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你呀

你呀

怎麽辦才好。——阿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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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9日午後。

西斜的陽光從窗簾縫裏落進來，将被褥鋪滿。

林悠然撚了撚被子，蓋在頭頂。

刺眼的陽光，卻吵得她心煩。

林悠然扶着額頭，強撐着坐起來，胃裏還在翻江倒海，頭快炸掉了。

酒氣充斥着整個房間，宿醉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她迷瞪着眼，細長的頭發打了結垂下。

昨晚幹了什麽，她是一點也記不清楚了。

她只記得是老姐送她回來的。

林悠然掀開被子下床，昨天的衣服沒換，即使地暖很足，她也有些涼。

幸好今天太陽很大，推開窗簾的那刻，光照得人暖烘烘的。

诶手機怎麽在書桌上，林悠然走過去撿起，她扯下充電線，摁開屏幕顯示升級完成。

她輸入密碼登進去，消息像洪水般湧入，林悠然根本看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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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然下劃消息欄，某站的提示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您關注的博主月亮販賣機給您發了一條消息#

難道是自動推送？

林悠然這樣想，但頓在半空的指尖遲遲不肯落下。

昨夜某些記憶像倒映，她好像記得是屈南山抱她上的床。

林悠然猛地拍了拍腦門，手機扔回書桌，立馬跳回床榻，她環住膝蓋，頭雖埋着視線卻被手機拉住。

思緒攪動萬千，林悠然終于鼓起勇氣打開了手機。

她合上眼，重重呼了口氣出去。

然後點開了私信。

睜眼的那剎，不争氣的淚竟滾落了出來，砸向屏幕。

将近九年的單方向留言，突然在睡醒的某個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日子，得到了對方的回複。

【月亮販賣機：謝謝你的喜歡，你說的每句話我都有再聽，阿雙。】

【月亮販賣機：也祝你天天開心。】

從沒想過屈南山真的會點進私信，還會在那麽多條裏精準地找到自己。

林悠然擦了擦淚，慶幸她的留言沒暴露太多，她想屈南山肯定猜不到阿雙就是她。

*

“小悠，你起了？”

老姐坐在沙發上啃着薯片看電視，瞧見她下樓視線落過來。

“嗯，”林悠然微微垂下頭，掃了一圈客廳，見只有老姐一人她松了口氣，“姐，昨晚我怎麽回來的？”

“我送你回來的，斷片了？”老姐指了指廚房，“我給你熬了粥，墊墊肚子。”

“诶姐，南山哥去哪兒了？”

林悠然還是沒死心，她生怕關于昨晚的記憶都是真的。

“你哥啊，”老姐突然嗆了幾聲，放下薯片，“他昨天就去江陽了，也不說回潼遠看看。”

“昨天？”

老姐嫌棄的表情啧了聲，“是啊，虧爸媽把他當親兒子，過年也不回來看看。”

林悠然蹙眉，難道真的記錯了？

酒精還真是個好東西。

诶昨天幹啥要喝酒來着？

林悠然坐在飯桌前愣了好幾秒，悲傷突然竄進心底。

她拿出手機掃了眼早間新聞。

奇怪的是，她連昨天的都翻到底了，還是沒有那兩個人說的聯姻。

難道是騙子？

還是說通稿還沒發出來。

林悠然輕輕弓下背，敲了敲腦袋。

她現在不該想他的，好不容易才要忘掉的。

後來的幾天，林悠然偶爾還是會冒出點小念頭，都被她掐掉了。

江陽大學3月才開校，過完年她繼續回京南實習，用以麻痹自己。

實習結束，林悠然從沒想過她最舍不得的人，竟然是第一天說她是關系戶的于聰。

于聰像個前輩教了她許多，走時他還送了她一座天峰塔的手辦。

林悠然上學到江陽的家時，她将手辦放在了窗臺前。

日光照在小小天峰塔的頂端，細小的樓閣竟都被刻了出來，簡直就如核舟記的翻版在世。

于聰簡直是個手藝人，林悠然跟她工作的這一個月裏，實在覺得他的實力不該止于助理工程師。

她提議他繼續深造說不定回來就能升職了。

但于聰卻笑着擺擺手，“算了算了，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家裏還有小孩要養，我哪能說考研就考研。”

林悠然為他可惜，但也只能作罷。

只是這一次實習，她了解到學歷的重要性，到江陽的第一天便下單了考研複習資料。

她想如果能成功，說不定薛城能回頭。

大三下學期，林悠然徹底撲在了題海裏。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學習都是她一個人，這一次她總能在江陽大學的圖書館裏見到他，從不間斷。

晚上十點自習結束走在人煙稀少的街頭，屈南山像個影子跟在自己身後，但距離恰好，林悠然并不會覺得冒犯。

有時林悠然頭天睡得晚，早上起得遲，家裏的桌上都會多一份外帶的早餐。

便簽貼在上面：早飯一定要吃！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漸漸地，林悠然愛上了懶床，因為只有這樣她就能收到他的便簽。

學習的日子很枯燥，林悠然沉溺在這虛幻的快樂裏，但她很清醒，她時刻提醒自己不要陷得過深。

直到初夏五月，她收到了這樣一份邀約，南山海的露天音樂會。

邀約是匿名的，上面只讓她一個人，林悠然帶着好奇去了。

初夏南山海的傍晚，天際線被月光染成了夢幻的淺紫色。

這麽寂靜的南山海只出現在深夜，林悠然沿着海岸線走，越覺得奇怪。

“林悠然！”

這聲音不是屈南山嗎？

林悠然遲疑着回過頭，瞧見身後沙灘上一個熟悉的聲音朝自己步來。

屈南山背着吉他，手指輕輕敲擊琴弦，富有生命力的音調順着海風溜過來。

他每每敲擊一遍吉他，鼓點就好像是林悠然的心跳，噔噔的。

慵懶的嗓音融進這夜色，屈南山随着旋律笑起來，“一想到你呀就讓我快樂，就好比蜻蜓看見綠草的油亮……”

“你想到你呀，情不自禁地笑……”

“啦啦啦啦許下你的心願，丢一枚錢幣等月兒圓……”

感動的淚含在眼角，林悠然不自覺地随着歡快的曲調，咧開嘴。

“……”

最後的幾個音符彈完，屈南山在她跟前站定，他将吉他反背在身後，深吸一口氣說：“小悠，這首歌的歌詞就是我想說的話，孤單來的時候思念最瘋狂，我離開你的這一年，我才确信一件事，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無法自拔。”

這一刻，他們之間最後一層窗戶紙，徹底沒了。

海浪拍打着礁石，海風吹起林悠然的長發，她微張的口哽咽得說不上一句話。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們之間看似很近其實很遠很遠，”屈南山垂眸，認真地注視着她，“但我向你保證，不管以後發生什麽，我絕不當逃兵。”

林悠然習慣性地躲開他的目光，嘀咕地，“說得好聽。”

“不是說的小悠，我非常認真。”

“那你現在這樣說，誰知道以後會怎樣？”

“這是我最深的秘密，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做的事情，和我現在說的話不一致，你随時可以公之于衆。”

話罷，林悠然收到屈南山從包裏拿出來，遞給她的一件密封袋。

沉甸甸的密封袋，林悠然緊緊捏在手心，她想還回去。

屈南山看出了她的心思，眼神指了指，“拆開看看。”

林悠然拽着密封袋上的繩索，某個瞬間她瘋了一樣拆掉了屈南山心底最後一道防線。

密封袋裏裝着一張相框，翻到正面的那刻。

林悠然聽見屈南山說：“阿雙，我确定你的心意，和我的是一樣的，所以我們可以不可以都勇敢一點點。”

不知在哪個時刻，林悠然掉下淚，屈南山伸出的手頓在半空。

她忽然垂下頭，将那張相框收回密封袋，從兜裏掏出一枚硬幣。

而後仰起頭，小心翼翼地舉起這枚硬幣，這枚她在月亮廟那棵椰子樹下撿到的硬幣。

今夜的月亮是個橢圓，還是缺了一小塊。

但林悠然卻彎了彎眉眼，說：“南山哥，我撿到了你的硬幣，我想告訴你，今天就是月亮圓起來的日子。”

小時候，屈南山曾向月亮讨過一個願望，希望無法開口的自己能發出世界可以聽見的聲音，那時姐姐替月亮實現了他的願望。

後來姐姐失蹤，他向月亮許的願望再也沒有實現過。

很多很多年以後，在今天，屈南山心底的童話，又一次以這樣的方式，成為了現實。

原來月亮并不是高懸在天，它灑落的光早就滲透進了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