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靠近

靠近

直播結束沒多久就是演唱會，舞臺旁邊站滿了觀衆，不知道節目組有沒有托關系買群演，反正效果真的十分震撼，人山人海。

直播熱度很高，最後的貨物也都被一搶而空，嘉賓們滿頭是汗的回到別墅，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

明天他們就要離開這裏，結束這一段短暫的旅行。

最後的項目是單人錄制，裴歲聿是淩晨的飛機，早早就結束了，回到房間收拾行李。

裴歲聿的行李沒有多少，他本來就只是來客串的，兩個小孩要跟着他，但是行李也裝不滿一個小箱子。

戚桉眨了眨眼，看向裴歲聿，問：“你會把他們親自送到孤兒院去吧？”

“當然。”裴歲聿聞言對上他的視線，點了點頭。

小女孩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仍然沒有蘇醒，戚桉想到什麽，又問：“那只小狗你也會帶走嗎？”

裴歲聿點點頭，說：“已經在路上了，我會把它安置在孤兒院，不用擔心。”

戚桉抿了抿唇。

裴歲聿見狀笑起來，站起身走到男生面前，像是提醒：“你明天也會回去。”

戚桉撇撇嘴，說：“但是我馬上就要進組了，沒時間。”

裴歲聿明白了什麽，想了想又說：“戲份不多，最多三個禮拜，殺青後我們可以一起去看望他們。”

戚桉垂下眼，點了點頭。

裴歲聿離開的時候戚桉正好在單人錄制，再次回到卧室的時候，只剩下自己的行李箱。他撇了撇嘴，視線卻被床頭櫃上的那個糖罐子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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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又被重新填滿了巧克力。

這一罐巧克力戚桉吃了挺久，已經快要見底了，此刻被裴歲聿再次裝滿，罐子上還貼了一張很幼稚的粉色兔子便利貼，估計是從兩個小孩手裏要來的。

上面寫了一句話——一天一顆，按時吃飯。

字體強勁有力，筆鋒流暢好看，戚桉扯下這張紙，猶豫了下，最後将它折好塞進糖果罐。

回到城裏後，果然如戚桉所料，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去了橫店。

但是也如裴歲聿所說，這一次拍戲，只用了兩個多星期，他的戲份就殺青了，當天中午，他換好衣服就從劇組跑出來，手裏還捧着一束鮮花。

他上了自己的保姆車，小齊和蔣烨分別坐在駕駛位和副駕駛，後排伸出兩條大長腿，裴歲聿帶着帽子和口罩，手裏捧着一大束花，是黃色玫瑰和向日葵。

等他坐下，裴歲聿才将手裏的花遞給他，開了口：“殺青快樂。”

這時前排才有聲響：“小七殺青快樂！”

戚桉道了聲謝，接過花，說：“現在是不是有點晚了？今天早上還補拍了一場戲，狀态不好，一直拖到現在。”

“沒晚，不急。”裴歲聿看着他，說。

今天他們約好要去孤兒院看望三個小孩，戚桉讓王栎去買了一大堆玩具和零食，現在全部堆在空座位上。

到達目的地後，小齊将車子停好，四人紛紛下車，這時戚桉才發現裴歲聿身旁還放着很多束小花，裝在一個大紙袋裏，每束花的種類都不一樣。

裴歲聿拎着那個紙袋下車，擡手揉了揉戚桉的頭發，說：“走吧。”

小齊似乎經常來這裏，輕車熟路地往院子裏走。靠近門口的地方立着一塊公示牌，上面貼了一張大紅色的海報，海報上有很多個人的照片，戚桉眼尖，立刻看見了在第一排中間的裴歲聿。

他挑了挑眉，走過去，照片下面還有兩行文字，他念了出來：“捐款十年，做義工次數超90次。”

小齊站在他身邊，說：“咱們老板厲害吧，你看看，第一行，就屬他最年輕。”

戚桉點點頭，裴歲聿開口提醒：“別捧殺了，快上去吧。”

四人走進一棟建築，上了三樓，停在一間辦公室前，敲了敲門。

幾秒後，門從裏面拉開，一個婦女站在門內。戚桉幾乎是立刻回想起來，這是住院時，去看望裴歲聿的那個女子。

婦女看見他們笑了起來，打着招呼：“小裴，小齊，還有……”

她的視線停留在戚桉和蔣烨身上，話語一頓。

蔣烨立刻介紹道：“蔣烨，穗安的經紀人，這是我帶的藝人，戚桉。”

“戚桉……”女人微微眯起眼，看着戚桉，随即想起來什麽，恍然大悟：“你就是小七，小齊和小裴經常和我提到你，在醫院裏我們是不是也見過面？”

戚桉笑了笑，點了點頭。

“我就說嘛，看上去很是眼熟。”婦女笑起來，側身讓出一條道，說，“先進來喝口茶吧，孩子們還在上課。”

這是院長辦公室，辦公桌上立着一個牌子，上面寫着“趙梨”二字，應該是婦女的名字。

等四人在沙發上坐下，婦女端來一壺茶，給他們一一倒上，說：“你們最近很忙吧，小星他們一直吵着要去找你們玩呢。”

裴歲聿點了點頭，說：“剛出差回來，給他們帶了禮物。”

“诶呀，總是麻煩你們，下次不用帶這麽多東西來。”婦女笑着搖了搖頭，又說，“你們願意多抽出點時間來看看我們，我們就很高興了。”

裴歲聿露出一個微笑，說：“一點心意，那三個孩子怎麽樣了？”

婦女點點頭，回道：“挺好的，小望和小好與孩子們融合得挺不錯的，笑笑的話……”

戚桉知道，在來這裏之前就聽裴歲聿說過，三個孩子，弟弟叫祝望，妹妹叫祝好，姐姐叫祝笑，每一個人的名字都飽含祝福與希望。

他忍不住開口問：“笑笑融合得不好嗎？”

婦女看向他，搖了搖頭，說：“也不是，孩子們玩得挺好的，可能是因為剛出院不久，性格有點孤僻，很多時間是抱着她的小狗不說話。”

戚桉微微蹙起眉，卻被裴歲聿摸了摸腦袋，站起身說：“快下課了，我們先去教室吧。”

衆人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和玩具來到教室外，下課鈴正好響起。

一個五六歲的男孩走了出來，戚桉記得他，是小星。

小星看見他們似乎愣了下，随後朝裴歲聿撲過來，抱住他的大腿，仰起頭咧着嘴咯咯笑：“裴叔叔，你來啦！”

“嘿小鬼，你小齊叔也在呢，還給你帶禮物了呢，怎麽不抱我？”小齊也笑起來，擡手刮了下男孩的鼻尖。

小星聞言朝他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還是喊道：“小齊叔叔好！”

裴歲聿将戚桉拉到身邊，說：“這是小七哥哥。”然後他又指了指蔣烨，“這是蔣叔叔。”

小星的視線在兩人臉上轉了轉，乖乖喊道：“小七哥哥！蔣叔叔！”

随後他直勾勾看向戚桉，眼裏滿是好奇，說：“小七哥哥，我們會是好朋友！”

戚桉愣了下，看見男孩的笑臉也笑起來，點了點頭。

裴歲聿淺笑起來，從袋子裏拿出一束小花遞過去，說：“滿天星。”

“哇！”小星接過花朵，笑着說，“我好喜歡！”

裴歲聿點了點頭，問：“放學了，去把小白帶過來，叔叔們給它也帶了禮物。”

“好！”小星抱着花跑下樓。

等小星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裴歲聿牽着戚桉走進教室。

教室裏鬧哄哄的，很多小孩看見他們就沖了上來，紛紛抱住小齊。

小齊一下被圍住，只能朝蔣烨求助：“蔣哥，幫我把那些零食玩具分了！小朋友們，你們看那個叔叔，發零食哦！”

然後兩個人通通被圍堵。

戚桉忍不住笑起來，又看了眼正将花束一一放在孩子們書桌上的裴歲聿，問：“你在這裏只有小星一個小迷弟嗎？”

裴歲聿看向他，想了想，說：“我不經常來。”

“錯，”戚桉雙手比了個叉，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那蔣哥是第一次來呢，為什麽那麽受歡迎？”

裴歲聿看都沒看，回答：“他有玩具和零食。”

“但你也有花啊。”戚桉反駁他。

裴歲聿停下放花的手，望着他，卻沒說話。

“你看看，”戚桉啧啧兩聲，将花一骨碌都收了，全部塞回裴歲聿的手中，說，“你知道你現在全身都在散發生人勿近，靠近必死的氣息嗎？長得一點都不溫柔，也不會笑，硬帥有什麽用？小星竟然願意抱你，不可思議。”

裴歲聿的眼神頓時暗沉下去，戚桉又拉住他的手腕，朝講臺走去，說：“你明明給他們準備了不同的花，就應該一個一個親自送出去，看我的。”

戚桉拉着裴歲聿在講臺上站定，一手用力拍了拍講桌，吵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過來，戚桉露出一個明媚的笑，舉起一束花說：“孩子們，想要花嗎？裴叔叔給你們準備了好看的花花哦，給叔叔一個擁抱就能獲得一束哦。”

孩子們似乎愣了下，但是沒有什麽表示。

四下安靜了會兒，戚桉臉都要笑僵了，眨了眨眼回過頭，裴歲聿依然沉着一張死人臉。

“……笑一下啊。”戚桉恨鐵不成鋼，推了推他的手臂。

裴歲聿只能露出一個職業微笑。

更疏離了是怎麽回事？

戚桉有點急，指導着：“不要這麽假笑，自然一點。”

裴歲聿沒什麽動靜，戚桉就直接上了手，手動扯出一個笑，又皺起眉：“你為什麽不會笑？”

四下好像更安靜了。

“抱歉。”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歲聿後退一步，拉下戚桉的手，留下這句話就從教室出去了。

“什麽？裴歲聿！”戚桉喊他，追了出去，可是走廊上已經沒有他的身影了。

講臺上還留着一袋子花。

蔣烨和小齊看過來，明顯也沒反應過來。

“先發零食和玩具吧。”最後戚桉癟了癟嘴，生悶氣似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院裏開了一樹又一樹的花朵，蟬鳴一刻不停地叫嚣着，他走的有多快，裴歲聿自己都沒什麽印象。

他只記得戚桉說過的那些話。

戚桉說對了。

他不是一個能夠很好表達情緒的人，從來不是。

從出生起，他就是一個有缺陷的人。被控制，被教育要安靜，面對外人又要露出禮貌得體的微笑，情緒不能外露，要聽話，要低調。他對情緒很敏感，卻對自己沒什麽把控，甚至不能及時體會，做出相應的表情。

如戚桉所說，他好像真的沒有完全發自內心地笑，每一次的笑容裏都帶着戒備和僞裝，渾身的氣質全是冰冷。

他很少共情，幾乎沒有哭過，辦事嚴肅公正，只看結果和利益，這是被不少人稱贊的成功品質。

可這都是虛僞的，沒有人願意和這麽一個涼薄的人待在一起，不過他也不在乎。

但是今天為什麽就在意了呢？

只有在戚桉身邊，才能稍微放松一點，才能流露情緒，所以不希望被他察覺到自己的劣性。

裴歲聿在大門處停下，就着樹蔭，靠在柱子上，拿出一根煙叼在嘴裏，卻沒點燃。

不知道在這裏待了多久，垂下的視線裏突然闖進來一雙運動鞋，将嘴裏的煙毫不猶豫抽走了，然後塞進來一根棒棒糖。

柑橘清甜的味道瞬間灌滿味蕾。

“每天來鬼府報道的年輕人，百分之八十五都抽煙。”男生聲音清脆，語氣卻不算好，“你不想活了？我現在把你收走好不好？”

裴歲聿嘴張了張，只說了兩個字：“沒抽。”

戚桉瞪了瞪眼，“你當我眼瞎？”

過了好一會兒，裴歲聿才輕輕嘆口氣，擡眸看向他，問：“剛剛……”

話還未完，眼前人突然朝前走了一大步，雙手伸向後背，摟住他的脊背，臉埋進他的鎖骨處，聲音悶悶：“剛剛是我太着急了，你不想笑就不笑了。”

聽見這句話，裴歲聿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懷裏的人力氣不大，手臂虛虛地框着他，估計是害羞了，露出的後脖頸和耳朵都燒得通紅，呼吸也有些急促，滾燙的熱氣穿透襯衣布料，撲打在鎖骨處的皮膚上。

裴歲聿看着那片粉紅的皮膚，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輕輕笑起來，呼吸也有些亂了，順着這個姿勢收緊手臂的力道。

但是雙手還沒碰到戚桉，這人就猛地擡起頭，兩人忽的對上視線。

随後戚桉嘴角勾出一抹邪笑，說：“笑了。”

說完這句話他便趁裴歲聿沒有反應過來，将人一推，轉身喊道：“孩子們，快看，裴叔叔笑了，看見了嗎？過來抱一下，送小花哦！”

裴歲聿臉上表情僵住。

看見孩子們跑過來，戚桉将一袋子花塞給裴歲聿，又拍拍他的臉，說：“笑得太假了，剛剛那個最自然，還記得怎麽笑嗎？不記得我也不會再抱你了，孩子們已經被我說服了，你最好不要讓我失望。”

裴歲聿看着他，無奈地笑起來。

“诶！就這樣，保持！”戚桉沖他比了個贊。

最後和所有孩子都擁抱了下，花束全部送出去，裴歲聿才捏着肩膀站起來。

戚桉被幾個小女孩圍着，幾人正在讨論着什麽，笑容燦爛。

見他起身，戚桉也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想了想問：“好多小孩喜歡你身上的味道，是什麽？”

裴歲聿挑了挑眉，回：“焚香和雪松。”

戚桉點了點頭，裴歲聿又問：“你喜歡？”

戚桉臉上泛起微紅，撇過臉，搖着頭說：“小孩喜歡。”

裴歲聿笑了笑，點點頭：“小孩喜歡，你是小孩。”

“……我不是小孩。”戚桉瞪了瞪眼，抗議道。

“嗯，你不是，小七喜歡。”裴歲聿點點頭，說。

“……”戚桉癟了癟嘴，說，“我今天還幫了你呢，你就這麽對我？”

“謝謝。”裴歲聿最後說，“還有，抱歉。”

戚桉有些驚愕，挑了挑眉，随後笑起來，說：“你今天真是讓我吃驚，既然這樣，下個月的生活費能不能翻個倍？”

還不等回答，衣角先被人拽住，低頭一看，小星正抱着那只蔫吧的哈士奇，眼淚止不住，哆嗦着說：“裴叔叔，小白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