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噓

噓

某人頭發都綠了。——阿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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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這個東西好像很快，又似乎很慢。

林悠然從那天送他紅包後再也沒見過他，只是偶爾會從父母或者老姐口中聽到屈南山的近況，但大多寥寥。

她只知道他還沒跟家裏和好，只聽說他談戀愛了分了，後來又談了又分了。

初三這年生日，禮物堆得很滿但卻沒有他的。也是，他只是姐姐的發小，跟自己又有多大的關系呢。

可是她為什麽竟有點失落呢。

林悠然趴在書桌前，手指輕觸着桌面上的多肉，月光從窗戶縫隙裏偷跑進來，幽幽的。

再後來聽到他的消息，已經是2013年的暑假了，當時林悠然中考剛結束沒幾天，她準備趁沒多熱去京南逛逛。

行李收拾完，林悠然臉上沾了層薄薄的細汗，她下樓走進廚房打算拿瓶冰水解渴。

路過客廳時，聽見林恙然靠在沙發上正打着電話。

本來她沒多大興趣，但好像聽起來那頭是屈南山。

“你說什麽？你又換了？屈南山你有病吧，你上個女朋友不是一個月前剛分手嗎？你什麽時候成渣男了？”林恙然的嗓門越說越大，她意識到不對壓低聲音，“我告訴你，你要是再這樣，我就不跟你做朋友了，哪有你這樣對待感情的。”

“我這次，是真的。”

敏感的聽覺神經動了動，電話那頭好似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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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然愣站在冰箱前，冰箱的寒氣直面吹來，她拿冰水的手遲遲不肯放下。

他身邊似乎再沒缺過女人。

可明明小時候林悠然還被他坑過，替他送過一次情書。

精致的信封，害羞的少年，青澀的悸動。

他不該是現在這樣的。

他好像哪裏變了，又好像沒變。

林悠然莫名其妙生出火氣，關冰箱的手沒注意輕重，響動太大。

惹得林恙然聽到動靜回頭，嘴上倒是沒停，“我管你認不認真，你要談戀愛就好好談，不想談也別來者不拒行不行。”

林悠然握冰水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沖林恙然裝出一個笑，捎帶歉意地颔首，溜走。

回到卧房，林悠然賭氣地将冰水随意仍在地毯上，她趴上床從床頭櫃的底層抽屜裏掏出藍牙耳機戴上。

點開月亮販賣機的視頻。

煩躁的世界終于清靜。

好聽的木吉他聲萦繞耳畔，林悠然翻下床從床下扯出去年生日屈南山送她的禮物，她輕拍木箱上的細灰打開。

裏面的顏料管嶄新得就像沒用過，她抓起一管盯緊角落的垃圾桶，投籃的手舉了很久也還是沒得分。

她扔回顏料管合上木箱，坐在床邊手撐着身子，莫名地輕輕踢了箱子一腳。

算了幹嘛要跟它置氣，跟它又啥沒關系。

林悠然窩進涼被，抓起來蒙住腦袋。

很煩，思緒攪得她睡不着。

終于熬到天亮，六點的鬧鐘響起，林悠然帶着濃重的黑眼圈和起床氣摁滅。

她對着鏡子淺淺收拾了一下，長發随意披在身後，發梢微卷，林悠然拿過她的本命鴨舌帽戴上，仿佛如此就能讓世界遺忘掉她的存在。

今天是她去京南的日子，林悠然趕了個大早推着笨重的行李箱來到火車站。

在火車上搖搖晃晃一小時，林悠然終于站在了京南火車站，她微微仰頭合上眼，自由的空氣真好。

這次她一個人來京南，可是求了丁淑意很久才答應，終于沒人時時刻刻盯着自己學習，林悠然揚起嘴角，推行李箱的腳步都是輕快的。

但其實這次京南并非她真正的目的地，她只是要來這裏轉機和譚琏跟蘇蘊歡一起飛江陽看海，來一場畢業旅行。

手機在兜裏嗡嗡的，林悠然掏出點開微信，小群“今天吃什麽”消息滿屏。

【消炎藥：又，到京南了沒。】

【蓮子百合粥：我們已經在機場候着了，就等你啦！】

林悠然面色平靜打字。

【柚子殺手：到啦到啦～馬上飛過來和你們彙合。】

機場離火車站不遠，三人終于在候機大廳相遇了。

蘇蘊歡拉住林悠然的手，小腿蹦跶着，“又又，又又，”歪着頭從帽檐下瞧她，又覺太費力将她的帽檐往上提了提，“我轉學走的這一年岑溪欺負你沒，臉都瘦了好多，肯定是想我想得吃不下吧。”

林悠然壓住上揚的嘴角，朝譚琏使了個眼色，“一年不見，某人好像又自戀了。”

譚琏沒忍住笑出聲，推着行李箱往值機的方向走，“好啦顏顏，還要趕飛機呢。”

排隊的檔口，蘇蘊歡挽着林悠然的手晃蕩，不經意一瞥注意到隊伍最前面正在值機的那個人很眼熟，她指了指那方向，“那不是屈南山嗎？”

屈南山！？

林悠然本能地将帽檐再壓低了低，頭深深埋下去企圖把自己藏起來。

蘇蘊歡好奇地盯着她的舉動，“又又，你在模仿特務接頭嗎？”

林悠然微蹙眉頭，聲音放得很低，“要是被發現我去江陽，他肯定會跟我姐講的，我姐知道了就等于我媽知道了。”

跟前的譚琏懵了，“誰啊？”

餘光向上瞄了眼，屈南山剛好值完機轉身，他穿着件純黑色的T恤，能隐隐瞧見緊致的肌肉線條，即使站在那個身材高大的警察旁也高了半個頭。

那雙桃花眼好像一直都帶着笑意，像水面泛起的漣漪。他好像瘦了，側臉的棱角比之前更加分明。

他邁步走過來的瞬間，林悠然壓住帽檐，死死低着頭，和他擦肩而過時，她聽見他久違的嗓音，帶着一絲慵懶，“孟芹，這兒！”

林悠然猛地回頭，順着他招手的方向瞧去，一個穿着白色吊帶和短褲的女人朝他張開手臂，女人微卷的長發披在身後，一舉一動很是妩媚。

她下意識地轉過頭，輕攥了攥拳。

直到蘇蘊歡在耳邊，“又又，你咋了？”

林悠然愣回神，編慌的臉色越來越平靜，“沒什麽，我就是想着馬上要去看海了，有點激動。”

譚琏轉頭八卦問：“剛剛那個是屈南山女朋友嗎？”

蘇蘊歡啧啧道：“看樣子應該是。”

話罷，蘇蘊歡想起剛才的話題，“诶又又，你剛剛說被他發現你媽媽就知道你去江陽了，我看他跟我們一個航班，你要不跟他打聲招呼讓他替你保密，不然去江陽還要躲着他。”

“可……”林悠然咬了下唇，“應該不會被發現吧，他剛剛從我身邊過都沒認出我，我只要藏好就行。”

但事與願違，下飛機拿行李時，屈南山還是認出了她。

“小尾巴，你怎麽在這？”

他從身後叫住她，林悠然整個人都怔住了，偏偏這時候譚琏和蘇蘊歡都去洗手間了，這裏只有她一個人。

她極不情願地回頭，尴尬地擠出笑，揮了揮手，“南山哥，好。”

“這位是？”孟芹走過來，自然挽上屈南山的胳膊，紅唇勾勒，臉精致得像個洋娃娃。

林悠然不自覺微低下頭，手在書包肩帶上上下摩挲。

“這我妹妹。”屈南山沖她輕柔一笑，“小尾巴，這是孟芹。”

她禮貌地彎了彎眉眼，裝作乖巧，“姐姐好。”

孟芹眯了眯眼，客氣笑道：“你好啊小北潤。”

她居然知道屈南山的妹妹叫什麽名字。林悠然朝屈南山投去質疑的目光，“我……”

屈南山清了清嗓子，“她不是，她是我發小的妹妹。”

“哦這樣啊。”孟芹歉疚笑笑，指着旋轉傳送帶上的行李箱，“二對，行李到了，”又朝林悠然彎眼，“小妹妹那我們先走了。”

孟芹笑意背後的強大氣場，讓林悠然不自覺揮了揮手，“姐姐拜拜。”

半秒後，屈南山撐在行李箱拉杆上，輕挑眉梢，散漫地問：“怎麽不跟我打招呼？”

隔着帽檐，林悠然對上他明亮的雙眸，壓了壓嘴角的笑意，“南山哥，再見。”

*

蘇蘊歡在南山海邊訂了個民宿，玻璃窗超大，湛藍的海一覽無餘。

三人躺在大床上，林悠然哀嘆一聲，“你們說我要怎麽跟他提，他才會答應我保密啊？”

“你說屈南山？”蘇蘊歡思索了一秒，“要不你賄賂賄賂他，說不準就答應你了。”

“能行嗎？”譚琏覺得不妥，但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最後，為了不讓畢業旅行泡湯，林悠然硬着頭皮，在街邊買了一大袋水果零食，叩響屈南山的酒店房門。

屈南山打開房門，瞧見林悠然還有些驚，本以為她在電話那頭是開個玩笑，他讓出一條道來，“小尾巴？你真來了。”

林悠然微微颔首，雙手拽塑料口袋更緊了，酒店房內鞋櫃旁竟只擺放了一雙灰色球鞋。

屈南山留意到她正盯着鞋櫃看，“不用換鞋，你直接進來吧。”

林悠然邁步到民宿的客廳站定，她彎了下眉，将水果零食朝他跟前遞了遞，嗓音糯糯地，“南山哥，你在這裏見到我的事，能替我保密嗎？”

屈南山瞄了眼他手裏的口袋，徑直走過去拉開窗簾，散漫地，“怎麽，你離家出走了？”

“沒，”林悠然使勁搖頭，她才不是跟他一樣的人呢，連忙否認道：“我只是跟我媽媽說我在京南。”

澄紅的夕陽光在窗簾掀開的那刻照進來，整個房間被暖意充斥。

屈南山朝她手裏的口袋使了個眼色，“這算是你的賄賂嗎？”

小心思就這樣被戳破，少女輕輕皺眉，長發難掩燒紅的耳朵，她微微埋下頭，似乎想要躲避目光。

屈南山微弓着身子，明亮的眸子瞧進林悠然眼底，他突然正經起來，“你不用給我賄賂，我可以答應你保密，但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林悠然擡眉的瞬間問：“什麽？”

屈南山一挑眉梢，直起身，将手揣進褲兜，“你在江陽這幾天要跟我報備，我得保證你的安全，懂嗎？”

“哦。”

林悠然提着口袋，悻悻地走出酒店，本來以為可以擺脫監視，沒想到還是避不開。

也許只有長大了，才會好吧。可長大似乎離她好遠。

“孟芹，你什麽時候跟他分手啊，我倆的事……”

什麽聲音？

林悠然呼吸一滞，她緊靠在拐角的牆壁邊，朝外探了雙眼。

酒店走廊盡頭，無窗燈光又昏暗。

但還是能隐隐瞧見一男一女擁在一起，男人輕夾香煙的手松松搭在女人腰間，将她往跟前一攬。

許是水果太過沉重，塑料口袋承受不住，啪叽一聲感應燈瞬間照亮，幾個橙子掉落，咕咚咕咚滾到走廊的另一邊。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