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他說

他說

就讓這月光,把你的回程路都照亮。——屈南山。

訂婚宴邀請的人不多,規定的時間還沒到,長餐桌位子都快坐滿了。

只剩下一張主位。

屈南山側頭,落寞的眼神落在上面。

果然,他還是沒來。

“我們進去吧。”

林悠然瞄了眼四周,最後放在屈南山身上,眼裏閃出細碎的心疼,“真的,不再等等嗎?”

“老爺子不回來的,”屈南山吃掉無奈的笑,牽起林悠然的手放在肘窩處,不帶留戀轉身,“進去吧。”

“大少爺!”

三個陌生的字眼,林悠然覺得好奇循着聲望過去,腳步停住。

一個西裝筆挺的老男人,頭發花白,鼻梁上夾着金邊眼鏡框,他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沖林悠然禮貌彎了彎腰。

“林小姐好。”

很奇怪說不上的,林悠然竟生出一種面前這人冷淡的疏離感。

她不覺緊了緊握捧花的手,又拽了拽屈南山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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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南山先是一怔,才轉回身,皺緊的眉心松了點,他輕微點頭,“李叔。”

“大少爺,林小姐,”李安基從西服外裝夾層裏掏出一張精致的賀卡,遞出去,“這是屈董特地拜托我轉交給你們的。”

“爺爺他……”

屈南山半張的口始終說不出下一個字,他直愣愣地望着那張賀卡。

“屈董說,岑家那邊的婚事他會親自去說,”李安基頓了頓,“大少爺,屈董不是個會表達的人,但這些年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究竟是誰想讓屈家雞犬不寧坐收漁翁之利。”

從前屈老爺子對屈南山很是嚴厲,只要學習不上進他就會被罰站在院子外,有時一站就是一整天。

屈祿嘴碎,常常在屈南山耳邊叨叨,說爺爺根本不喜歡他。

說實話,屈南山一直以為他對爺爺沒有太多感情。

直到這一刻,這封賀卡被穩穩交至自己手中,他才确信原來他并不是不被喜愛的小孩。

滾燙的淚一碎,滴落在賀卡上。

賀卡上工整的字跡就這樣被暈開。

屈南山慌亂地一抹,筆墨将賀卡都侵蝕了。

字跡花了,就好像是遲到了很多年的歉意,時機早已經過了。

“屈董還說,如果大少爺有空也願意的話,他希望你能帶着林小姐去老宅看看他。”

耳畔再次傳來李安基的話,屈南山也漸漸平靜下來。

他放下那張賀卡,客氣道:“李叔,進去坐坐吧?”

“不用了我還要回老宅呢,”李安基輕點頭,“大少爺,我在這也祝你新婚快樂。”

林悠然低低垂下頭,看着賀卡上他的淚痕,不免心酸,“南山哥,你真的還好嗎?”

“都過去了,”屈南山吸了口氣,坦然笑道:“該開心的呀,我沒婚約了,那我們的訂婚可就算數了。”

“你……”林悠然本以為他會傷心的,哪想到這人如此迅速地想到這一層了,她愣了好半天,才想出詞來怼:“無賴!”

*

後來的日子稀松平常,回到江陽後,薛城叫林悠然去青蓮市搶修石壁佛龛。

夢寐以求的機會,林悠然當然不願意放棄。

但也許是因為訂婚的緣故,她心裏就像綁上了一層無形的束縛,她得考慮屈南山。

所以下課後,林悠然偷摸去了趟菜市場,買了幾大口袋,照着食譜做了一大桌菜。

做的時候她嘗了幾口,感嘆自己一定是個天才。

屈南山結束一整天的工作之後,打開家門的那一刻,香味第一時間鑽進他的鼻腔。

他愣愣地站在玄關,盯着廚房裏的那個可愛背影,猝不及防地笑出聲。

林悠然聽到響動,端着一道韭菜炒雞蛋轉身,她趕忙擱在飯桌上,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水,跳到屈南山跟前,樂呵呵地傻笑。

昏暗的玄關燈在頭頂閃爍,屈南山鼻頭一酸,瞬間紅了眼眶。

他伸手擦眼淚的舉動,驚得林悠然懵掉了。

她無措地蹙眉,“你怎麽哭了。”

屈南山吸了吸氣,指着天花板,朝飯桌走過去,“這玄關的燈該換了。”

林悠然雖不懂他啥意思,但畢竟是有愧于他,便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後,眨巴着大眼睛等待他對這一桌大餐的評價。

“你做的?”

“應該……是吧。”

應該?

屈南山拿上筷子,不解地瞧了林悠然一眼,這小姑娘在搞什麽鬼。

蔥花的爆香在舌尖綻放,屈南山略微瞪大眼,豎起拇指,“好吃!”随後立馬反應過來,心疼地望向對面的那個人,“你有事求我?”

“南山哥,你千萬別生氣,”林悠然點頭,說話聲越來越小,“薛老師讓我明天就去青蓮市搶修佛龛……”

“這不是好事嗎?”屈南山微微蹙眉,輕嘆一聲連人帶椅移到林悠然身邊,溫言:“你覺得我會生氣?”

“嗯,因為我這次可能至少得走2個月,”林悠然垂下頭不敢看他,拇指在打架,聲音低低地,“那我們不就是異地戀了嗎?”

屈南山歪着頭去找她的眼睛,彎了彎眉眼,“你在擔心這個?”

男人的眼神太釋然了,林悠然莫名其妙就有了哭腔,“嗯。”

“小悠,我不會生氣,你有你的人生,不是說你跟我談戀愛之後,你就必須要舍棄。”

林悠然沒憋住,淚花沾濕了睫毛,她有些語無倫次地看着屈南山,“可是兩個人在一起,不都是愛得多的那一方妥協嗎……”

“傻瓜!”屈南山揉了揉她的發,輕言笑道:“所有阻攔你前途的人,都不是愛你的人。”

見小姑娘還是委屈地皺着眉,屈南山将她攬進懷裏,半開玩笑地,“哎呀你說我怎麽辦呀,我家女朋友長得這麽好看,做飯還這麽好吃,去了青蓮會不會抛棄糟糠啊。”

“那我離開的這兩個月,你不能喜歡上別人,拉勾!”

“我究竟以前在你眼裏是什麽人設,你才會這麽猜忌我?”

林悠然噗呲一聲笑出來,想到她以前聽說的那些并不真實的謠言,轉了轉眼珠子,直愣愣盯着他。

屈南山意識到哪裏不對,“小悠,你不會信了你姐的話,真信我是個萬花叢中過的渣男吧?”

“難道不是嗎?”

“我發誓啊,我以前的那些都是裝的,是為了騙我小叔對我放下戒備,”屈南山頓了頓,“而且我談過的那兩段戀愛,你不是都知道嗎?”

話還沒講完,林悠然的眼就斜過來了。

屈南山立馬攤開手,“好好好我投降,再也不提了。”

*

青蓮市的冬天很冷,林悠然在這座小城市呆了快一個月,今日終于才得閑在這座城市逛逛。

她找了只藍圍巾套上,拉開窗簾的那刻,昨夜的大雪給了她很大的震撼。

落雪壓彎了枝頭,天灰蒙蒙的,路上的行人很少,只有橙紅色的環衛工忙碌的身影。

從出租屋的小窗戶往外看,林悠然竟有種在看水晶球的既視感。

對于南方孩子而言,這樣的大雪就如同童話世界。

林悠然套上棉服的帽子,緊了緊圍巾下樓,一呼一吸間,白氣就像燒開的水往外冒。

時間還早,要不去趕個早市,聽鄰居阿姨說青蓮的早市什麽都能買到。

林悠然想江陽的椰子很久了,她想去瞧瞧有沒有,權當散步了。

林悠然租的是個老破小,但勝在位于市中心,靠青蓮最大的集市非常近,三四步路就到了。

還沒到集市,老遠便聽見各種交談聲,鬧哄哄的。

有個小孩着急忙慌,可能急着去追買菜的父母,不小心撞到林悠然懷裏。

竟有比她還不看路的人。

林悠然抓住小女孩的肩膀定了定身,剛想開口唠叨一句,小女孩唰就跑走了。

她視線跟了女孩幾秒,回頭的那刻嘆了聲,腳步踢到個什麽東西。

林悠然彎腰拾起拍了拍,竟是個作業本。

也是個馬虎鬼,這下有理由不寫作業了。

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做一次壞人時,林悠然撣了撣灰塵,指尖突然在名字那欄頓住。

她自言自語道:“王盼娣?”

這名字不是小區樓下,公告欄尋人啓事上寫的嗎?

林悠然想也沒想,猛地就沖了出去。

小女孩應該是沒吃早飯,林悠然喘着粗氣抓到了她,“小妹妹,這是你的作業本嗎?”

女孩愣了一秒,搶過作業本,禮貌地彎腰,“謝謝姐姐。”

她掉頭後頓了半會兒,又轉回來,小心翼翼地,“那個姐姐,你知道火車站在哪兒嗎?”

林悠然扶着腰,也是終于平複好呼吸,她睜開眼認認真真打量了番女孩。

大雪剛停,女孩臉頰凍得緋紅,竟只穿了件單薄的外套,仔細看的話甚至能看出沒有加絨。

林悠然疑惑地,“你要坐火車?”

女孩撇開視線,支支吾吾道:“我……我要回家。”

林悠然恨自己沒有仔細去看過那張尋人啓事,但也留了個心眼,“小妹妹,我也要去火車站,咱順路一起呗。”

“真的嗎?謝謝姐姐!”

又是非常标準的九十度鞠躬。

女孩應該是餓壞了,聽着她咕嚕嚕的肚子叫,林悠然拽着她去了小區樓下那家面店。

選這裏,林悠然主要是為了瞧一眼尋人啓事。

自從知道屈南山的姐姐失蹤之後,她總有意無意地留意這些。

尋人啓事在公示欄一衆沾了層灰的單子裏,尤為顯眼,因為實在太新,新得格格不入。

“王盼娣,名字一樣,”林悠然微微蹙眉,“但這照片也太老了吧。”

黑白照片裏的小小女孩局促地朝鏡頭比了個耶。

下面的年齡和照片年齡倒是對上了,六歲。

可是店裏面那個正吃飯的女孩,少說也十五了吧。

一路帶着女孩去火車站,林悠然一直在思考要不要打一通尋人啓事的電話。

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林悠然掏出手機,還是糾結。

身旁安靜的女孩像是看出了什麽,開口:“姐姐,你沒事吧?”

“哦,”林悠然回過神,吸了吸氣,鼓起勇氣問:“小妹妹,你是不是在離家出走啊?”

話就像點燃鞭炮的火柴,女孩跟炸了一般,氣沖沖地跑走。

這态度鐵定有點事吧?

林悠然趕緊跟上去。

哪知女孩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斥道:“幹嘛跟着我!”

此刻,林悠然無比确定這個女孩一定是逃出來的。

她像個影子一樣,繼續跟着她。

女孩許是覺得煩,眉頭緊鎖,轉身死死瞪着林悠然,“我沒有離家出走!我是要回家!”

“那你要回哪兒?”林悠然問。

“你是那個男人派來的吧?”話罷,女孩晃了晃頭,說着奇怪的話,“不對,你看着就是大城市裏的人,他不可能認識你。”

“別跟着我,萬一那個男人追過來,我會連累你的。”

女孩很是決絕,火車站就在前頭,她沖了進去。

林悠然被她一系列奇怪的話唬住,她愣了半晌,才終于走進售票大廳。

女孩不高,雙手趴在售票窗口,硬生生将整個身體撐起來,“阿姨,我想要一張去南山海的車票。”

售票員沒聽過,“南山海?哪個城市的?”

“我……我……”

女孩局促地埋下頭,說不出話來。

身後的大媽聽到這,一點面子不給,“小妹妹,你沒想好就先讓我們買,我們還急着回家呢!”

女孩跳下來,歉疚地連連颔首,“不好意思。”

她垂下頭,緊緊勾着肩上的破爛書包,視線上擡的一瞬間撞見林悠然。

女孩避開眼神,從售票大廳的小門出去,她感受到身後的動靜,生氣回頭,斥道:“不是跟你說了嗎?跟着我會倒黴的。”

林悠然才不管這些,因為她聽見了面前這個女孩的目的地。

她聲線都有些抖,“小妹妹,你剛剛說你要去南山海?”

“姐姐知道這是哪兒?”女孩眼睛都亮了。

“你家在南山海?”林悠然也激動了,“青蓮都沒通江陽的火車,你得坐大巴或者飛機。”

“我知道了,”女孩禮貌地九十度,“謝謝姐姐。”

見她要溜,林悠然趕緊拽住,“你爸爸在找你,我看到尋人啓事了……”

“他不是我爸!”話又踩中了女孩的刺猬尾巴,她倒着後退,哭腔中努力平複着自己,“別跟着我!求你別跟着我,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從山裏面跑出來,我不想回去。”

“我還要帶我媽回家呢!”

“你是叫王盼娣吧?”林悠然繼續追問。

“我不叫王盼娣!那裏不是我的家,從那個男人把我媽打死之後,我就沒有家了,”女孩終是停下腳步,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她哭得肩膀都在抖,聲音漸小,“但我媽媽還有,姐姐,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帶我媽媽回家!姐姐是個好人,你能幫我嗎,我給你當牛做馬都行。”

“你媽媽是南山海人?”

“我不知道,只是小時候她跟我說她住在南山海。”

林悠然耳邊一嗡,心就像繃緊了一根弦。

她有些不敢再問下去,但還是恢複理智,“那你媽媽叫什麽名字?”

“我不知道,”女孩的淚越抹越多,“但他們都叫她歧女。”

“姐姐,你是南山海人嗎?”

“我……我算是吧。”

“那你認識一個叫南月的人嗎?”女孩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努力深呼吸幾次後,終于平複下來,她看向林悠然,“這是我媽媽給我取的名字,她告訴我,只要我好好讀書帶着這個名字走出大山,我就能帶着她回家。”

“南月?”

眼眶裝不下心碎的淚,林悠然看着身邊這個模糊的小人兒,咽喉止不住地發酸。

只聽那女孩說:“嗯,南是南山海的南,月是月亮灣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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