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深淵

深淵

聞言裴歲聿神色一凜，蹲下來接過小白，小狗後脖頸處的灰毛都被血浸濕，粘在一起。

“發生什麽了？”他問。

小星聳着肩膀哭，話都要說不連貫：“是……笑、笑……姐姐的……小乖。”

“我一過去就、就看見它在咬小白，笑笑姐姐也在，她、她都不制止，還幫小乖，嗚啊啊，壞狗狗！”他說着說着情緒上來，哇地哭喊了出來。

“別哭了，我帶小白去醫院。”裴歲聿放輕聲音安慰道，又看向戚桉，問，“你知道笑笑在哪嗎？”

戚桉四下望了望，沒看見女孩的身影，搖搖頭說：“我現在去寵物房找，你先帶小白去醫院吧。”

兩人兵分兩路，戚桉和趙梨來到寵物房，果然在這裏找到了獨自抱着小狗的祝笑。

她身邊還放着一束花，應該是小望和小好帶上來的。

地板上滴濺了幾滴血跡，現在已經變得暗紅，女孩面色平常，揉着小狗的毛，看見他們走近也只是喊了聲：“趙媽媽，小七哥哥。”

趙梨在她身前蹲下，摸了摸小狗，柔聲問：“這裏有血，你不害怕嗎？”

祝笑冷淡地看了眼地板，随後垂下眸盯着小狗。

“我們聽說小乖咬了小白，你可以和我們說說到底是為什麽嗎？”趙梨又問。

祝笑還是沒有說話，連頭都沒擡。

“笑笑！”趙梨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說，“如果事有隐情你要告訴我們，這樣我們才能幫你，你不說話這件事情我們就只能去查監控了，如果真像其他小朋友說的那樣，你是要受懲罰的。”

女孩依舊沒有擡頭，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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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梨深深嘆了一口氣，站起來，看向戚桉，說：“我現在去監控室，你先在這裏陪着笑笑吧，等會兒小齊和笑笑的生活老師會過來，陪她多說說話。”

等趙梨一走，整個空間只剩下祝笑和戚桉兩個人時，女孩卻猛地擡起了頭，眼裏綴滿淚水，對上戚桉的視線後流了一滴，硬氣地說：“我沒有錯。”

戚桉一下愣住，還沒說話，被女孩堵回去：“是那只哈士奇先搶小乖的食物，小乖不咬它的話，根本吃不到飯！這有錯嗎？它是我救回來的，我不希望它被餓死，只有反抗才能活下來，我有錯嗎？”

戚桉怔愣着，嘴張了張，卻說不出來一句話。

女孩不斷訴說：“我媽也是這樣用命救下落水的我，然後溺死了，她那麽想讓我好好活下去，可我卻活成了這個樣子，一點都不硬氣，連保護弟弟妹妹和小乖的能力都沒有，只能讓他們受欺負，我只是想讓他們活得好一點，我有錯嗎？”

“他們欺負我們，我們就要加倍還回去，這樣才能保護自己。”

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從這個十歲的女孩口中說出來，讓戚桉感到很不舒服。

但是這句話很耳熟。

他曾經在網上刷到過一句話——“人們害怕深淵，所以我就成為深淵。”

當時他剛從鬼府出來沒多久，很喜歡這種陰暗的話語，便把這句話設成微信的個性簽名，當天就收到了裴歲聿的消息。

裴歲聿只說了一句話。

[深淵沒意思，不适合你。]

那時候戚桉脾性大，還和裴歲聿争論了好一會兒。

其實現在想想，這句話也很适合裴歲聿。

這個人就喜歡這麽做，他就是深淵。

戚桉突然回過神來，房間裏依舊沒有其他人，他半蹲下來，垂着眸子，開口問：“可是這樣會很孤獨，不在意嗎？”

小女孩抱着小狗，語氣冷淡：“這說明我足夠強大，強大的代價是孤獨。”

戚桉靜默一會兒，問：“你開心嗎？”

祝笑盯着他，說：“我不知道。”

戚桉卻控制不住地去想裴歲聿。

裴歲聿開心嗎？

被所有人害怕而身居高位的暢快和只能孤身一人的落差不斷糾纏，最終變換成不近人情的冷漠。

其實戚桉也有體會，在剛進入鬼府時，小鬼們都很懼怕自己。但是因為自己一開始就位高權重，那種糾纏并沒有深刻感受，而且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幼稚透頂，沒臉沒皮，他的性格不至于變得冷漠無情。

可是裴歲聿呢？

他還沒能深入思考這件事情，小齊和另一位女老師帶着祝望和祝好已經推開了寵物室的大門，小乖搖着尾巴朝他們跑去，空間一下變得熱鬧。

戚桉想起來裴歲聿笑着的模樣。

裴歲聿也在變好啊。

他站起身，伸手揉了揉女孩的發頂，最後說：“不管怎麽樣，這裏的世界和之前是不一樣的，誰都會有陰暗面，可是我們也都會笑啊，像你的名字，多笑一笑，誰說強大的人不能開心呢？”

見祝笑愣住了，他也沒繼續待在房間，而是回到裴歲聿之前靠着的那根柱子，撕了根棒棒糖塞進嘴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歲聿開着車回來了，小白脖頸被纏了好幾圈白色的繃帶，看見他就“嗚嗚”地叫喚，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麽待在這裏？不熱？”裴歲聿走到他身邊，出聲問。

戚桉搖了搖頭，只是說：“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裴歲聿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手機先響起來，是趙梨打來的。

接了這個電話，裴歲聿先把戚桉送去有空調的辦公室，随後才前往監控室。

消失了一個多小時，裴歲聿才找到戚桉去吃晚飯。

吃過晚飯後，他們準備離開了，其他人忙着和孩子們道別，祝笑卻牽起戚桉的衣角，将他拉到一個角落，然後塞給他兩個小蛋糕，說：“給你和裴叔叔的，之前的事謝謝你們。”

戚桉愣了下，下意識就想還回去，想了想還是收下了，說：“不用謝。”

祝笑垂下頭，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下午我說的那些話不太好，趙媽媽和裴叔叔也幫我說話了，這裏和小鎮确實不一樣。”

戚桉笑起來。

祝笑忽然擡眸，眼睛裏被月光照得晶亮，說：“小七哥哥，你對裴叔叔而言，好像很重要。”

戚桉頓時一愣，祝笑解釋：“今天下午他來找過我，和我談了會兒，每次提到你，裴叔叔都會笑哇。”

“他和我說，你是讓他成為深淵的原因，也是拉他出深淵的救星。”

回去的路上，只有小齊和蔣烨願意開口說兩句話，後排的氣氛死寂一片。

小齊先把戚桉送回了家，見車停在家門口，他才将祝笑給他們的蛋糕分給裴歲聿，說：“這是笑笑給你的，她說謝謝你。”

裴歲聿接過，在他要推開車門下車時拉住他的手腕，說：“謝謝。”

“？”戚桉有些莫名，問：“為什麽要說謝謝？”

裴歲聿卻沒做解釋，很快松開手，坐回位置上，說：“馬上又要進組了，好好準備。”