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你呀

你呀

南山哥不喜歡我也沒關系。——又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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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傍晚。

林悠然站在老房子的陽臺上，雙手放在圍牆，頭微微靠上去。

樓下的交談聲，賣唱聲不絕于耳。

海風微微地吹，林悠然想起今早。

那時太陽的光灑滿整個南山海，日出靜谧而美好。

“小悠。”

屈南山叫了自己一聲。

林悠然側目，掉進屈南山的眼睛裏，早晨的海風呼嘯耳畔，占滿了她整個神經。

屈南山聲音很輕，幾乎淹沒在鹹鹹的海風裏，但林悠然還是能從口型大致分辨出他的話。

他說：“新年快樂。”

南山海波光粼粼，亦如此刻兩人的眼睛。

林悠然緩過勁來，躲開目光，低低地，順着他的話茬，“你也是。”

一束穿雲箭，砰的一聲在夜空炸開，将林悠然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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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擡眼，各色的煙花徐徐綻放，點亮了沉睡的南山海。

該死，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能認為煙花很美。

早上大師兄給她透露，也許今晚她就能知道薛城到底留不留她了。

自從上次遲到後，薛城再沒理過林悠然，她也大概知道了這是什麽意思。

可她确實沒有辦法，遲到是事實，薛城眼裏容不得沙子也是事實。

林悠然長長呼了口氣，幹脆将頭側着靠在手臂上，陽臺茶幾上放着的手機突然亮屏。

她想應該是薛城的消息。

身子就像被掐了穴定住，根本邁不出一步。

煙花還在綻放，星星點點鋪滿夜空，讓人分辨出不那顆是星辰。

算了，再安靜幾分鐘，等煙花表演結束，再去接受早該接受的審判吧。

“着火了——”

人潮瞬間沸騰，像煮開水的水壺。

林悠然從陽臺探了個腦袋出去，厚重的灰煙直沖雲霄，那方向好像是緣舊書屋。

心裏一滞，林悠然拽起手機沖下了樓，跑到書屋門前。

人群鬧哄哄的，她站在最外層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麽。

有一對母女扒開人群跑出來，小女孩白皙的臉蛋被熏得黑糊糊的，林悠然攔住她們，忙問：“請問裏面還有人嗎？”

“不知道，”女人擺擺手，嗆了幾口，“那些書一下全着了，根本看不清。”

女人還沒講完，小女孩便扯了扯林悠然的手，“狗！姐姐那只小狗狗還在裏面。”

林悠然根本來不及細想，鑽進人群，往前的步子很慢，她終于來到緣舊書屋門前。

橙紅的火星子扭曲了面前的這座建築，縱使離門口還有十幾步路，大火也仍将林悠然的身子烤得熱騰騰。

淚水一瞬間沾濕了睫毛，林悠然直接沖了進去。

火烤得臉發燙，林悠然捂着口鼻，站在收銀臺處朝裏面大喊，“三圈！三圈！你在哪兒？”

面前的火勢蔓延，書架上的那些舊書頃刻間消逝于世，那些主人留存在書裏的故事和感動，全都化為灰燼。

大火就像一雙無形的手扼住林悠然的咽喉，她的眼淚不自覺掉下來，無力地砸向地板。

是三圈的叫聲喊醒了她，林悠然循着聲音前去。

閣樓樓梯的角落，林悠然踢到一個人，濃煙迷眼，她費力睜開眼。

老婆婆的頭發散下來，臉烤得黝黑，懷裏緊緊抱着幾本卷了邊的泛黃舊書，三圈用嘴叼住她的衣服往外扯。

林悠然蹲下，推了推昏迷的老人，“俞嫂！你醒醒！”

火勢越來越大，濃煙嗆得人直咳嗽。

天花板的牆皮變成火星子掉下來，三圈撲倒在林悠然懷裏，救了她一命。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與俞嫂中間迅速燃起了火。

一雙有力的手将她拽了起來，驚訝地，“林悠然？”

屈南山？

他怎麽在這？

“快跟我走！”

手腕被屈南山緊緊拽住，她掙脫不開，三圈朝她的方向跳了幾下，又重新跳回了俞嫂身邊。

溫度驟降，海風吹過來，将林悠然身上的燥熱拂開。

她嗆了兩口，甩開屈南山的手，又想沖進去。

“你幹什麽？”

鼻頭猛然一酸，林悠然有些語無倫次，“俞嫂和三圈都在裏面，我要去救他們。”

時間一秒都沒停，屈南山捏住她的肩膀，深邃的眼神堅毅起來，“我去！”

林悠然看着火光埋沒屈南山的背影，她愣愣地站在原處。

警笛聲由遠及近，消防員終于來了，人群散開了一點，每個人都松了口氣。

*

“我說你又不是消防員，瞎逞什麽能？”

董嘉吟坐在病床旁，拿手點了點屈南山的腦門。

屈南山故意向後撤了撤腦袋，拿手揉了揉，擰着眉頭，“媽！我是軍人，一時從戎，一生從戎。”

“那個時候消防還沒來，我不站出來，誰站出來。”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

“俞嫂怎麽樣啊？”

屈南山朝門邊一瞥，看向剛走進來的林悠然。

“剛才醒了下，又睡過去了，”林悠然沉了沉眉，裝着沒事人般，“黃叔和三圈守着她，應該沒事。”

“小悠，你還好吧？”

董嘉吟注意到林悠然的臉色，拉住她的手關切問道。

“哦，”林悠然回神，硬彎了彎嘴角，“阿姨，我沒事。”

“吓壞了吧？”董嘉吟瞅了眼屈南山，“你哥有我照顧，聽話先回去睡一覺。”

身上還是有被火炙烤的熱感，林悠然垂下眉，握住挎包的肩帶，禮貌地，“阿姨，南山哥拜拜。”

街頭路燈灑下來，林悠然埋下頭，緊緊盯着地面自己的影子。

劫後餘生的不真實感，始終落不了地。

晚風還有些涼，拂起她淩亂的頭發，可她沒心思去管。

和晚風一起吹過來的，還有電話鈴聲。

林悠然機械地拉過挎包，挎包的拉鏈沒拉，林悠然直接摸出手機。

備注是薛老師。

掌心震動的酥麻，林悠然在一盞路燈下，停滞了半秒，然後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

“林悠然，說好的晚上九點在辦公室等我，現在九點零五了，你人呢？”

薛城的聲音很冷，卻能聽出惋惜的意味。

“老師，我……”林悠然緊了緊微蜷的手，“我馬上到！”

“我只最後給你半小時。”

“好。”

夜晚的街道沒什麽車，林悠然坐上出租，趕在薛城即将鎖上辦公室門的那刻，到了。

林悠然喘着粗氣，站在薛城面前，看了眼手機，堆出笑來，“老師，我到了，剛好半小時。”

薛城沒回話，拔出已上鎖的鑰匙。

他上下打量了番，林悠然亂糟糟的頭發，還有熏得漆黑的衣服。

随後，薛城嘆了口氣，無奈地，“林悠然，我想你應該很忙，将來有機會再一起學習吧。”

薛城轉身得很幹脆，絲毫不給林悠然解釋的機會。

可真的只能到此為止嗎？

明明，她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說服爸媽讓她學習建築。

明明，她咬着牙在冬日的寒風裏吹得手指僵硬，也不肯放下書本，她比旁人付出了不知多少倍的努力才考到江陽大學。

真的要，就這樣算了嗎？

她不甘心。

林悠然沖出去，攔住薛城，“老師，遲到是我的錯，可我是因為……”

“遲到就是遲到，這就是我所看到的事實，什麽原因都是說辭。”

“那您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

“剛剛我給過了，是你沒有珍惜。”薛城直接打斷她。

瞬間安靜，辦公室走廊的感應燈滅掉，世界陷入一陣漆黑。

薛城咳了聲，走廊再度亮起來，他掀了掀眼皮，嗓音溫和起來，“你知道的，我從不招女生，對你我是破了格，你甚至還是本科生，”他頓了頓，“學院很多流言，我也聽說過，老師不想耽擱你，林悠然有機會再一起學習。”

望着薛城決絕的背影，林悠然木在原地。

世界也不知道黑了多久，林悠然走出教學樓時，整個校園一點聲音都沒有。

滴答——

一顆雨猝不及防地掉落，擦過林悠然的鼻尖。

竟下雨了。

也是，這個時節的江陽，随時随地都能下雨。

可惜，這個包裏沒傘。

就算有傘，林悠然也沒心情撐。

雨水傾盆，林悠然肩膀打着冷顫，埋着頭走在學校外的街道。

路燈被雨滴模糊掉，世界真的很安靜。

哭是最沒用的，但為什麽此刻，她的淚止不住了呢。

淚珠像斷線的珍珠，碎在地面的水窪裏。

幸好下着雨，沒人分得清這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竟走到連雨都小了不少，甚至還停了。

是局部天晴！

林悠然定住腳步，她猛地擡起頭，漆黑的夜空何時變成了姜黃色。

距離似乎好近，林悠然甚至能聽見他的呼吸聲。

“傻瓜，這麽淋雨是會感冒的。”

好不容易停下的淚，再次決堤。

林悠然繃緊唇，轉過身去。

屈南山微弓着背，雙眸明亮得像是月光落下來。

天空很偏愛她，林悠然一滴雨都沒淋到。

她不自覺地向夜空一撇，烏雲滿天，并沒有月亮。

可是好奇怪啊，林悠然在這樣讨人厭的雨天，見到了月亮。

這雨天的月光，似乎見證了她所有的開心和不開心。

她莫名其妙地，咧開嘴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