學學費和生活費都艱難湊齊的那些歲月裏,洪欽始終沒動過聯系冉津的念頭。
結合冉氏集團的發展史不難知道那個時候的冉津已經是人人知曉的家纏萬貫,別說一個洪欽,就是十個、百個也能資助得起。
明明洪欽大學畢業有能力養活自己,為什麽會卡在這個時間點得到冉津所謂的關照呢?
就算冉津端出兄弟幹兒子在邏輯上說不過去,因為這份關心怎麽看都有些晚了。
還差一個搭建起他們之間名正言順交往的橋梁。
這時候換誰都不免想起失蹤多年沒音訊的闫泊。
充盈着淡淡桂花香的房內,在場幾人全部緘默,唯一不了解案情卻被迫做見證的經理人安守本分,悄然看向冉津的眼神有幾分同情。
作為與吳漾有過多年合作的打工者,很清楚這位少東家的掠奪性,一旦盯上獵物不到手誓不罷休。
迄今為止,他還沒見過少東家失手過,工作和生活皆如意。
這不是他同情冉津的主要原因,是聽出吳漾每句話背後的咄咄逼人,像在逼快要掉進陷阱的獵物自亂陣腳,耗盡全部精力,好在被捕的時候不那麽強烈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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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和學校是兩個世界,很多成年人的規矩都是進入社會後才會有深刻認識。我知道小吳總的世界向來順風順水,不太明白人在窘境裏有多無助。”冉津說。
率先心裏咯噔的是經理人,別人家可能是少爺生活,吳漾卻不是。
知道一點內情的程淮書微微側眸,被标榜着小吳總的男人神情不變:“那他當時怎麽和冉董開的口呢?那可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年輕人。”
在洪欽的人生裏,幾乎沒高光,全程被陰暗面覆蓋。
小時候是缺少父母陪伴的留守兒童,在步入躁動青春期後寄人籬下,期間還因故認下個幹爹,哪怕對方很尊重他,給他留出足夠的空間。
即便如此,還是給他養成要強性子的過程添磚加瓦。
吳漾很清楚這類人面對嗟來之食的态度,會比程淮書的應對法子更激進,哪裏會得寸進尺的索要呢?
“是學校還是社會都不至于讓一個人性情大變。冉董,你贈予給洪欽的每一份禮物都有記錄嗎?”
“你什麽意思?”冉津臉色大變,“難道我給後輩關懷還給錯了?小吳總,我答應好好配合,不代表接受你全部的質疑。”
吳漾微笑:“那不如就談到這?”
結束來得猝不及防,冉津将起的憤怒就那麽僵在臉上,飽滿的雙頰微微顫抖,良好的社交禮儀不允許他在這刻反目。
“我——”
這時,休息室的門從外敲響,不等裏面應答,來者迫不及待地推門而入,像在加溫不斷的油鍋裏灑進了一掬水。
劍拔弩張的氛圍陡然熱切起來,無形的刀光劍影仿佛在經理人面前不斷交鋒,緊張得他不禁咬緊腮幫子,心道這位冉氏少東家的氣勢磅礴,居然要去壓小吳總一頭。
“這位是……?”吳漾的疑惑不似裝傻,好像真不認識。
面對情敵的挑釁,冉鴻也乖張起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不經意露出腕上價值百萬的手表:“我是冉鴻,這位想必就是最近調來負責偵查程叔叔案子的吳警官,素未蒙面,久仰大名。”
敵意就在這瞬間迸發,兩個人的眼神都在暗自較勁。
冉鴻的不爽更多一點,吳漾離程淮書太近了,仿佛只要他樂意就能張開雙臂擁對方入懷。
以往不允許旁人近身的程淮書居然默許着,顯得遵循游戲規則的他像小醜,那些對程淮書的克制全成笑話。
真正少爺做派的冉鴻對身邊所中意的人或物都有超脫自然的占有欲,更何況程淮書還有個前任未婚夫的關系在,這等場景讓他感覺到背叛,差點當場拉上人出去好好談談,好在及時注意到冉津的眼神,立即收斂了。
吳漾從容不迫的接招:“能讓冉少爺有所耳聞是我的榮幸。”
察覺到程淮書小有動作,他立即低頭輕聲問:“怎麽了?”
用指腹不經意擦過程淮書揚起的臉頰,自然親昵,好似肢體接觸早成兩人間在正常不過的事。
從沒享受過這種待遇的冉鴻眸光晦暗,說不出的嫉妒,他沒資格阻止兩人的互動,只得眼睜睜看着。
程淮書眼眸低垂了片刻,再擡頭仍舊清冷不近人情:“什麽時候走?”
冉鴻來了,這場會面就該到此為止。
再繼續下去也沒意義,父子兩同臺,默契會成為最好的掩護。
哪怕他不開口,吳漾也會主動結束,可這個時間點,由他來說離開,一切戲劇化起來。
休息室不大,程淮書也沒太過刻意壓低聲音,在場的不是聾子都能聽見,冉鴻的臉頓時落了下來,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淮書。”
這聲喊飽含萬千柔情,是棵樹都得成精的程度。
吳漾搭在程淮書肩頭的手微微收緊,捏到掌心下嶙峋的骨肉,流露出濃烈的不情願。
在人前做戲讓步到這份上夠證明吳漾的不同,程淮書不可能無底線。再者,他有話想和冉鴻說,不能讓吳漾聽的那種。
“你和冉董談談合作的正事,我去去就來。”
一個輕描淡寫的眼神制住了要作亂的吳漾,男人很懂要适可而止,真把他惹惱了幹脆掀桌,誰的面子都不顧。
那就得不償失。
盡管還是不贊同,吳漾沒再阻止他随冉鴻離去,等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前,他收回目光看向靜靜觀察良久的冉津,揚唇一笑,對經理人使個眼色:“冉董,請。”
冉津要笑不笑的:“小吳總這麽配合?”
“沒辦法啊。”吳漾伸開兩條過長的腿,骨節分明的手搭着膝蓋,無奈裏帶着寵溺,“我家家規有一條就是得聽老婆的話,不好違背。”
冉津眼裏閃過一縷精光,竟不知他對程淮書喜歡到這地步,還沒結婚先給了對方最高級別的待遇。
看來,程治的案子非破不可。
走廊中央分岔路口有一條直抵透明陽臺的路,在夜晚不明亮的燈光下,那方寸之間的天地靜谧獨立。
程淮書和冉鴻很默契朝着那邊走過去,期間沒有任何交流,直到陽臺玻璃門被關上。
“你對他很寬容。”
這句試探實在過于委婉,稍微正直的人都不會往情愛上想。
程淮書不知道是什麽讓冉鴻在他面前學會了溫順,連問話都小心翼翼,這實在不像冉鴻強勢做派,讓他毛骨悚然,不禁正視起低頭很委屈的大少爺。
“哦,我以為你會直接問我是不是和他上床了。”
“不、沒那個意思。”
被他直白點破的冉鴻想起之前兩人争吵的起因,是程淮書為了得到程治案線索第一次去酒會,認識陌生人。
冉鴻知道後和他大吵一架,脫口而出是不是為查案什麽地方都能去,包括別人提上床。
時隔一年多,回旋镖紮在冉鴻身上,疼也說不出來。
“如果你是想和我讨論吳漾,那就大可不必。那是我和他的事,至于我和你,上次應該說得夠清楚,不用我再重複。”
“你到底在想什麽?”冉鴻問,“他徹查程叔叔的案子是職責所在,我能理解,那你和他一起審問我爸是在做什麽?”
“審問?”程淮書讓這兩個字逗笑了,“抱歉,你派來跟蹤我的人沒告訴你,兩年前我就離職了嗎?”
因此,他沒資格也沒權利擔得起這麽重的兩個字。
冉鴻是多聰明的一個人,當即明白他今晚會出現在這裏恐怕也不是自我願意,內心對他的抱怨頓少,可還是在不斷冒酸水。
“是他故意的,對嗎?”
“冉鴻。”程淮書和他認識多年,清楚他的腦回路,臉色冷冷的,“就目的來說,現在我和他是同條船上的人。”
“那我呢?”冉鴻上前,将他逼得後退,不自覺被困在懷抱與牆壁間,看着安靜的程淮書,語氣不自覺軟下來,“我對你的心意又什麽時候變過呢?淮書,我也很想叔叔的案子早點水落石出,但這不能成為我看你陷入危險之中的理由。”
“你為什麽說吳漾很危險?”
“評判一個人往往會從他的家世,能力及人品經歷着手。你見到吳漾的第一眼就調查過他了吧?淮書,不要明知故問,他能在一衆國際刑警裏脫穎而出,就足夠危險。”
“沒關系。”程淮書輕飄飄地說,“你見過洪欽嗎?”
這話題轉得實在快而急,讓向來處理急事都游刃有餘的冉鴻愣了下。
“沒怎麽見過,聽我爸提過,說是闫叔叔的幹兒子。”
“什麽時候見過?”
冉鴻眸光微閃:“大概三年前。”
程淮書點點頭,要推開冉鴻的時候被抓住了手,對方欺身過來:“你喜歡他嗎?”
委婉是冉鴻裝不了太久的假象。
程淮書漠然:“和你無關。”
“如果我說我現在離不開你,你會再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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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