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悄悄

悄悄

喜歡就像，悶熱夏天怎麽也降不下來的那場雨，我讨厭這樣的自己。——阿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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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林悠然冷着臉，手捏了捏耳朵，轉而問道：“南山哥，你不是在服役嗎？”

扔出去的話沒人接，時間卻還在流逝。

林悠然見屈南山沒回話，好奇擡眸，卻在那一瞬間撞見他昂起頭，手往上擡抓住街邊梧桐枝頭的葉片。

屈南山垂眸看她，樹影暈開，他勾了勾唇，“我請假回來一趟，你姐沒和你說？”

行李箱的滑輪咕嚕咕嚕地在地面摩擦，心跳就像是空了一拍。

林悠然眨了眨眼，搖頭走出去，卻在下一秒的街邊頓住。

“怎麽了？”屈南山手撐在行李箱拉杆上，歪着頭瞧她。

對面就是京南有名的百年飯館，林悠然勾了勾書包肩帶。

她深吸一口氣，音調很輕，“南山哥，那邊有家飯館……”

“你餓了？”

“嗯算吧。”

“那走吧，”屈南山指了指她視線裏的飯店，爽朗地彎了彎眉眼，“哥請你吃頓大餐。”

吳家飯店主打的特色就是江南菜，店內裝潢低調內斂，卻不失豪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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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單上的價格，也不例外。

林悠然來京南這麽久還沒來過這裏，她捏緊菜單不好意思地埋下頭。

屈南山沒錢，她還帶他來這種地方。

“來份你們家的招牌，其他就，”屈南山翻了幾頁，“小尾巴，你想吃點啥？”

“我……”林悠然下意識瞟了服務員一眼，尴尬地抿了口茶。

屈南山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合上菜單遞給服務員，“來份酸湯魚吧。”

“我記得你小時候可喜歡吃了，就是不知道現在？”

時間都隔了這麽久，屈南山竟然還記得她的口味。

店內的嘈雜聲不絕于耳，頭頂中央空調的冷氣拂起她耳邊的碎發，林悠然忽然覺得耳畔嗡嗡的。

她微微埋下頭，輕輕放下茶杯，嘀咕道：“現在也還行。”

手機嘀一聲，将林悠然拉回來，是老姐的消息。

【然後的然：小悠，你芋頭姐臨時去成達出差了，家長會的事要不我明早趕過來？】

如果老姐明天真的來了，那件事她肯定會知道，說不準還會告訴丁淑意。

她不想讓他們擔心。

林悠然嘆了一口氣，擡頭。

诶？

屈南山不是在嗎？

“南山哥。”林悠然叫了他一聲，“你能不能幫我個忙，今天這頓飯當我請你。”

屈南山勾唇輕笑，身子靠在桌沿，“你這是在賄賂我嗎？”

剛剛帶他來這裏确實有這個想法，小心思就這樣被揭穿，林悠然半天湊不出一個字。

“吃人嘴短的道理我懂，”屈南山直起身，正經地，“說吧，你想哥幫你什麽。”

他居然這麽爽快。

從小被他坑到大，她還有些不習慣，“明天學校要開家長會，但我姐她來不了……”

“好啊，反正我還要在京南待幾天。”

待幾天？

林悠然好奇地，“南山哥怎麽不回潼遠？”

屈南山愣了半秒，端起茶杯抿了口，“哥不想騙你，我在潼遠火車站遇到你姐了，但你姐那喝得爛醉的樣子，我就把她送回去了。”

“姐姐喝酒了？”

“嗯，何暄劈腿這事對你姐傷害挺大的，不過她不想讓人知道，”屈南山瞄了兩眼周圍，放低聲量，“所以你千萬別跟她說是我講的。”

老姐那麽堅強一人，再說她還在準備二戰，怎麽可能為了一個男人頹廢到現在。

林悠然怎麽有點不相信呢。

說不準屈南山弄錯了，只是林恙然最近遇到其他什麽不高興的事，而已。

但到寝室後，林悠然還是不太放心，躊躇好久才點開消息。

【柚子殺手：姐姐，你最近還好嗎？】

那頭隔了兩秒後回複。

【然後的然：還行啊怎麽突然開始關心我了。明天真不要我來家長會了？】

【柚子殺手：沒事就好，家長會南山哥在就行。姐你安心學習，我們一起加油。】

蓋好的傷疤，怎麽能私自摘掉呢。

還是別胡思亂想了，林悠然識趣地摁滅手機，摸出枕頭下的單詞本，默背起來。

*

翌日，西塔中學高三家長動員會。

學校布置得很隆重，大紅橫幅拉了好幾條表示歡迎。

八點還沒到，就已經有許多家長陸陸續續進學校了。林悠然安靜地站在教學樓門前，拿着一本書邊背邊等。

仲夏的清晨，連風都是燥熱的。

林悠然額前浸出薄薄的細汗，但她并不在意，一心栽進書本裏，連腳步聲都屏蔽了。

倏然，一陣不屬于這夏天的風，捎帶着涼意吹散林悠然的碎發。

擡眸的瞬間，撞進屈南山的眼。

只見他将小電風扇塞進她手中，又替她收好書本，輕笑一聲，“這麽熱的天，怎麽不去自習室學？”

林悠然收回視線，捏緊小風扇，轉身走進教學樓，壓不住上揚的嘴角，輕輕地，“等你啊。”

“嗯？”屈南山沒聽清，“你說啥？”

“我說，”林悠然眨巴眨巴眼，盯着手腕上的表，口吃道：“再不快點，就要遲到了。”

“不是還早嗎？”

身後的質疑聲，推得林悠然越走越快，直到迎面撞向一個人。

“不好意思，”林悠然捂住頭頂，“秦準？”

秦準半舉的手頓在空中，眼波流轉間倒不出一句話。

“走路要看路，”屈南山從身後步來，手指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這下撞人了吧。”

屈南山看向秦準，總覺得眼熟，皺着眉問：“诶你是？”

秦準禮貌地，“我還有事先走了。”

上午第一節預備鈴準時響起，走廊站滿了圍觀家長會的學生。

“林悠然的，”班主任走過來，瞄了兩眼屈南山，年輕帥氣的臉她有些遲疑，“……家長？”

“我是她哥。”

“可我怎麽記得，林悠然只有一個姐姐？”

林悠然害怕被發現找一個和她沒血緣關系的人來，着急地，“齊老師，他是我表哥丁……”

話還沒說完，身後有人走過來，嗓音帶着驚訝，“屈南山？！”

屈南山看過去，上揚的嘴角壓不住，“徐倩倩？你怎麽在這兒啊？”

“我在這實習，你呢？”

“我來給我妹妹開家長會。”

說話的兩人好似有結界一般，林悠然莫名其妙垂下眉，捏了捏衣角。

徐倩倩是她的語文實習老師，平日裏的行事作風，林悠然實在喜歡不起來。

她瞪大眼，表情很誇張，“林悠然是你妹妹？”

這一刻林悠然揪成一團的心，就像皺巴的衣角。她舒張不開，但面上還是非常乖巧，“徐老師好。”

“她是我幹爸幹媽的女兒，也算我妹妹。”

鈴聲再次響起，班主任催促道：“家長會要開始了，要不先進教室吧。”

見屈南山走進教室，林悠然靠在走廊的圍牆上，餘光瞄向教室的窗戶。

屈南山走哪兒，好似都能輕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就這麽幾步路，女同學都跑過來八卦，“林悠然，你哥哥好帥啊！”

分明是誇屈南山的，林悠然倒有些不自在了，她淡淡地，“帥嗎？還行吧。”

同學A白了眼林悠然，“這叫還行，寸頭都這麽帥了，那有了頭發還得了。”又直愣愣看向窗戶裏的屈南山，激動地，“你哥有女朋友嗎？”

“想啥呢，沒有也輪不到咱啊，”同學B走過來，手肘戳了戳林悠然，“诶林悠然，你哥跟徐老師啥關系啊？”

林悠然尴尬地彎了彎嘴角，“我也不太清楚。”

“肯定有關系！”同學B根本沒看出林悠然不想聊這話題，繼續八卦，“你剛沒看到徐老師看你哥那眼神，說不定喜歡呢。”

莫名地，林悠然心中窩火，“是……是嗎？”

她讨厭聽見屈南山跟徐倩倩出現在一塊。

許朵兒不知從哪兒抱了一摞書路過，她朝林悠然看了一眼，半張的口似想打聲招呼，但目光卻立刻收回。

兩人吵得林悠然心煩，她有些想逃，許朵兒的名字還沒叫出口，便被拉回。

“你喊她幹什麽，我們這種差生她啊根本看不上，人家自視清高。”

“诶許朵兒的位子怎麽空着的？她家長真沒來啊？”

林悠然望着許朵兒空蕩的位子，愣了半秒，目光不自覺向她的背影看去。

前幾天才跟她因為學習的事吵了一架，她好像根本沒什麽立場去關心許朵兒的家事吧。

況且，她幹嘛要關心她。

她不過只是普通同學關系。

林悠然在心裏說服自己，但腳步卻先邁了一步。

“林悠然！你過來一下。”

徐倩倩的聲音，她找自己幹嘛？

林悠然跟着她來到辦公室，莫名垂下頭，手扣住手腕。

“老師叫你過來呢，就是想問一下，”徐倩倩一臉羞澀，“你哥哥有沒有女朋友？”

辦公室頭頂的風扇轉得唔唔的，但林悠然還是覺得熱。

她眨了眨眼，嘟囔：“那種事我怎麽會知道。”

自從屈南山和孟芹分手之後，她好像再沒聽說屈南山談過。

但具體的，她也不清楚。

徐倩倩肉眼可見的開心，“就是沒有咯？”

林悠然咬了下唇，她才不是這意思呢。

“老師呢，其實喜歡你哥哥很多年了，你能不能跟老師講講，你哥喜歡什麽樣的？”徐倩倩從抽屜拿出一袋青蘋果，“老師不會虧待你的。”

她才不想要她的賄賂。

林悠然後退兩步，拽手腕的手更緊了。

徐倩倩尴尬一笑，但還是不願意放棄，“既然你是他妹妹，肯定知道他喜歡什麽吧？”

她吸了口氣，篤定道：“我不知道！”

“小尾巴，你也在啊？”

散漫的聲音還是那麽耳熟。

林悠然一怔，頭埋得更深了些。

心髒像是被什麽攥住一般，她喘不上氣。

少女時代的青澀秘密，就像是藏于抽屜裏的那袋青蘋果，不用嘗也知道是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